难书+番外 作者:南南落乔木(上)【完结】(28)

2019-05-11  作者|标签:南南落乔木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姑娘,既是知晓人家不大高兴见你,又巴着赶过来,何苦来哉?
  “二殿下说一说玩笑罢了,帝姬不须当真的,”我漫笑道,只觉着这一家子个个找事作妖的本事实在不赖。
  “身体有恙,便去不得了么,”冥帝全没听见本仙君所说,由着铃央抱着他胳膊,也难为他还能将话说得含威带怒,“她是你母亲,莫非你觉着,不值得你去一去。”
  “儿臣不敢,”长辞低头跪下了。
  冥帝只看着他,那眼神非怒非厌,只冷如玄冰,还带着陌生与探究,好似前面跪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一个即将为恶的妖怪。
  妖怪……这个想法涌上心头,叫我心中一个激灵。
  “此次还请不动你么,”冥帝此时才与铃央摇头,将她扒着胳膊的两只手捋下来,铃央又努了努嘴。
  明明是爹与儿子,不知用这讽刺挖苦的语气是作甚,听得我倒生了几分膈应。好歹本仙君一个外头的神仙还在不是,也得与他留些面子罢。
  “无事也不须说什么死了活了的话,做小把戏耍小聪明,与人闹笑资,”未等长辞说话,冥帝瞥了眼角看长辞,丢了几句出来,“起来罢。”
  我未看长辞是何神情,只见着华颜咬着牙,两手攥着衣角,眼圈瞧着又红了。
  唉,叹息一声,也只得道一句何苦。
  “走罢,”冥帝拍了拍铃央的头发,再未说什么,不经意地看华颜一眼,转身走了。铃央倒是还扭头过来与我点一点头,又颇为不忍似地看长辞一眼,也转身去了。
  华颜只闷头蹲身收拾着碎瓷片,我站了站,也蹲身去与她一道收拾。
  一滴水落在了眼前的一堆瓷片上。我顿了顿,捋了捋袖子,对华颜道:“我来收拾罢,华颜姑娘这是怕打碎了茶壶二殿下责怪么,莫怕,本仙君定为你求个情。”
  一声响亮的吸鼻子声,华颜并不领情,脸皮绷得极紧,声音含混却有力:“求个什么情!哪里要求情!”
  这小孔雀脾气也这般大,本仙君又啧啧摇头。
  长辞也蹲下来,捡了块碎瓷片,声音仍轻淡:“叫司簿看笑话了。”
  本仙君能说何话,说眼前瞧得这不算笑话,我与你讲个真的笑话?
  “殿下方才说的有些伤怀罢,怎的扯到生死了,”我在脑子里寻了半晌,才寻着“伤怀”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词,因我又不能说莫名其妙。
  “或许有一日,司簿会知晓我说的是实话,”长辞仍低了头捡茶壶的碎片,垂着眼,脸上没什么旁的情绪。
  

  ☆、陌上桑(一)

  我在院中瞧见那数月前埋下的竹根冒了嫩芽时,正是朔令帝后生辰的前一日。
  泛着嫩黄的几片幼芽,怯生生似地冒出了褐色的泥土上,沾了一些透明的露珠,又显得甚是可怜。
  此时发了芽,将来便可再生出些叶子,抽茎拔干。虽说比不得南海那片紫竹林,照着我在天界时候那几竿子翠竹长当是不成问题的。瞧着冥界不见白日的,也真是难为这些物件了。
  拿了木勺子舀水时,也提了几分心思,怕不小心将水灌下去把那芽给浇坏了。我便又小心地将水倾在了土垄里,瞧着那水缓缓地渗进去,把一大片泥土弄得潮s-hi松软。
  将收了木勺起身时,门口仙使递来一封信,我只拿过去瞧了眼封皮。仙使又道:“华颜姑娘想见一见司簿,此时在外头。”
  “你去叫她进来吧,”我没来得及瞧仔细那信皮,却有些意外。华颜来我这处作甚?
  仙使低头应了一声“是”,就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华颜进来了,一手攥了衣角,一手握着拳头。瞄一眼地上,又瞅一眼我,只不说话。
  我顺手将信扔进了袖子里,瞧着她这副样子似是有些难言之隐。
  “坐罢,”我将木勺子搁在院中,又请她进了屋子里头,“华颜姑娘可是觉着上次的糖好吃么,不过只拿了那些,如今来可是没有了。”
  “不是,”华颜面皮松了松,瞧着又有些颓唐,倒是在一旁落了座。
  我也未催她,转身照了惯例倒上一杯茶,递了过去。
  “多谢,”华颜伸手接过那茶,两手捧了,又愣愣地瞧着那冒气的茶汤,险些入了神。
  我自顾自啜了一口,觉着这茶并无一点甘味,只淡淡的清苦。好在水温恰当,入了口中温热暖醇,那些苦味也不是那般明显了。
  “难道二殿下发了脾气,华颜姑娘受了委屈,才来我这里么,”我坐了片刻,觉着还是问上一问为好,瞧这模样,说不准当真有何难事。
  “怎可能,”华颜斜了我一眼,又将手中的杯子搁在了一旁,两手拢在膝盖上。转头与我道:“明日,是朔令帝后的生辰了。”
  我点一点头,只做个回应。
  “我不想叫二殿下去,”华颜蹙着眉看我,“他若是去了……”未说什么,只又踢了踢鞋子。
  “怎么,”她如此一说,我倒是又记起半月前于召旻宫中见得冥帝的那一面,不去定然是不行的了。我又打趣她,“对他的事如此上心么?”
  华颜又瞪我一眼:“司簿尽往歪里想,说甚么上心不上心的。好端端的,也能叫你们这些整天咬文嚼字的说得变了味儿。”
  “华颜姑娘莫气,我说着玩笑的,”华颜这话该对了扶霖说才是正经,甚么时候拿这话堵一堵他,倒不知会是甚么情景。我正色与她道,“殿下怎能不去,你忘了那次你为何摔了茶壶么?”
  “可去了呢,头几次如此,往后还不是一样,”华颜脸上又显出不耐来,“我也不懂那些神仙。朔令帝后是殿下的母亲,可殿下送与她的生辰贺礼她却不要。说是眼不见为净罢,偏偏你们帝君又非要叫殿下去,去了又有意给难堪,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我听明白了这意思,然那一声“你们帝君”又叫我觉着受之有愧。未叫我来得及辩解,华颜又道:“若是明日不去,又不知晓要如何。明日再去了,也好不到哪一处去。”
  “唔,”我见她停下来了,才点了点头,道,“确然听着是桩烦恼事。但二殿下都未说什么,你好像比他还着急。”
  “你瞧殿下那个样子,心里怎么想的会说出来么,”华颜眉又蹙了几分,“我说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可呆在冥界这般久了,只见着他过得不好,却未与他做过什么。”
  你自然做不了什么,一个仙力薄弱的小孔雀,又无甚地位,且还不是这冥界的。
  “往后呢,华颜姑娘有何打算么,”我又有些好奇,她一直留在此,到底是个姑娘,时日久了终会有些不大合适。
  “打算?”华颜疑惑地看我,随即神色又舒展开来,“我是想着出去寻我母亲。可总觉着未帮着殿下什么,我想一想我走了,他孤零零的,又觉着不忍心。”
  我沉吟一瞬,还是实诚道:“其实华颜姑娘在不在,二殿下的处境也不会有甚改变罢。”
  “……你说得也是,”华颜脸色有点难看,又两手攥了膝盖上的衣裳,叹了一口气,“殿下说他三千岁的时候,便可离了冥界。我自然不能等得那时候了。”
  “大殿下还在的么,”我又道。
  华颜怔了一怔,泄了气似的,却未说出什么来。
  我瞧她的样子,觉着当不是来与我诉苦水的才是。我又转身续了杯茶汤,坐下来问她道:“那华颜姑娘此时来,可是有什么难处么?”
  “我是想叫司簿帮忙想一想法子罢了,明日的时候,如何叫殿下免了为冥帝与帝后责难。最好不去那宴席上,不若定是会瞧见铃央,”华颜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听着很是丧气,“你不是很聪明么,定是能想出来的罢。”
  本仙君一时神清气爽了几分,道:“华颜姑娘慧眼如炬。”
  然这法子如何能想出来。他若是不去,明明白白地与冥帝作对,去了又如华颜所说,见着铃央与朔令帝后定是不可避免。本仙君极是相信,即便长辞躲着铃央走,铃央也能自发地撵上去。
  思来想去,朔令帝后那一面是避不开了,也只不见铃央便可了。如此倒也好办,只递了贺礼,随意造个由头喊了他离去便可了。
  本仙君思虑了一瞬,又觉着好笑。竟叫一个小丫头弄到要躲的境地,果真如华颜所说,不在冥界倒是好办了。
  “不妨事,明日我瞧着些,”我与华颜说了一说,又道,“大庭广众的,众仙家都在,也不会如何。”
  华颜瞧着很是不信任我的模样,但也无法。若是她自己有法子,便不会来找我了。她瞧着怕是觉着如天大般的事了,其实确然不会如何。长辞瞧着也是不放在心上罢,不若也不会觉着是笑话了。
  翌日,果有陆陆续续的仙家前来赴宴,捎带着与朔令帝后贺生辰。
  宴席还未开,我手撑了一根柱子,已朝着门口瞧了不下十眼。
  来的仙家愈来愈多,我估摸着自己直着脖子张望的模样有失风度,索x_ing也不抱那根柱子了。我至得那宴会门口,与门旁迎接仙家的仙使道:“若是待会儿,天庭里头的摇倾仙子至了,劳烦告知我一声。”
  仙使拱手,又转了身接仙家的帖子。
  本仙君确然在等摇倾。天庭上头成德星君的妹妹,害本仙君至了此地的祸乱之源。
  昨日接着那一封信,一手字迹龙飞凤舞,本仙君一见先是一震,又是一惊。这写信的竟是摇倾,那“南海一别”开头的信件还叫我留着些忌惮。抖了信纸展开瞧时,我又欣慰了几分,这字本仙君看得懂了。
  摇倾信上说,朔令帝后的生辰自己将会前来,本仙君算个旧识,那往前的一出闹剧也不须放在心上了。
  看来摇倾不单单大了年岁,见识得这样开,又叫我唏嘘不已。
  这一封信瞧完,也叫我生出些主意来。于是有了此时我在此等的这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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