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凭栏(二)
“你独个儿能找着去那处的路吗?”我与华颜说了说那大致的方位,又瞧着她睁大的眼睛,加了句。
华颜朝天眨了会儿眼睛,手里攥了拳头,对着我点了点头道:“能吧。”
我将那裹好的竹泥根递给她,拍了拍手,觉着自己当是一个富有同情心且十分善良的神仙。如华颜这般修为薄弱的,那时候能叫一只狼妖瞧上,此时说不准便会叫一只熊精豹子怪瞧上。都广野离幽都远得很,比不得回生谷。左右我今日也无事,不若待会儿与她一道去算了,也算作做了一件功德事。
“过会儿我与你一起去罢。你先回去栽一栽这竹子根,记得莫把那根上的泥土拍掉了,”我拍了几把手,还沾着些s-hi润的泥痕,又简略地与华颜说了句。
“怎好劳司簿去呢,那里……有许多族里的,”华颜眼里有感激,口里却又不甚清晰道,不知是想说什么。
“那处不是些鸾鸟孔雀么,不妨事,”我与她摆摆手,“我今日闲着,不若也不会去藏书阁里头了。”
“……也好罢,只是又须得麻烦你了,”华颜弯了弯腰,又叫我赶忙让开了。
本仙君还年轻得紧,受不得她这大礼。
华颜端着那包裹去了。我只回院子里头涮了涮手,又想了一想那都广野的去处。
出得宫门时,与门口的小仙童打声招呼,只说我出门一趟,若是谁来有事务来寻我,与他转告一声,改日再来便是。
小仙童听了我这话,点一点头,接着张口道:“若是大殿下来了呢?”
大殿下给他什么好处么,还叫他多着问上一嘴,还是说大殿下不是旁的神仙,是个精怪,须得另作他算。我瞧着小仙童毕恭毕敬认认真真的模样,没将此话问出口,语重心长道:“一视同仁。即便他是冥帝的儿子,也不须有什么另眼罢。无事多修修心x_ing,怎可因着地位权份改变原则呢。况且……”
况且他确然许多日未来了么,上次见着他还是在那帝后的生辰宴上。本仙君回想了一遭,还觉着有些不是滋味。
“司簿说的是,”小仙童瞧我一会儿,眉眼一开,不知是觉悟了什么,猛地点头道。
他利落地应了,我沉吟一会儿,想说些什么出来,然口里无话,只得道:“……就如此罢。”
转身将迈了几步,本仙君眼神打了个突,停住了。
身后小仙童已然甚为现眼地叫出来:“大殿下……”我转身斜他一眼,小仙童声音低了几分,双手叠在身前目视前方道,“来了。”
嘿,他是做了什么事,叫这小仙童如此关注。除了模样瞧得过去,还有其他长处么,本仙君唏嘘地打量眼前那位几眼,觉着实在挑不出来。
“我是来得巧,还是不巧呢,”扶霖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把折扇,只松着手腕握在手里,将坠不坠的样子。
“你是有意的么?”我连一声殿下也懒得与他称呼了,也未有旁人,不须做什么样子。
他笑起来,将扇子在手心一下没下地敲着,道:“看来是来得巧。”
那模样像极了人间尘世里的翩翩公子。我瞧着他,往前头走了几步,道:“可不是巧么,华颜要去都广野那里找她母亲。你去么?”
“你要与她一道去?”扶霖惊讶地看我,扇子在手心敲一下停住了。
“二殿下不在,她不大认得路,”不知为何,我总觉着扶霖是会一处去的,他也很闲的不是,“我今日得空,无甚事情,就当出去走走了。”
扶霖又在手心里晃了晃合着的折扇,挑了一边长眉看我:“你得了空,倒是不吝于去陪旁人。我若不寻些时候来瞧一瞧,你怕是都要将我忘了罢。”
多么奇怪的语气,我专注地瞧着他,觉着当学一学这说甚么话都理直气壮的本事。于是我现学现卖地道:“哪里就能将你忘了呢,方才那门口的小仙童还提醒我了不是。”
可惜我似乎学得不怎么成功。他听得这话,皮笑r_ou_不笑地瞟我一眼,不知是喜还是不喜。
再不欲与他装疯卖傻,我转身道:“你当真不去,华颜瞧见你去了会很高兴的罢。”
“哗啦”一声,扶霖抖开了折扇。淡白色的纸面上绘着几竿墨竹,淋漓秀致,入眼风骨毕现。
“去,何时说不去了,”不知因着我说了什么,扶霖瞧着笑逐颜开,又慢摇了几把扇子。
他耳边的头发被扇风拂得往后微动,嘴角半弯着,和着那一把白面墨竹的纸扇,如水墨染的烟霞撞进我眼中。一个男人,也须得这般张扬么。我瞧着他这风s_ao模样,有心想一把将那纸扇夺了扔一旁去。
等了一会儿,仍是不见华颜,想必还在摆弄那竹子根。好在我在这厢等得并不急,她栽上个大半天的,我也不妨事。
“你方才说,长辞不在。他去何处了,”扶霖收了那扇子,又抬眼望了望,随口丢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