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书+番外 作者:南南落乔木(下)【完结】(43)

2019-05-11  作者|标签:南南落乔木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我听着她这样问,不知该怎么回话。但我并不相信有神仙,若真是有,也是睁眼瞎。
  连着干旱了大半年,忽有一日,就落起大雨来。下了两天两夜,还不停。泥墙有些潮s-hi,摸一摸就沾到手上一些s-hi泥。起初村里的人见着下雨是高兴的,待到又下了两日,便惶惶起来,面上有些焦虑,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一个雨夜时,我翻个身,耳边轰隆地一声骇响,我惊地猛起身,黑漆摸的,瞧见了左厢的半堵墙。我家那房子,一半叫雨涮塌了。
  我爹跟我娘在那屋,石头和着黄泥的半堵墙塌下来,砸断了我爹一条腿。阿穗哭得凶,我娘也拿了破围裙抹泪,我爹只锁着眉头,说自己晦气。
  好在这一场雨过后,雨水又匀调起来,一个冬天勉强过去,来年有了盼头。
  我爹没法干活了,我在地里拉着牛耕地的时候,倒是觉着自己很有本事。毕竟我才十岁,就会种地收庄稼,简直无所不能。我在地里拔杂Cao的时候,隔壁二狗还不知在哪处捡羊粪呢。
  这样安生过了大半季,家里活得岁数比我还长的老牛,也病了。歪在Cao棚里,不吃Cao,也不叫,阿穗总过去跟它说话,那牛看她一眼,又闭着眼睡觉。
  又过几日,一天起来时,不见了我娘的踪影。去田地垄头找了,房后山坡也找了,如何都寻不着。
  阿穗抱着膝盖在门口坐,说是等娘回来。李家n_ain_ai过来,满是皱纹的脸挤出一滴浊泪,又摸摸阿穗的小脸,叫她回去。
  我惦记着好几日未给那牛割Cao,顾不上想什么。
  我爹瞧见我,总是低着头,偶尔抬起来,便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只与他说莫要想太多,虽说老牛没了,但我也长大了,干个活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爹听我这样说话,又不见怎么高兴,只把背弯得更厉害。
  我总听见李家那婆婆说我命苦,或者是我不懂事,并不大知道怎么算是不苦,又怎么算苦。到有一日,瞧见我爹一根绳子挂在脖子上时,心里才抽了抽,泛上来一股黄连味儿。
  阿穗哭得倒不上气来,窝在我怀里拿稀疏的牙齿咬我的胳膊。我有些懵,胳膊上一排见血的牙印子嘈嘈杂杂地疼。
  “莫嫌n_ain_ai说的不好听,你爹走了,你肩上的担子也松了些啊,”李家婆婆跟她儿媳妇来帮着收拾了后事,又这样安慰我。
  我其实不太伤心,瞧着那一卷Cao席,心里也没什么想法。
  阿穗比以前更赖我,我去做什么,她也要跟着去。偶尔忘了告诉她出门一趟,老远就可听见她在门口哭嚎,看见我就扑过来跟再也见不着似的。
  又到夏天雨水多的时候,我不得不到屋后扒了泥墙盖那漏了洞的屋顶。勉强盖住了,淋了一身透雨,第二天就塞了鼻子,身上忽冷忽热的,一连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没起来。阿穗扒着床边,一步也不走,瞧见我就哭,哭累了就睡过去。我被她哭得脑袋疼,劝她不用害怕,她怎么都不听。
  几日没吃东西,也不觉饿。我抱着身子蜷起来,只觉着冷,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觉着自己快要死了。这念头在雨夜里分外地清楚,雨点子从又破开洞的房顶打进来,身上又冷又疼。我心里想了这么个念头,还觉得新奇,倒不知死是什么感觉。或者死了是好事一桩,要不我爹怎么就不想活了,可见死了是比活着更轻松的。
  我是被身上的暖意舒服醒的,连日来的冷都不见了,从未觉着那般踏实。我努力地往暖和的方更深地钻,想靠得近些,再近些。脸上叫谁摸了摸,我睁开眼睛一看,忘了该怎么反应。
  这人,好像是我梦见过的那个神仙?
  他抱着我,伸手擦我额头上的水。我愣愣地看,只觉着这人长得可真是好看。这时候离得近了瞧,还是这样好看,叫人移不开眼睛。
  “真不知是折磨你,还是折磨我自己,”他又笑,还叹了一口气。
  我自小没读过什么书,这时候依然不大能听懂他的话。他打扰了我,我又死不成了。想到这些,又一时烦躁,本来能顺顺利利地轻松些。眼下死不了,就还得活着了。
  我便又推他,想叫他离我远一点,莫要打搅我的赴死大计。但他胳膊圈着我,我却怎么也推不开。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心里突然恼了,就如阿穗那时一样,张口咬在了他胳膊上。我自觉用了十分力,他只微微皱了眉看我,竟又笑了。
  这人有毛病,我悻悻地松了口,全不觉眼前情景荒唐。
  我咬了他,他没生气,却又捏了我的脸颊叫我看他,好看的眼睛里也是笑:“你倒是胆子没减,往后可是要叫你还回来的。”
  我听懂了半句,并不觉着自己欠他什么。
  这一个梦醒来,叫雨淋的那一场病又莫名其妙地好了。
  我好了,阿穗却又病了。在我床前熬了几日,夜里又叫雨淋了,小脸烧得涨红。我采了些Cao药来给她熬煮成药水,喝下去也不见好。
  又一天夜里我猛地惊醒,摸着她胳膊发了凉。脸上的潮红也消了下去,冰冰凉凉,素素白白。我将她搂在怀里,她脑袋却往后仰着,软软地垂了下去。
  矮矮的一方土堆,我坐在前头半天,拔了拔上头冒出来的几根狗尾巴Cao。拔完了,又想问一声她是不是当了神仙,能一直吃饭了。风刮得一旁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响,只没人理我。
  一年又是大旱,想上山去找泉眼,在一个高崖边吹了吹风。往回走时,不留神踩了块活石,跌了下去。
  我听耳旁的风声,觉着很是凉快。
  身旁流云缓过,本仙君觉着这孩子忒凄惨,唏嘘良久,恍觉自个儿竟是立在云头上。
  ……我分明是与冥帝说了自己将永世做凡人,为何此时还是神仙身?!
  刚想去与冥帝问一问,又收了念头。
  本仙君还是先去寻那混账司命算一算账本,再作计较。
  

  ☆、恰逢因果(四)

  “嘿嘿,这位仙友,甚是眼熟啊,”司命见了本仙君,先是拿书捂了脸,捂了一会儿,又放下来,笑嘻嘻地道。
  我惊叹于天界竟有司命这等斯文败类,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司命十分热情地邀我落座,我便坐了。
  “不知仙友来此处,有何要事啊,”司命仍在装蒜。
  “非是什么大事。约莫数十年前,我在人界做凡人,一日偶上街头,听见谁说我命里活不久,”我坐了,记了起来,又与司命和善地笑,“后头过了一两年,便真个死了。”
  “喔,有这等事,”司命眼睛溜圆,又道,“莫不是遇见什么人间活神仙算命的了。”
  再给老子装!
  我点个头:“许是什么活神仙罢。但后头又一世,爹死娘跑的,整日里吃不饱饭,还是瞧着家破人亡了,自己才死了。我好似不曾与你结过什么仇怨?”
  “误会,误会,”司命又摸了额头,“这命格却也不是我捡的么。我其实难做得很,哎,倒也没谁体谅。”
  “除了你,还有谁可排命格?”我奇道。
  “说是这样说,但……”司命又支支吾吾,半晌道,“这命格确然是我排的!”
  本仙君当然知晓你是排的,但这话里隐含的悲愤是要做何?
  “你瞧着这命格凄惨,可还是换过了的,”司命振振有词,“原本我与你挑的那个,才真叫凄惨曲折,可怜得能叫天地失色。”
  我岿然不动,照着他的德行,心里稍稍想了想,便又听他道:“原本也非是天天叫你饿肚子的。是在一处锦衣玉食的人家,后来呢,家道中落,便成了街上要饭的。可巧又叫一个有权有势的捡着了……”
  后头的不须他讲,本仙君已能揣摩出来是什么。我截了话道:“打住了。你又如何这般有良心,将那个好命格给我换了?”
  “你也觉着好罢,要我说,可真是极精彩的一个命格,”司命看上去很是遗憾,又拍案道,“是那……”他说了两字,皱眉瞅我,“你如何得罪了那冥界的大殿下?”
  ……我一时无言,只瞧着司命,示意他说下去。
  司命像是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又低了低声音,见不得光似的,道:“我与你说了,你莫去找天君告我的状,本就不怨我。”
  “不告,不告,”我言辞凿凿地保证道,“你只管说。”
  “你是只去一世便没了下世的。但一日那冥界的殿下找着我,问一问你在何处,我便,咳,好心地帮他找了找你么。他觉着你过得不够惨,便与说我再为你排一世,要顶凄惨的命格,”司命一股脑儿地说,我心里却有些无所适从。
  都已得不出什么结果了,他这又是作何,难道真是恨了我。
  “我便与你寻了那个命格,他看了又说不要,只叫凄惨些就好,莫与谁牵扯什么感情,”司命依然很遗憾,“我问一问他是否与你结了仇,他却说是你妄动了情,当做惩罚的。你其实与他有仇罢?”
  有何仇,负心薄幸的仇?
  许是觉着本仙君背弃了他,恼恨了。恼便恼罢,照着他的x_ing子,真是恼了,使些手段也不奇怪,随他罢。
  如今又回了神仙身,当去寻冥帝解一解惑,但我着实不想再回去。也许真能从此去做个闲散仙,倒也很好。
  “嘿,你可是在想如何应对了?”司命又咋咋呼呼道。我有些奇怪,抬头看他:“应对什么?”
  司命刚张了口说什么,忽闻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夹杂着电闪霹雳的咔嚓声。司命的话本仙君没听见一句,但这雷声叫本仙君福至心灵,记起一桩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好几百年前,本仙君初往冥界时,刚落到羽沉河边,就叫一道电闪劈了个趔趄。准是雷神那一道电闪劈差了,才叫我往后在冥界都十分地倒霉,没什么好运气。
  耳边的炸雷声没响多久,渐渐息了,我拉了司命,预备叫他带我去找雷神讨一个说法。
  司命应了,走出那“天命维之”的屋子,又瞄了我两眼,道:“要么,你去躲躲?”
  “躲什么,”我很是不解,雷神无缘无故地劈了我一道,我去找他要一个说法,躲躲藏藏地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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