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肝儿一紧,我用袖子擦了把汗,笑呵呵的应付道:“没做什么啊,我中暑还没好,闷热的慌,就出汗了,我方才在想如何写好一篇文章,彻彻底底的想好了才敢落笔,我一落笔,您就来了呀。”
沈道文仔细的盯了我一眼,那双眸子敏锐老练,他将双手背在身后,老气横秋道:“别以为万事都能逃过我的眼,你也大了,我再责罚你,恐伤你自信,秋闱考试将至,你自觉勤奋些,我说多了你也不爱听,幸得你是生在官家,有私塾可上,外面那些个平民穷酸户想上学也没银子可抠,你好好惜福罢。”
我讪讪笑了笑,点头做出乖觉之状,“晓得了,我秋闱时一定给爹考个进士看。”
沈道文从鼻音里发出一声嗯,音拖得可长了。他转头看了一眼书桌上的冰鉴,对小厮道:“去给你主子领几块冰来凉凉屋,他舒服了才好专心温习功课,热坏了我也担忧。”
小厮手脚麻利的领命去做事。
他又轻声问我,“你身子可利索了?”
沈道文甚少关怀人,我一时有些感动,便诚挚道:“差不多好了,我会自觉用功的,我们私塾里边儿有个天才,他是我同席,夫子们最喜爱他,现与他同坐,我也越发爱学习了,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沈道文欣慰笑了笑,“等你考中了进士,邀你同席来家中吃饭,我跟你娘摆宴谢谢他。”
我嗯嗯两声,低头写文,钻研儒学。
沈道文见我认真了,便踏门而出,走前不忘唠叨两声秋闱的事儿。
我掏了掏耳朵,怕长茧子。
一用功下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大院儿那边派人来传用膳了,我撑了个懒腰,站起来扭扭肩膀,扭扭腰。
还没走出书房,我灵机一转,写了张信问温行知去不去逛夜市,送信的事儿自然得找书同,就他晓得温府住处,别的小厮去,我怕信没到,人便迷失在巷子里打转,走不出来了。
晚饭我食用的不多,怕温行知答应我去逛夜市,我若吃饱了不好再吃街上的新鲜东西。
饭后,书同还没回来,办个事儿拖里拉嗦的,我在花园里散步消食,看看花看看Cao,提升一下品味,效仿温行知赏花。
一刻钟后,书同满头大汗的跑向我,我见他手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便急切扒开他的衣襟往里摸,想看看有没有书信。
书同神情懵然,他踉跄退后了几步,捂紧了上衣,语气结巴道:“少...少爷,你作甚呢!我...我是清白男儿,做事不卖身的。”
我嗤笑一声道:“你的身早卖入我府中了,还不卖身,本少爷想找温行知的信,你这个蠢蛋想到何处去了?!”
书同恍然大悟,那模样要有多蠢就有多蠢,他憨笑道:“温公子没留信儿,不过传了口头信,他说...他说...,”书同苦恼的摸摸头,“他说了甚...我给忘了...总之是同意去逛夜市了!好像是叫你去...百花巷口等他。”
书同竟然记不仔细温行知的口信!!我气得往他脑袋上捶了两坨子,我恨恨道:“蠢蛋!哪个小厮都比你聪明!记个口信都不清不楚,我要你来有何用?!”
他缩了缩脖子,声如细蚊:“...做书童用啊...。”
我气不打一处来,我身旁的小厮地位没书同高,书同如此蠢笨能呆在我身边这么久,是靠了沈道文当年的钦点,否则我早将他给派走了。
小厮瞅了瞅书同想说两句,最后什么也没敢说,他替我顺气道:“少爷,下回传信的事儿交给我就是了,我同书哥哥一道去,晓得路后,我以后替您传信,不管是书信还是口头的,我定能做的倍儿好。”
我同意了这事儿,书同委屈道:“不去便不去,我方才在巷子里迷路打转了许久,可害怕了,最后还不是把事办好了么?”
我反问道:“你这叫办好么?” 我又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回去给我收拾书房去。”
书同喔了一声,转身闷闷的走,我喊住他,又从钱包里掏出赏钱放入他手中,才独身前去和温行知会面。
温行知近来颇为亲昵我,我那几个年头里,爱喊他出去逛,他一次也没去。这次竟约我在花柳巷口见面,嘶...他是否在暗示甚?
胡思乱想之中,便走近了百花巷。
黄昏将去,暮霭沉沉,温行知的那一袭白袍,略微扎眼,他静静的立在墙边,侧颜秀丽朦胧,鼻梁挺拔,朱唇皓齿。
景铄抱着一把剑,不耐烦的在地上踢石子儿,嘴中还念叨着,“那个赖皮少爷,约公子出来玩,却让公子等这么久,他该不会不来了吧?公子,我们回去吧。”
我连忙赶上去,不好意思道:“来了来了,让二位久等,对不住了,都怪书同方才迷了路,他回来捎口信的迟,我可是接到口信,马不停蹄的就出门了。”
温行知无奈叹气道:“你可知,我等了你半个时辰,你面子真大。”
景铄不满道:“不守时者,将来为官,也难成大事。”
我伏低做小的道歉:“真真是对不住,我的错,等下要玩什么吃什么,我都包了,以作赔罪可好?”
景铄可从来不客气,他一口就应了。
温行知是个很严谨的读书人,我以为他必定要指责我一通,不想,他只是淡淡笑着说:那你今日便做东。
走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温行知难免会向我靠拢,他的手若有若无的碰着我的手背,我突然抽风了似的,用小指勾了一下他的手。
温行知淡淡扫了我一眼,并无异状。他用折扇指了指春花楼,抿唇道:“我从未去过花柳街巷,今日,我们进去喝喝花酒,可好?”
景铄眼神兴奋,他道:“好呀好呀,我也未去过。”
我有些怔然,特意看温行知一眼,我低低道:“你...要和姑娘们玩乐吗?”
温行知拍了拍我的肩膀,轻笑道:“非也,花柳之地的姑娘不合我胃口,我只是进去瞧瞧鲜,你若喜欢哪个姑娘,叫便是了,我光喝花酒。”
我愿意温行知的手在我身上多搭几下,可他很快就收了手,我可不信温行知只喝花酒,我以为他不好意思罢了,可我委实不想他进去看新鲜,虽说我也没去过,他要是在我面前叫姑娘,那我该多难受啊。
我摸摸肚皮,佯装饿,“行知,花楼有甚好看的?不如去酒楼吃顿饭,我晚饭食用的不多,正巧饿了。”
温行知抓住我的手花楼里拖,手上传来凉凉的触感,柔软舒适,我用力攥住他的手,往外拉,顺便趁机揩油一把。
我搬出沈道文的面子道:“要是让我爹晓得...我逛花楼,他定会打死我的。”
“你身边儿一个人也没带,你爹不会晓得。”温行知真拗上了,非得拉我进去,竟还与我十指相扣了,我心神荡漾时,景铄从后边儿把我给推了进去。
景铄在身后鄙夷道:“我说沈大少爷,你该不会嫌花楼钱多,不想请我们看看鲜吧?”
“怎会!莫要诬赖我!”我挂不住脸,只好跟着进去了,一进去,环肥燕瘦的姑娘全部一拥而来,温行知那边的人要多一些,他长得美,可是个香饽饽。
景铄凶恶的赶开了那些女子,他护在温行知左右,如一头恶犬,表情凶恶。
惹得烟花姑娘们,又笑又怕。
老鸨头上.c-h-a.着一枝花,她浓妆艳抹,嘴唇如血,身姿格外丰韵,她热情挥帕道:“三位小爷,打算怎么玩儿?”
既是我做东,自是我开口,我沉吟道:“额.....要一个雅间,唤几个清官儿来抚琴弄舞,哥儿几个途径此地,是来品鉴春花楼的姑娘艺技如何。”
“清倌儿卖艺不卖身,若爷要买下,银子好说。”老鸨掩帕偷笑,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她唤了一个小丫头引路带我们前往雅间。
约莫见我们穿戴贵气,老鸨便在身边儿如苍蝇似的,嗡嗡的向我们解说哪个姑娘买回家会伺候人。
我不喜听人唠叨,便把老鸨给打发走了。
第7章 寻花问柳
我闷闷不乐的跟在温行知身旁,他用折扇戳一下我的肩膀,似笑非笑道:“怎么了?花费你的银子,你心痛了?”
我拍掉他的折扇,没好气道:“我出门带足了银票,掏了一半家底出来,买个姑娘都不成问题,我...我就是忧心碰见熟人,被我爹晓得...。”
景铄跟随在温行知身边,通常话不多,只敢用眼神看不起我,他仿佛在说,你真怂。
我给他瞪了回去,景铄欠揍一吐舌头。
温行知莞尔一笑,“这可不是你的x_ing子,你那赖皮样,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不会巧到第一次逛窑子便被人撞见,放心罢。”
我有苦情不能说,便敷衍道:“是是是,你说的都没错。”
进入雅间各自选了位置落座,屋里伺候人的丫头端茶沏水,我喊人备来小菜和清酒。
未坐三分热,清官儿娘子就花枝招展的跨进门槛来,一个抱了琵琶,一个抱了古琴,她们扭捏着小步走至前方凳子处,皆坐下后,方乖巧媚人的问道:爷要听什么曲儿。
温行知沉吟道:“爷几个不挑,就来个江南小调吧,随意合奏一曲,即可。”
那俩清倌儿娘子自进门来看见温行知后,左一双杏眼,右一双狐狸眼,便挪不开眼了。那狐狸眼的,倒是多看了我几下。
她们莺声细语,软软应道:“是,恩客。”
我就不乐意她们的目光了,窑子里的女人专吃男人的魂,温行知别栽进去就好了,我可忧心他会在此看上娘子。
若不是他,我早就放松的好好品鉴一曲,潇洒一回。
哼,我这些年头,担心行知的还少吗?我啊,活脱脱一个嬷嬷。
两个姑娘穿着不妖不娆,美目流盼,气若幽兰。一个是粉衣卿卿,一个是绿衣佳人,她二人皆向温行知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温行知单手撑着桌,神色自若的赏曲,不为所动。
我闷头喝酒食菜,大约那粉衣女子见我不悦了,特意给我抛了两个,不,三个媚眼。我素来是和气之人,又怎能给姑娘看脸色呢?于是乎,我嘴角扬起恰好的弧度微笑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