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皇子澈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睡在书房的小榻上,身上盖着一件足以将他整个身体包裹起来的裘衣,靴子也整齐的摆在榻前。想了半天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榻,只记得昨夜正默写着太傅布置的功课,再后来便想不起了。
起身伸了伸懒腰,看窗外天色该是巳时了,他大喊不妙,这个时辰太傅该过来检查功课了,可季氏第十六还没写完,这可如何是好。
正还担心着交不了差,走廊上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闻声便知是左齐与太傅来了。皇子澈猛的将裘衣掀开,胡乱的将鞋子穿上,急忙奔到桌前查看功课的进度,却看见镇纸下的那页宣纸已写满。再一细看,字迹是他的没错,却不记得这些是他自己完成的。
太傅将功课过目后,竟不再似从前用朱字圈出错别字,说是都默写对了,只是书法还需加强练习。
送走了太傅,皇子澈立时便追问起左齐:“功课可是你帮我完成的?我记得昨夜只写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后面的我便再也记不起了。”
左齐道:“的确是我照着殿下的字迹将后面补上的,好在太傅并未看出来。”
皇子澈刚醒,还未来得及梳洗一番,发髻凌乱双眼也是微肿,他瞪着眼看向左齐:“谁要你多事了,我自己的功课自己能完成,无需他人代劳。”
两人已相处了一段日子,皇子澈虽爱哭却是温和知礼的少年,莫说是对他了,即便是对着奴才也未说过半句重话,就更别说像现在这般怒目圆眼的大发雷霆了。左齐又何尝受过此等委屈,在左府他也是众人捧在手里宠着三公子,谁敢说他半句不是?虽知眼前的人是太子,可怒意一上来便压也压不住,立时便回击过去:“若不是怕你过不了关又要哭鼻子,你当我乐意帮你,昨日的确是我多事,看你这般不识好歹,今后即是有求于我,我也定不再干涉你的功课。”
“你……”皇子澈一时不能作出有力的回击,生生将脸憋得通红,心里一觉委屈嘴角便不自觉的瘪了下来。也就转眼的功夫,几滴泪便已落入衣襟之中。
左齐见他这般心里不免有些后悔,一时冲动顶撞了皇子澈,他若是将此事禀告国主,自己受罚必定是少不了的,说不定还要连累父亲。思及此处,却还是拉不下脸来说几句软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子澈气急的摔门而去。
他哭着跑回了自己房中,锦儿见状本想跟过去问个究竟,不料却被关在门外,只能端着水等主子什么时候哭完再进去伺候。
越想越觉得委屈,哭声便越发的大了起来,这几日因为功课的事情没少哭过,左齐在一旁时虽未好言好语的安抚过,可一句“别哭了”却比其它人千百句都要管用。而他今日说的那番话,想必已在心中压抑了许多,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讨厌的爱哭鬼吧!
话说皇子澈这日在房中直待到了下午,不仅未洗漱,就连早膳与午膳都未进,锦儿与一干奴才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本想向左齐求助,怎知他也将自己关在房中谁来叫都不理,更是同皇子澈一般整日来滴水未进,最后实在是没了法子,便只能去将娴妃请来。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亲侄子,虽能分出个孰轻孰重可手心手背却都是r_ou_。询问了半天,皇子澈始终不肯说究竟是为了什么,遂又去问左齐,这才知道两人闹绝食只是因为拌了几句嘴。
左齐道:“侄儿顶撞了太子殿下,自知有罪,今日绝食实为自省,姑母无需担忧。”
娴妃道:“你这么饿着也不是个办法,且随姑母去见澈儿,该认错的认错,澈儿不是心气儿窄的孩子,你俩将话说开也就没什么了。”
于是他便随着娴妃一起去找皇子澈,两人一见面却没有剑拔弩张反倒有些难为情,都垂着头不说话。最后还是娴妃向左齐使了使眼色,这才听见他说:“早上是我说错话了,还望殿下见谅,莫再怪罪左齐。”
早在左齐来之前他心中的气就已消得差不多,这时又见他主动来认错就更没有生气的理由了,于是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本是一番好意,我不该说你多事的。”
见两人冰释前嫌,娴妃不禁莞尔一笑,连忙命锦儿将她带过来的糕点端进屋来:“这样便好,你们以后可莫再这样了,都饿了一天,快些吃点东西,可别真饿坏了。”
碧粳粥、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合欢汤、吉祥果一一都被端了进来,满桌子花花绿绿的吃食,看得两人都直吞口水,再顾不得什么用餐礼节,立时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不止是锦儿,就连太子殿的一干奴才们都发现自此事后这两人的关系生了些变化,虽说左齐依旧喊皇子澈为殿下,可语气再不是之前的那般客套疏远。偶尔见两人在院中玩耍,都同寻常百姓家的孩子玩闹时一般无二。有时太傅布置的功课过多,两人写晚了便一同在书房中过夜,隔天起来锦儿需同着另一名宫女端上两盆温水供他们洗漱。两人同食同住同乐,直像园中的两是红嘴雁,早晨一齐飞出去,日暮了便又一齐飞回来。
左齐每逢月初月中便能回左府住上两日,这是皇子澈特意为左齐向国主讨来的恩典,只因曾见他在夜里写家书时写得直叹气。
对于这位曾使他一分讨厌与两分畏惧三分恨铁不成钢的皇子澈,左齐也已早摒弃了成见,正如父亲所说,他个x_ing善良敦厚,坦诚直白,更无半点骄纵之气,身为天潢贵胄,有此等心x_ing实属难得。时间一长,左齐便渐渐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并再无半分不甘心。
第20章 第二十章
东免西乌,转眼间左齐入太子殿已是三年,那位曾带着些许稚气的左府三公子,于今已是位翩翩风度的俊秀少年。长眉星目,身形玉立,雪衣如华,犹如宫廷之中一幅会行走的画卷,上至国主的十几位公主,下至各宫各殿二八芳华的怀春女婢,一见他皆要娇羞的低下头去,可背地里却要大胆的议论,譬如昨儿个左公子对她笑了,再是今儿个左公子多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