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万两 作者:司马拆迁(中)【完结】(11)

2019-05-14  作者|标签:司马拆迁

  今日太子殿下来她殿内,太子妃遣侍女传话,道是请殿下多怜恤高侧妃,留在高侧妃殿内陪伴,今夜不必按例去与她用膳。

  东吴不失势,延秦公主就稳坐正位。但太子殿下绝不可能让她生下嫡子,对她敬则敬矣,不见有几分怜爱。毕竟论及恩宠,如今东宫之中太子妃也要让她三分。

  太子方才道她殿外花开得好,移步去看。高嬿宛此时虽知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在向他禀事,却也未放当一回事。毕竟太子殿下自己容貌就极出众,连她初见,都有些自惭形秽,那些中等颜色的侍女搔首弄姿根本是自取其辱。高嬿宛只看向金盘中的葡萄,不屑地看婢女,道:“为我净手。”

  殿外苏辞默然跪下,萧尚醴也不在问她,宫中秋色尚好,他捏紧手指,恨痛如刀搅得他五脏六腑一团血污,呛不出一个字。从未疑过他爱我成狂,如今却知道,他让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儿子!推算日期,更是在自己眼皮底下!

  萧尚醴几乎被一团妒火焚毁,心却越发地冷。面容上却无一丝瑕疵,道:“退下。告诉顾卿,垂拱司可优待江南武林人士,以招安收服为上,孤要蓬莱变成真正的孤岛。”

  他令宫人折几枝花,慢慢走回殿内,寡然不语,却有一种宁静之色,仿佛真是去看花归来。

  相处几月,他容光之盛,还是令高嬿宛出神。一旁侍女挽帘,又有几个侍女近前为他解了薄裘,抖开安置,将那花枝c-h-a在一只玛瑙瓶里。

  高嬿宛见萧尚醴来,便伸着一双手行了礼,这才将手放在盆上,侍女舀了温水细细地浇,又展开巾帕轻柔服侍她拭干。她手边金盘里盛满紫葡萄,另一个浅盘里放着撕去皮又用银签勾出籽的葡萄,个个晶莹完整。

  萧尚醴在她身边坐榻上坐下,面容虽冷淡,双眸里恰到好处向侧妃身上一投,道:“为何是你在做。”高嬿宛垂首笑道:“田姐姐听闻殿下来,刚赐下的,妾身不敢拂了姐姐好意,更兼妾身也……愿为殿下亲手做些琐事。”

  她捏着一只小匙将一颗葡萄切一小半,一双纤秀的手送至萧尚醴唇边,手指上还有方才没洗净的葡萄汁水香甜。萧尚醴侧头含住,将她揽入怀中。她也温顺伏在他怀中,一眼望去,真觉太子与侧妃之间甚是恩爱缱绻,羡煞旁人。

  而南海之上,夕阳西下,浪急风高,一条大船船头,一个高大的男人腰佩长剑,一身黑衣,正看向远方云层。天海之间,海风吹得他衣袂飞起。分属蓬莱岛商会的下属不敢打扰,合计之下,一个人爬出舱,顶着吹得人头眼昏花的风上前,道:“岛主,再有一个时辰也就到了!只是,眼看要下大雨,若是不放慢航船,恐怕会惊了小公子……”

  乐逾回身入舱,船舱内极宽阔,舱道里几个蓬莱岛派在外的管事儒服束发,纷纷躬身,跟随在他身后入厅。

  厅内温暖如春,厚毯履之无声,颇为静谧。一个r-u娘长得眉目温和,发髻乌黑,只点缀一支东珠簪子,见乐逾来,小心翼翼将怀中襁褓里的婴孩向上抱,回道:“小公子吃饱了,刚睡熟。”

  乐逾道:“小公子一路不曾吵闹?”那r-u娘道:“回岛主,说来也真是怪了,一次都不曾。”几位管事面面相觑,一个道:“请问岛主,小公子……这行船……”

  乐逾回身道:“不必迁就他,这点风暴,他还没放在眼里。”诸管事道声“是”也就是了。都道岛主此番归来,带回个身世不清的小公子,岛主x_ing情也与以往不同,更引人猜测是……他不多一字,转身离去,众人望他背影,尤其是头发,纷纷苦笑,敢猜不敢言。

  却不想半个时辰后,蓬莱依稀在望,海上大雾弥漫。就在这日落时分浓重的雾色里,船工忽觉不好,蓬莱岛周边虽向来风平浪静,却也未曾平静到这个地步。

  大船陡然一震,如地动山摇,所有人都站不住,船底船工高喊:“不好!船底破了!破了!有角,鬼角!——”

  那粗如男人手臂的长角黑森森c-h-a入,庞然大物撞击船只,海水自船底涌入,掌舵高叫船工去补舱底,在这大浪巨震里,声音嘶哑断续。

  却见暮日在海上,蓬莱岛后半落,远处金光万丈,近处却波澜起伏,昏暗不明。一重重浪涛中,巨大的漆黑双翼破水而出,有人道:“鲲鹏……鲲鹏?”

  那双翅又沉入海中,一个躯体如同冰山浮上海面。那是一只巨兽一般的鲸鱼,通身雪白如冰雪,唯有尾鳍漆黑,头顶生角如长矛,此刻浮在船边,犹如要张口将这大船吞噬。

  船上兵荒马乱,乐逾道:“点火。”舱内人影来来往往,那r-u娘惠娘虽满面焦急,却紧紧抱住襁褓,不住哄劝。乐逾看着她,对她道:“照看好小公子。”

  逆风而上,竟直上桅杆。那怪鲸已张开大嘴,海水倒灌入口中。飓风将船往那鲸鱼利齿长角上送,乐逾一剑斩断桅杆,扯船帆罩在怪鲸眼上。纵上鱼背,以颀颀重击长角,竟是星火四s_h_è 。

  大船灯火通明,调转头避出。那鲸鱼翻波倒海,三十余下后,长角松动。那鲸鱼一身光滑,皮厚坚韧,乐逾将长剑在角下抵入,全力下拉,那鲸鱼喷水痛嚎,尾鳍拍浪,却从头往下血流如涌,被生生剖下皮来。

  它背上乐逾已是全身血水,那血r_ou_翻卷,海浪打来,鲸鱼吃痛不已,垂死挣扎,弄得海面动荡,船上诸人远观,只觉胆战心惊,许多人都畏惧得掩面痛哭。

  却又是半个时辰后,那鲸鱼流血过多,无力动弹,死尸似地漂浮水上。海上红日已落,远海近海,却都是日落火烧云一般的红,血腥随浪随风飘荡。那船失了帆,好容易靠近鲸尸。

  乐逾一身血污覆盖,幸甚并无重伤,只是双手持剑,虎口崩裂。神兵利器如颀颀也被那长角撞出几处缺口。

  他一语不发,脸上血水被海水冲净,神色清明,周身血戾之气却震得海上一时死寂。那鱼尸比船略大,船工重又取出一面破旧些的帆来张,一面以铁链将鱼尸锁在船后拖回。

  一炷香后,蓬莱岛一面的峭壁,就是鲸鲵堂后的悬崖在望。海面上一杆铁黑长枪,远远不稳地转圈游来,船工经历之前一事,忌惮得立即拿起武器。

  这回来的却是一只小上许多的怪鲸,同样头生长角,仅如成年男子大小,通体漆黑。乐逾待它游近,才见它一只眼睛受了伤,已盲了。那小鲸呜呜哀鸣,一下下撞着巨尸,仿佛不懂它已失血死去。

  几个船工露出后怕之色,乐逾只问掌舵,道:“这是怎么回事。”掌舵硬着头皮上前,道:“前几日……行船时,遇到这小的怪鱼,几个船上的后生想将它擒下。老夫将它放走,终究晚了一步,它的眼睛已经给弄瞎了……”那掌舵中气不足,又道:“那几个后生已被赶下船了。”

  船上管事都是读书人,闻言有人面露戚戚,只道那怪鲸虽开得凶残,也是为子报仇,舐犊情深。乐逾道:“解开铁链,归还它尸身。”那小鲸犹如知他满身父亲或母亲的血,看不见却一次次嗅着血气撞来。

  乐逾方才被怪鲸杀气所犯,大开杀戒,越发狂暴无法自持。他自幼无父,不觉父子天x_ing,待到成为他人的父亲,才知一个父亲爱惜保护子女之情。船工齐力解铁链,乐逾对它道:“此处距我鲸鲵堂仅十里,乐氏子孙死后皆归葬于海,到时你尽可以来吞我尸身。”

  入夜时分,船抵蓬莱,岸边栏杆后站着三五位校书与管事,或老或少,皆穿裘衣,又有仆从手提灯笼跟随迎候。待那船靠近,几位校书见得乐逾身影,同是惊愕。韩校书年事已高,震惊地抬手揉眼,只当看错。郭校书低声道:“怎会如此……”

  那年轻的陈校书为人周到,先飞快看一眼辜薪池与林宣神情。林宣目中微有讶然,辜薪池却一闭目,他也愿是灯火晦暗,看花了眼,却太了解乐逾,他气质与离岛之时大异,是真的年未而立就已生白发。

  辜薪池已有决断,对韩、郭两位言道:“劳两位久候,真叫我等晚辈汗颜。如今岛主来了,两位疲乏,岛主也累了,今夜恐怕打不起精神续话,不妨就这样,两位先回去安歇,明日岛主休整好了,一定亲自上门拜会。”

第50章

  两位鬓发花白的老校书对望一眼,都觉方才所见,黑发间黑是黑,白是白,丝丝白发触目惊心,竟有些慌乱不得语了。既然辜薪池提出,林宣含笑附和,便先将这二人送走。那年轻的陈校书也告辞陪送。

  辜薪池独立岸边,待乐逾上岸,却不料乐逾离船之后等了等,一个怀抱襁褓的r-u娘小心跟出。

  他与乐逾隔几十步对看,千头万绪,难以交代。一旁早有在乐逾后下船的管事,以袖拭汗道:“见过辜先生,劳先生亲迎,真是幸甚,哎,幸甚又愧甚!岛主不准,我辈也不敢对先生提及,岛主此番回来,还带了……”

  却见乐逾行到他面前,从r-u娘怀中将那襁褓一端,递给他道:“薪池,来看我儿子。”

  r-u娘怀里一空,大惊失色,辜薪池责道:“你吓着他了。”乐逾将儿子一塞,那婴孩恰好醒来,睁着一双眼睛望向辜薪池,吮了吮嘴唇。辜薪池心生怜惜,交还r-u娘,道:“这孩子生得很可爱。”

  再美的人在满月之时都看不出多美,五官还平扁,唯有眼唇显出几分轮廓。乐逾听他所言,这才伸手,那婴儿幼小,越发显得他手掌大。乐逾仿佛这才第一次看一番儿子的眉眼,道:“你信不信,他‘母亲’本就是我今生所见第一美人。”

  r-u娘惠娘抱婴孩下去,乐逾道:“我的鲸鲵堂如何了?”那管事见状已然退下,辜薪池笑道:“不敢有负所托。知道鲸鲵堂主人一回来,不问旧友,先问鲸鲵堂。也罢,由我带他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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