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瑶听著眼睛渐渐亮起来,「但……这事察出来,可要给你惹祸的,我们乐户出身,要不是给赎出去,平白的怎麽能脱籍?」
「就是赎了身,终究还是有底子在,难免遭人指点。我到那儿是新官上任,底下人逢迎讨好都来不及了,就说我从北边带来的家人,谁会深究?更何况窜改身籍,也不是什麽杀头的大事,就算事发,顶多不过降官级而已。」
琴官头先笑著,後来笑逐渐冷了,凉凉的说:「不知道焦大人要我们怎麽报答呢?」
焦珩亦宽容的一笑,「头先儿一听说要南下,就想到这个法子了,总不敢轻易说出来,就怕你们疑虑。实话实说,从来我也没有打过你们的歪主意,若是你们别无所虑,又何妨信我这次?」
「嗯,我们兄弟俩并无牵挂,只是真让虚名所累,怕是开脱不得反要惹事,不如我们商量商量,既是月底的事,明天再回覆你,可以吗?」湘瑶眉头微皱,笑的有些勉强。
「你是牵挂著九爷吧?」焦珩亦一语刺破,「九爷那里我待会过去打探他的意思,他要是不追究,你看开点,快刀斩乱麻给个痛快也好。要是九爷不肯放人,反倒显得他的肚量不足了。」
他要是不追究,表示他根本不在乎,焦珩亦也明白,湘瑶更希望的是华星北不放人,所以宛转的宽慰他。
湘瑶愣了半响才说:「是的,我知道……」
焦珩亦又说了半天话,好说歹说的才把琴官说服了,岂不知琴官从不肯轻易信人,只道再不济也是这麽过日子,何不就赌了,想他焦府里的公子也不至於做那买卖人口的勾当。
焦珩亦果然离开之後直接往华府去,而等著焦珩亦的回音,湘瑶确实期盼著华星北不放他走,既使是玩物,能在他心中有点份量,他都觉得值得。
怕只怕……
「九千岁派人送来三千两黄金,说是赏的盘缠。」在焦珩亦还没给他答案前,丫环已来回话。
琴官悄悄的瞄了湘瑶脸色,只见他恍恍惚惚、似悲似喜,墨描的眉蹙起,无声的笑著摇头,汉玉般的脸颊涌上一股桃红,神色飘忽不定,心中已不知是悲恸到了什麽地步,只是嘴里说不出来。
他忙说:「多久来总算有了了结,长痛不如短痛,往後离了这地方,日久了你便会忘了他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湘瑶轻轻的吐出一句。
吐气如喝兰,但闻声了,晶莹剔透的珠儿也滚滚落下。
琴官忙凑上了拿袖子给他拭泪,「慧剑斩情丝,九爷岂可能跟我们长长久久呢?现在分别,至少他一辈子是记得你的,你在他心中永远都是那麽青春美好。」
湘瑶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是,只是我心烦意乱,却想不到这个,或许这样也好,我还正值年少,便这麽病体支离,过几年更要不堪了,起起码在他心中,湘瑶永远都是那个拨琴吟曲的少年花魁。」
琴官好言安慰了几句,湘瑶越显疲倦之态,又说闹著头晕要独自躺躺,便也知道湘瑶舍不得华星北曾与他缠绵之处,於是让他自个儿静去,只道过几日便要离开广寒宫,让湘瑶沉静一番也好。
湘瑶却是閤眼假寐,耳里所闻尽像是华星北轻快的脚步声,时而睁眼,才发现不过是窗外风声吹呼。枕畔还染著他的熏香,扰的他辗转反侧,於是把枕头在怀里抱著,昏昏沉沉、似梦似醒的,躺了半天反而更添几分疲乏。
到了半夜,四下只闻虫声,湘瑶便披衣坐起,推开窗,月色昏暗,显得有几分秋意了。
湘瑶愣了半响,竟又把披著的衣服拉下,光套著底衣便走了出去,一出房门露水闹的一个激泠,便咳了几声。
他微笑著,又把前襟拉扯开,夜风吹的他抖擞,他背靠著游廊画柱,伸手抚著胸口,指头玩弄著从不离身的珍珠串,粉红珠光映著n_ai白的肤,却比他莹莹柔润的肌肤还要逊色。
那年他病,他不是成天的把他抱在怀里吗?他爱他身体发烧发烫时那眩惑的紧热,边心疼他的娇弱,却也舍不得不碰碰他,爱到疼到极点时,频频唤他『我的小病猫儿』,俊眼里的怜爱,怎会是假的呢?不是假的……不是……
「你会生病的。」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後传来,湘瑶颤抖了一下,闭上眼握紧拳,深深呼吸几次,鼓起勇气回头。
「不要再病了,我看了心疼。」
月光衬著华星北的脸庞,如梦似真,他依旧顽童般的笑著。
湘瑶睁大了水盈盈的眼,不知所措的咬著红润的唇,墨发被风吹乱了,盖住他的脸,他忙慌乱的拨开发,定了眼,还是惊讶的看著来人。
「傻了?」华星北笑著伸手将他拥入怀,「你真傻,傻的可爱。」
湘瑶这才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
「好可爱,好可爱的湘瑶……」华星北一手搂著他,一手抬起他的脸,用鼻子磨蹭著他冰冷的脸。
「九……九爷……你醉了……」湘瑶并不挣扎,眯著眼喃喃地说。
「没有醉,我知道我没醉,我知道自己没醉,因为我知道要来找你,我知道要来找你所以我没醉,我看到你站著吹风,心痛呢!我看著你,心就痛了……」华星北语无伦次的说。
「爷,你就要不用心痛了,你往後看不著我了,傍晚时你让人送来盘缠的,记得吗?」湘瑶单薄的声音消失在夜空中,只剩馀音在他心中盪漾。
「看不著你,心还是痛……」华星北啄吻著湘瑶,而後竟紧紧将唇覆上,饥渴的吸吮著他的唇。
「嗯……」湘瑶愣了一阵,便挣扎起来。
「顺著我!」华星北酒意发作,低吼了一声,「以前你都很听话的,为什麽要变了?你生病害的我难受、你还要离开我,这样的湘瑶不是我的湘瑶!」
「小声点!」湘瑶忙用掌盖住他的嘴,「别这样……我……没有变,我没有……」说著已是哽咽。
「湘瑶……你从来都不哭,可是你为我哭,我会很开心……」华星北撒娇似的说:「啊……可是我不要你哭,我要你听话,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当我的夫人。」
湘瑶眼角闪烁泪光,却噗嗤一笑,「从没看你这麽醉,胡说八道的。」
华星北也笑了起来,「傻瓜,九爷教你,人啊,有些时候是要醉的……」说著渐渐收了笑,「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就要醉了,醉了,就来找你。」
湘瑶轻声说:「九爷……你来找我干什麽呢?我已经不再能讨你欢喜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後已是耳语:「你不再喜欢我了,看到你不喜欢我的样子,我好难受的。我想,往後不要再见面了也好……」
「对呀……」华星北没听清楚後面几个字,便回答:「看到你,我也不高兴,胸口闷的很,你就是特别能惹我生气,我要是生了气,就想泄火……」
说著便拉扯起湘瑶的衣服,「我就想欺负你,就想看你压著声呻吟,总没能闹的你哭,到底怎麽回事?把你的眼泪送给我嘛。」
「嗳……」湘瑶忙乱的挣扎,「爷醒醒神!明明不喜欢了还这麽著是什麽意思?」
「不准动了!」华星北发脾气说:「头一天见面你都肯让我搂搂抱抱的,现在就不肯?真的还是假的你?清高呢!」
湘瑶听了又羞又辱,使劲推了一把,「我不清高,只别污了您!」
华星北颠簸了两步,见湘瑶转身,忙伸手抓紧他,「不要!湘湘!」
湘瑶本欲转身就走,听这一声,心里不禁酸楚起来,停了脚,背著华星北,被他粗鲁的扯进怀里,那酒气撒在他颈上,惹的他也欲醉。
「你不要这样走开,上一次你这样走,回来已是一身伤……」华星北将头埋进他颈後发海中,哽咽的说:「我好抱歉……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