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殿下该回府了。”
夙丹宸惊慌地抬头。
“子卿要赶我走?”
兰子卿半垂眼睑,掩了眸中幽深的光,道:“臣当初为了留殿下在身边,曾做出……”顿了顿,淡淡扫过夙丹宸发窘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臣不愿重蹈覆辙。”
“我哪里也不去,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夙丹宸搂上兰子卿的脖子,将头埋入他洁白如玉的脖颈间,讨好般轻蹭了蹭,抽声抽气地说:“子卿,别离开我。”
兰子卿伸手将人圈在怀中,低眸看着整个人都挂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撒娇的人,墨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殿下当真心甘情愿,只留在臣一人身边?”
夙丹宸从他怀中抬起头,拿一双晶亮s-hi润的桃花眼,认认真真地望着眼前眉目如画的人,又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我心甘情愿。”
“绝不后悔?”
兰子卿半眯寒眸。
“绝不后悔。”
兰子卿慢慢点了点头,如玉容颜有刹那间的恍惚,目光落在远处,隔了许久,方轻轻地说:“甚好”。
那双幽深的眸底,依稀可见水光潋滟。
夙丹宸瞧得心疼不已,紧紧抱住他清瘦的腰身。
“子卿,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兰子卿被他这样视若珍宝般搂在怀中,不免心中一柔,顺势枕在他肩头。
目光停留在自己缠着厚厚白纱的手掌上。
苦r_ou_计虽说卑劣了些,却有奇效,不是么。
贴上那张柔软丰润的唇,目光盈盈地注视眼前俊脸微红的人,在灯火微黄中,一点一点加深这个思念已久的吻。
翌日天光大亮,夙丹宸醒来没有看见兰子卿,便自己用准备在床头的水简单梳洗了一番,胡乱穿戴好衣服,出去寻他。
兰子卿正与巫寒对坐在梅树下,详谈宁生之事,巫寒见一道蓝影走来,抿了抿薄唇,忽然问道:“兰芷可有猎来猛兽。”
“什么猛兽?子卿你去打猎了?”
夙丹宸恰听到这一句,不免心中好奇。
子卿什么时候去打得猎,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情。
“子卿你去狩猎,怎么不叫我,你不会武功,万一碰上什么猛兽,那可怎么办。”
兰子卿见了旁坐身侧的人,目光不自觉柔下,伸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夙丹宸瞅了瞅一旁的巫寒,耳根薄红。
巫寒自若地在一旁喝茶。
兰子卿整理完后,方看向巫寒,笑道:“可惜未猎来奇珍异兽,只猎得一只缠人的大犬。”
“别管奇珍异兽了,能猎来大犬也是不错的,那只大犬在哪里?”
夙丹宸一双桃花眼瞬间变得晶亮,却见兰子卿只是以袖掩唇笑而不答,巫寒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他眨了眨桃花眼,只觉这二人奇奇怪怪。
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看着在喝茶的兰子卿,犹豫着问道:“子卿,昨晚的刺客……你觉得是谁派来的?”
“刺客?”
巫寒皱了眉。
兰子卿放下茶盏,“昨晚殿下在城南道中,遇到一群刺客。”
“是啊是啊,子卿还帮我挡了一刀……要不是后来来了一群官兵,我和子卿真不知道要怎样脱身。”
夙丹宸在一旁补充。
城南?
官兵?
巫寒看向兰子卿的目光变得深邃复杂起来。
兰子卿像是没有察觉到巫寒的变化,始终淡然自若,道:“殿下平日待人温和,并未与人起过争执,想必那伙刺客不是因仇而来,到是最近朝廷风声鹤唳,司马一族与晁族争得水火不容,只怕有人在殿下您身上做文章。”
夙丹宸一惊,“子卿,你怀疑是……晁太师?”不待兰子卿回答,他又想到了什么似得,拍手道:“对了,那伙刺客是认得我的,听他们的口气,是一个‘大人’派他们来的。”
“可我与晁太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
兰子卿望着那双幼鹿般无辜晶亮的眼眸,心头缓过一阵笑意,道:“利益之争,何须冤仇。”
夙丹宸将唇咬了又咬,瞟了一眼那只缠着厚厚白纱的手,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
“晁太师若是光冲着我来,我倒也不怪他,如今他手下的人伤了你,我不能原谅他。子卿,你等着,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起身便匆匆往外跑去,速度快得叫人拦也拦不住。
兰子卿在背后,笑着摇了摇头。
巫寒望着他脸上洋溢出来的甜蜜,与当年山上那个冷漠孤傲的少年,哪里还有半分相似。
不动声色地端起来茶抿了一口,复又搁下。
“见兰芷如今模样,愚兄亦可放心离去。”
兰子卿微讶,“师兄要走?”
巫寒点点头,“流舟伤势已无大碍,愚兄打算不日带他回梨酒。”
兰子卿沉吟片刻,道:“师兄要走,那宁生……”
巫寒眉目一黯,摆了摆手,道:“佛渡人一时,难渡一世。此后如何,全看他的机缘造化。”
兰子卿默然片刻,明白巫寒是去意已决,
“待子卿设下晚宴,也好为师兄送行。”
“有劳兰芷。”
巫寒那一席话后,果然没过多久,便传来宁生回心转意的消息。
朝乐群主自然是大喜,亲自去牢房迎人。
炀帝闻后,赐下不少奇珍异宝以作宽慰。
他二人婚事定在三日后的十月初九,届时,宁生将随朝乐郡主前往地方完婚。
十月初七这日,兰子卿陪巫寒上街购置完一些临行物品,在相府门口,恰碰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秀弱男子。
巫寒与那人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怔。
“老师……”
那脸色苍白憔悴的秀弱男子率先避开目光,微微别过脸。
“宁生,你来了。”
巫寒迎上去,薄唇翳动,说完这一句话后,竟也无话可说。
兰子卿瞧出这二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流,跳出来打圆场,道一句“来者是客,还请府内小坐。”
宁生默然地点点头。
一路无话。
兰子卿将他二人引至揽月亭,立刻便有三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奉上。
宁生看了眼巫寒,又看了眼兰子卿,咬了咬唇,道:“学生遭逢大难,屡次得丞相相助,大恩大德,学生无以为报。”
拱手向对坐淡雅出尘的人深深作了一揖。
兰子卿扶起他,笑道:“宁侍郎客气。”
宁生重新坐下后,一双清澈的眼眸不时看向巫寒,唇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又被端起来的清茶,咽了回去。
兰子卿见了,墨眸笑眯起来,拱手向二人道:“府上还有一些杂事,子卿先走一步,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宁生松了一口气,忙道“不妨事,丞相慢走。”
巫寒脸色凝重地坐在亭中。
兰子卿沿着梅花林中曲曲折折的鹅软石径走出百十步,身后隐隐约约传来透着悲悸的声音。
“老师那日在牢中所言……只是因为我……是个男子吗。”
兰子卿望着前方画桥秀水,缓缓叹了口气,径直离去。
刚到院落,便有小厮前来,敛色禀报了一句。
兰子卿听后,墨眸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
“消息可属实?”
阿三低眉,“千真万确,太师府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晁太师已经以豢养刺客,谋害皇室之罪,下了重狱。”
“听说是大学士司马礼跑到炀帝面前状告晁太师派刺客行刺三皇子,晁太师本来死不承认,反咬大学士无中生有,居心不良。没想到的是,大学士不仅抓到了那个刺客,还调查清楚了晁太师豢养刺客的地方,便是在太师府下面的地下室中。”
“如今铁证如山,晁太师这回怕是死罪难逃。”
兰子卿一面听阿三说,一面悠闲地打理院中的月季,拿金色的花剪剪下一束娇艳的白月季,随手递给阿三,“找一个花瓶c-h-a上,送入房中。”
阿三接过,忍不住吐了舌头。
这院落里本来是放满了几缸青莲,后来改种月季,还不是因为那位殿下喜欢。
阿三刚刚退下,院里忽然传来一道着急的声音。
“子卿……”
紧接着一道蓝影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英朗的面孔上满是惊慌。
第53章 经纶有余,慈悲不足。
夙丹宸这副模样, 吓了兰子卿一跳,连忙柔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夙丹宸咬了咬唇,一脸愧疚的模样, “晁太师的事……子卿可有耳闻?”
兰子卿轻轻颔首, 仍是不解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