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点痛,真的不算什麽。
那天晚上,在铺天盖地的烟火里,他接到叶岩的电话。孩子一样局促不安的声音,忐忑著,每一个字都敲打著那根弦,发出低沈的哀鸣。
他说他会改变,竭尽全力地请求他原谅。他听见他有些任x_ing的请求。
「如果再过两年,或者三年,等你觉得我们合适的时候,你再原谅我,好麽?」
他是从来不抱幻想的人,然而叶岩那种固执的希望似乎遥遥地感染了他,让他忍不住开始遐想──如果是两年三年,或者更久之後,可不可以呢?
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不管对於人生,还是对於爱情。
但他愿意存留一点希望,即使微不足道。
叶岩离开後,夏远开始频繁地感觉到那根弦的振动──它不放松,不缩紧,永远那样轻轻地系著,那疼痛也就一直淡淡地存在著。
一点点痛真的不算什麽,他习惯於把疼痛看得渺小,就像他乐於把一切可以逾越的困难都看得渺小一样。
然而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他开始渐渐感觉到那渺小的疼痛里所蕴含的力量,无所不在的,无孔不入的。
他开始忍不住打听叶岩的消息,知道了他执意报考X大,知道了他总是挑灯夜读,也知道了他还是那麽聪明,讨人喜欢。
但夏远不知道他是不是总在想著自己,就像自己时常想起他一样。不太刻骨也不觉痛苦的思念,但绵绵不断地延续著,彷佛要陪伴著自己一直走到生命尽头。
在入学考试的前一个晚上,他接到一个电话,明明有人却一语不发,他立即猜到了是叶岩。自始至终,叶岩都没有说一句话,夏远放下听筒後想,这是对的。
事到如今,又有些什麽好说的呢。
夏远打电话给自己在X医大的学长,平生第一次求了别人。在得知叶岩被录取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又有种轻微的不适感──如果叶岩知道了,大概会很受打击吧。
说到底,看起来他一直在帮助他,指引他,却不大懂得为叶岩著想,归根结柢,他还是在帮助自己──他就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
他的办公室的窗台上还摆著叶岩带来的花,半死不活地萎黄,但其实一直活得顽强。自从叶岩不在了,他的办公桌开始有些混乱,再没人帮他把各种表格分门别类放好,也再没有人能在他想起前就填好所有的文件,及时放到该放的地方去。
他每天一个人吃饭,值夜班时也总是一个人,有时候他习惯地回头,然後就想起那张床上,曾经总是睡著一个人。
两年的时间弹指而过了,疼痛成为一种习惯,变成了微不足道的背景音,夏远仍然频繁地,几乎是不间断地想起叶岩,却越来越想不起当初的冲突和失望。
他经常满怀希望地想,叶岩究竟变成什麽样子了呢?
他回过一次T大医学院,去看自己的老师,老师真的变成了一个老人,背都佝偻了,精神却还矍铄。
离开的时候,老师对他说,「夏远,你这个人太高傲,太苛刻,但没有一件事是禁得起挑剔的。」
在那个时候,他和叶岩,全都太过苛刻了,爱情这种东西,其实就该带有包容。
对於不完美的包容。他终究还是懂的太晚了。
胸口那根弦再一次地响起来,他在那渺小的疼痛里,渐渐窒息。
──番外《渺小的疼痛》 完
虽说出书版应该全部V掉的,不过我想既然番外是附赠的,就……好了。
XD
编辑一定没有看到,看到了也不会注意,握拳!
不要说话番外:匆匆(上)
最近真的是太忙了……
元旦礼物,在线码的,趁著没断电把打好的一段贴上来。断电以後我会继续写,希望明早能把全文贴上来……
祝大家新年快乐!期末考试都能拿高分!!!!(其实我是极度希望有人祝我能顺利通过考试的,泪奔……)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麽一去不复返呢?
──《匆匆》
俞夏远从浴室走出来时,叶岩还在睡。昨晚心内科的聚会劝酒劝得太凶,直到半夜他才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来,一进门就吐了满地的狼藉。
夏远走到床边去,毫不温柔地推了推被子睡成一团烂泥的人,“起来了。”
叶岩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哀嚎。
“你还想赶上早会的话,就在十分锺之内起床。”夏远皱著眉穿好外套,“我要走了。”
叶岩裹著被子滚动了一下,把半个顶著j-i窝般乱发的头露了出来,哀痛地说道,“我要请病假。”
“你要死了?没死的话就给我上班去。”
叶岩提起被子蒙住头,显然是没有全然睡醒,感冒加上宿醉,头痛折磨得他有些神志不清,“把电话给我……我去跟主任请假。”
夏远叹了口气,抓住被角试图把被子掀开,却因为叶岩紧紧地抓著而没有成功。
“今天开始你就是主任了!”
“啊?”叶岩总算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似乎终於理出了一点头绪,“哦……是的。那就更没关系了,今天是周一,院长不查岗。”
他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夏远终於忍无可忍,一把从他的脖子下面抽走了枕头。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医疗院长。”他冷冰冰地说道,“现在你马上给我起床。”
半个小时以後,两个人到达了医院门口,在等电梯的当口,叶岩不住地打著呵欠,一副随时要过劳死的模样。或许是最近格外忙碌的关系,他又瘦了一点,那轮廓就更加地明显,透出一股成熟的魅力来。
夏远看著他,心里不禁有点惊讶,这麽多年来 ,他还是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叶岩已经这样成熟了。
而他那种孩子一样天真的神色,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无踪。
电梯到达,等待著上班的人们蜂拥而上,夏远皱著眉头挤在人群里,叶岩则避嫌地站在离他极远的另一侧,仿佛两个人并不认识。不知从什麽时候起,他变得这样谨慎,决不肯在人前作出一点亲密的姿态──那个总是缠著他、亲近他,费尽心机地找借口,只为和他多相处一会的年轻人,倒好像只是个遥远的回忆了。
电梯走走停停,到了十二楼时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夏远却没有动。
叶岩诧异地看著他,“你怎麽不走?”
夏远顿了顿,才答道,“新办公室在十四楼。”
叶岩的神色一瞬间有些茫然,随後他笑道,“哦,是的。恭喜你了,俞院长。”
夏远敷衍地说道,“也恭喜你。”随後伸手按下了按钮。电梯缓缓上行,而後又在十四楼停住,惯x_ing的作用让两个人的心都猛地一震。
“我走了。”他说。
叶岩对他点点头,微微地笑了笑。电梯门再次合拢,那个笑容被y-in影分割成了两半,如果一幅荒诞的油画。夏远转过身,径直向副院长办公室走去──檀木色的大门後,一间明亮、宽敞的大屋子,气派得有些不真实。
夏远叹了一口气,在舒适的真皮椅子上坐了下来,眼睛看著面前光滑的红木桌面。竞选成功後那点有限的喜悦,早就在昨晚的庆祝之後消失殆尽了,一股奇怪的情绪悄然盘踞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疲惫和茫然。
他知道,叶岩也有同样的感受。
敲门声怯怯地响了起来,夏远抬起头,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进来。”
总值班走了进来,一脸沈重和担忧的神色,“俞院长,昨天晚上出事情了。”
夏远反s_h_è x_ing地皱起了眉。
听完她的汇报,那两道眉皱得更深了,夏远思索了片刻,“我知道了。”
“那麽处理……”
“就按照程序走吧。叫她来找我。你去告诉告诉死者的家属,等一下我会和他们谈,让他们不要在心内科闹事。”夏远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先不要告诉叶岩。”
总值班面有难色,“但是叶主任……他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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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几乎是被踢开的。夏远不用抬头,只听足音就认出了气势汹汹的来人。
“死者的家属回去了?”
“俞夏远,你不能这样!”叶岩的声音满是愤怒,却还勉强保存著几分克制,“你这样等於是毁了她的前途!”
夏远搁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著眼前的人。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家属已经答应不予起诉,而她也保住了执照。误诊是确凿的事实,患者死亡她必须要负责任──开除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