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刀与断情水 作者:skyrian123456/安日天【完结】(85)

2019-05-15  作者|标签:skyrian123456 安日天

  “若有一日,皇甫玄追来,你待如何?”

  苏风溪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才哑声答道:“不知该如何,待真有那一日,自会有决断。”

  到那时,皇甫玄许是要杀他,而他是引颈受戮,还是拔剑反抗,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会如何处理。

  “庆儿喜欢你,皇甫玄纵使追来,也不会将你怎样的,”白明玄似是明了了苏风溪心中的担忧,细细分析了一番,又转了话头,突兀道,“我亦求过皇甫玄,会保你一条x_ing命。”

  苏风溪弯腰作揖,谢过了白明玄,却也不解道:“白师父待苏风溪如此好,叫风溪受宠若惊了。”

  “你我二人师徒一场,总归要为你筹谋一二,风溪可是不信我?”

  “不敢。”

  不敢,却非不会。白明玄笑了笑,颇有些愉悦地盯着苏风溪的脸瞧了瞧,只道了一句:“走了,有缘再见。”

  苏风溪默然不语,再抬头时,眼前人已经不见了。

  他正欲回访,身后却传来了破风声,下意识侧过了身,便有暗器擦过耳侧,钉在了朱红的柱子上,苏风溪蹙起了眉,摘下了极细的针,便见一块柔软的宣纸,翻过来,上面竟是一行小字:断情水于你无用。

  字迹是白明玄的,许是忘记了说这件事,便补了过来,苏风溪心生疑窦,又低头反复看了看,他欲用内力传声,却瞥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到底不愿意吵醒门内的爱人。

  苏风溪的母亲颇通医蛊之术,他小时之事亦记不太清,若有什么机缘,倒也有可能。只是这断情水由白明玄研制出来不过数年,过往的机缘竟能与它的药x_ing相克,倒有些不可思议了。白明玄如此说,定是之前试验过,苏风溪心中有些恼怒,倘若不是他身体特殊,怕不知何时着了道,便将过往记忆,尽数忘了去。

  他花了些许时间调整好心情,便匆匆前去厨房,为皇甫庆做甜粥去了。如此快活日子过了数十日,一日门前却多了一坛海棠花。

  苏风溪心头一跳,平白生出诸多惶恐,他的院子在大山深处,方圆数里无一户人家,又如何能多出这一坛海棠花来。

  他颤抖着手,拔出腰间佩剑将这坛花切成碎块,又用簸箕扫了远远地扔了出去,但在用完晚膳后,正收拾碗筷时,却见皇甫庆汗涔涔地跑了进来,问道:“门口怎会有一坛海棠花?”

  苏风溪的手死死地攥紧,面上却带了一分笑:“我下山时顺手买了带回来的,忘了告诉你,倒叫你怕上了。”

  皇甫庆舒了口气,亦笑道:“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有人追了上来,心想那也不对,怎会单独送坛花来,却不见什么人影。”

  苏风溪又劝了几句,哄着人去洗浴,便拔出了手中的剑,径自走到了门口,眼前的海棠花与下午他打碎的几乎完全一样,他看着这坛花,便像是看到了幕后之人戏弄的心思。

  “何人送来此坛花,为何不出现一见?”

  苏风溪朗声道了一句,却无人应声,他便冷笑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不大的瓶子,扬起手腕将瓶中的液体尽数倒在了海棠花上。

  只见那海棠花连同花盆一起,骤然变黑缩小,风一吹便成了灰。苏风溪重新将小瓶放回了怀中,不再言语,转身便回了院子。

  20.

  皇甫玄还是赶来了,那一日与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皇甫庆在闹,他在笑,便听见了叩门的声响。

  苏风溪本欲推开门,皇甫庆却死死地压住了他的臂膀。苏风溪没有挣扎,因他看见了皇甫庆满是泪痕的脸。

  或许他并非一无所知,也隐隐有所察觉。他总拿他当个半大孩子,却险些忘了,他是魔教的少教主,也有一颗堪称聪慧敏感的心。

  皇甫庆一根根抬起了手指,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他打开了房门,便见他的父亲负手立在门前,两侧立着数十位魔教教众,俱举着燃烧的火把,照红了半边天。

  苏风溪盯着皇甫庆的背影,却听他道:“爹,我与苏风溪已然成婚,纵使你不愿意,我也要同他在一起。”

  苏风溪闭紧了双眼,眼前是无边的苦海,哀鸿遍野、鲜血横流,他听到了皇甫玄的答复:“庆儿,苏风溪全家上下俱死在我手中,他同你在一起,是为了报复你。”

  “并非如此,”皇甫庆抬高了两个音调,答得急切极了,“他是喜欢我,才同我在一起的。”

  “纵使他喜欢你,你们之间隔着数百条人命,又该如何相处?”

  苏风溪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皇甫庆的回话,他在心底无声地叹息,便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连带着,亦拔出了腰间的刀。

  他一步步走向门口,却被皇甫庆的臂膀挡住,皇甫庆侧过头,几乎是求饶般地低喃:“你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好不好?”

  他也希望皇甫玄说的都不是真的,苏家上下死于他人之手,与皇甫玄无关。

  他也希望他同皇甫庆之间,并无数百条人命牵连,只是单纯的他喜欢他,他喜欢他。

  他也希望皇甫玄永远都不会追来,皇甫庆不会得知真相,便能糊涂地幸福地在一起,过了这一辈子。

  但这世道,总不会遂人心愿,那些天真烂漫的时日,那一场两个人的婚礼,那些缠绵相伴的时光,终究是大梦一场。

  梦醒了,俱是冰凉。

  苏风溪握紧了手中的剑,冷言道:“让开。”

  “不让!”

  下一瞬,苏风溪的剑便横在了皇甫庆的脖颈上,他心中滴血,面上却带笑:“刀剑无眼,少教主还请退下。”

  皇甫庆眼中的泪又一次淌了下来,他不退反进直接向剑刃撞去,却听一声清脆的响动,一枚棋子压在了剑上,下一瞬,苏风溪的佩剑便成了碎块,垂落于地。

  皇甫玄的声线冷硬如冰山,带着隐隐压抑的怒意:“庆儿,让开。”

  皇甫庆便低垂下头,侧了侧身,苏风溪向前走去,衣袖却骤然一紧,缘是皇甫庆闭着眼睛,攥上了他的手心。

  皇甫庆攥得不紧,却如有千斤重,苏风溪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知晓他此刻,该是难过的。

  但他亦没有法子,无法退让,没有退路,只能狠下心,继续向前走,叫衣袖决绝地抽离开他的掌心。

  苏风溪手无寸铁,皇甫玄亦手无寸铁,两人相视而立,久久未言。

  苏风溪不想冲过去,并非不愿,而是清楚地知晓,他是打不过皇甫玄的,冲上去只可能去死。

  他以为他不怕死,但他在此刻却发觉,他舍不得去死——而这世间叫他舍不得的,只有一个皇甫庆。

  他分明是站着的,此刻却狼狈不堪、尽是破绽,他不敢转过头,不敢去见皇甫庆的表情,他懦弱而颤抖,可悲又可怜。

  天公也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浇灭了红色的火焰,亦浇灭了两人静默的对峙。

  过了良久,风雨中才传来了皇甫玄飘忽的声音:“庆儿喜欢你,我不会杀你,你如此痛苦,不如服下断情水,忘却前尘,如此,我也好放心,让庆儿同你在一起。”

  21.

  苏风溪并未回答,只是转过头,看向了皇甫庆。皇甫庆木着脸,过了许久,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希望他活着,纵使他会忘记他,他甚至是期盼着他忘记的,或许他忘记一切,便能同他在一起了。

  苏风溪看了一会儿皇甫庆,两人未说一句话,却知晓了对方的心思。

  苏风溪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他道:“好。”

  …………

  烛火摇曳,调皮又脆弱,床上的喜被红得刺眼,苏风溪将断情水倒进了酒壶里,又倒了两杯酒,就在他答应的那一瞬,他便下了决定——叫皇甫庆忘了他吧,斩断这本不该有的孽缘。

  倘若断情水对他有用,他忘记了一切,皇甫庆面对的便是完全没有记忆的他,他们可能会在一起,也可能不会在一起,而这一切,都不受控制。

  倘若断情水对他无用,皇甫庆与他也不会在一起去,他背负仇恨,皇甫庆背负伤悲,加上皇甫玄诡谲的心思,也熬不下去。

  皇甫庆唤他一句“师兄”,他便以兄长自居,他希望能一直护着庆儿,却常常叫人两难,本以为能一辈子瞒着那些过往,但终究功亏一篑。

  苏风溪想了又想,只觉得,不应该继续下去了。

  为了皇甫庆也好,为了心中仅存的愧疚也罢,或许,仅仅是为了逃避,他都想要抹掉皇甫庆的过往。

  ——叫他不去爱他,或许便不会难过,他死也好,活也罢,都与他无关了。

  苏风溪倒了两杯酒,骗皇甫庆他二人只要有人喝下,便能换来自己的x_ing命。他道自己杯中的酒加了断情水,却笑着叫皇甫庆同他喝交杯。

  皇甫庆不可置信,他便说了许多许多的话,说着说着,竟连自己都当了真——他是要报仇的,所以不能忘记一切,所以只能委屈他。

  他当然可以哄着他喝下这杯酒,却偏偏要用尖锐的话语,刺得对方遍体鳞伤——或许看到对方严重的苦痛,便能为二人的关系做个了断,让他此刻的表情深深扎在他心底,叫他每个日夜都清醒地记得,是他亲自斩断了二人的姻缘,是他坚持不下去决定放开的。

  爱又恨,不舍又决绝。喝了这杯酒,莫再伴白头。

  酒杯自皇甫庆的指尖滑落,他睁着眼睛,倒在了床上。苏风溪的身体却无一丝异样,他便知晓,这断情水于他而言,是真的没有用处。

  他放下了酒杯,替皇甫庆褪去了衣裳,鞋子,袜子,又将被子摊平,盖在了他的身上。他看着皇甫庆睁大的双眼,又抬起了手,一点点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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