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伤 作者:狼九千(上)【完结】(12)

2019-05-16  作者|标签:狼九千 相爱相杀 虐恋情深 年下 破镜重圆

那一段岁月,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同高歌。同饮酒。同征战。同酣眠。

日复一日,睁眼闭眼,总在一起。

斛律安重他信他,当他是兄弟。

他却……不止如此……不止如此而已……

他知道,自己贪心了。

於是,那报应,不日即来。

其实,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那一日,斛律安唤他至帐中,得意洋洋地给他看一盒药丸。

青碧色,指尖大小,带著淡淡的香气,约有十余颗。

他便问,这是什麽?

斛律安道,这是从西域异人处得来的好东西,据说只消一丸,便可令人说出所有隐藏最深的秘密。

如此说来,确是难得的圣品。他想道。若能捉到要紧的人物,一颗药丸下去,什麽事情问不出来?

只是不知管不管用。斛律安一边说,一边向他走近。

他不疑有他,还在皱眉思索,斛律安已走到他身後,轻声道,张嘴。

他果然张嘴。

这一张嘴,便是万劫不复。

那颗药丸,在斛律安一弹之下,直入喉管。

他吃了一惊,握著喉咙想要吐时,那药丸已化开,迅速流入腹中。

然後,他感到一阵眩晕,只听斛律安笑道,只好委屈你,做个试验了。

他大惊,待要说话,却见周围事物迅速黯沈下去,斛律安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他倒下,再无知觉。

重睁眼时,已是天地变色。

(二十七)

头好晕。无伤困难地睁开眼睛。

很熟悉的帐顶。

是了,正是他和斛律安共用的寝帐。

无伤撑起身,转头张望,只见斛律安在不远处坐著,脸色铁青。

心里突然一颤。却还不知自己在害怕些什麽。

“安?”无伤唤得有些迟疑。

斛律安猛地转头,看他。“醒了?”

“是。”无伤轻轻地应了,从睡榻上起身。头还有些晕,动作艰难。

斛律安冷眼旁观,却无伸手相助之意。

无伤以手抚额,跌跌撞撞地走到斛律安面前。

“安,你……”你为何这般脸色?

斛律安冷冷地看著他,片刻之後,冷冷地说:“你走吧。”

无伤迷惑地看著他,完全不知所谓。

斛律安冷冷地补充道:“你走。离开这帐子。离开我麾下。不得再出现在我面前。”

“安……”无伤惊骇地睁大眼睛。看见斛律安冷酷的神色,颤声改了称呼。“将军?”

斛律安冷哼一声,振衣而起,径直向帐外走去,竟是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将军!”无伤大骇,扑到斛律安身前,双膝落地。“属下若有差错,但求将军责罚!为何,为何……”

为何什麽都不说,便撵我走?

无伤跪在地上,心思飞转,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麽错。

先前并无异兆啊?斛律安还特意唤了他入帐,说有好东西予他看。

好东西……无伤慢慢想起昏睡之前的事,脸色惨变。

据说能让人说出最隐蔽的秘密的……好东西。

他对斛律安忠心耿耿,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唯一的秘密,便是……

无伤背脊上冷汗潺潺而下,惨白了脸,连连叩首。

“属下痴心妄想,不敢求将军垂怜!请将军责罚!”

他跪伏斛律安脚下,因此不知斛律安听他亲口供认,神情瞬间更冷厉几分。

“滚。”一声冷冷地低斥,令无伤浑身一颤。

缓缓跪直身子,仰头看著斛律安。那双熟悉的眼,如今满是憎恶。

“将军……”无伤心寒。

锵的一声,长剑出鞘,正抵著无伤的咽喉。

斛律安双唇紧抿,连那一个“滚”字,都懒得出口,意思却明明白白。

或者滚。或者死。

无伤垂眸看著冰冷的剑芒,心中剧痛。

他做错了什麽?

只是爱慕。爱慕而已。

难道,竟是死罪?

他死无妨。

只是,不愿见到斛律安这般绝情的神色。

无伤微微後仰,让开剑尖,膝行退後。

退了三步,停住。

一拜。再拜。三拜。

而後起身,垂眸,一步一步,退出帐外。

(二十八)

无伤策马急驰。

不辨南北。不辨高低。

南北如何?高低又如何?

茫茫天涯,并无他容身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胯下的战马突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无伤惊醒,勒马细看,五步开外,赫然是一道悬崖。

亏得马有灵x_ing,不然,连人带马,此刻都丧身崖底了。

无伤滚鞍下马,歉然轻抚战马汗s-hi的两肋。

他死无妨。

但是,战马何辜?

战马转过头来,温热的舌头轻轻舔了舔无伤的脸颊。

无伤一时不察,被它舔个正著,抬手一抹,满脸s-hi热。

不知是泪水,还是口水。

无伤挥了挥手,赶了马去一边吃Cao休息。

自己就地躺下,四肢摊开,仰望天空。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好景色。

他呆呆地看著,入目,不入心。

天色渐渐暗了。

无伤依旧躺著。

有些冷。有些饿。

随他。

身下的土地突然隐隐震动。

无伤脸色一变,伏地细听。

似有万余骑。

方向……

远处一道火光纵起。

方向,正是斛律安扎营处!

无伤一跃而起,飞身上马,疾驰而回。

来袭敌军万余,斛律安身边,却不足千骑!

大军距此有半日路程,得消息来救,必定不及。

无伤心急如焚,一路策马,直c-h-a敌军背後。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耳听得震天的喊杀之声,眼见到千军万马,围著那烈火熊熊的军营。

心中的某一根弦突然崩断。

他血红了眼,握紧了枪,驱马杀入敌阵。

手起枪落。枪到人亡。

他从敌军背後掩杀上去,杀伤之人不多,却足以造成极大的s_ao动。

这就够了。

能吸引尽可能多的兵力,能让斛律安他们有机会突围而出,就够了。

这一战,杀得爽快,伤得痛快,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以往交战,既要克敌,又要顾己,难免缚手缚脚。

现在麽,不会了。

斛律安的那一剑,未伤他分毫皮r_ou_,却已碎了他的心。

生无可恋,死志已萌,动起手来自然格外利落几分。

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喊“逃走了”云云,骂声一片。

身陷重围之中,不知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他却仰天而笑。

安,将军,无伤对得起你!

(二十九)

他以为自己会力战而亡,却不料竟还有生还的机会。

斛律安,回来了。

带著驻地的援军,杀回来了。

周围一片喧嚷,敌军仓惶败退。

他勒马站定,挺直脊梁,握紧长枪,对著斛律安的方向。

其实,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模糊,什麽都看不清了。

恍恍惚惚地,听见斛律安唤他。

努力集中起视线,果然见斛律安就在眼前。

一个声音从他嘴里不受控制地冒出来,破碎而凄惶,卑微得连自己都不忍卒听。

“将军……可否收回成命?”

可否收回成命?可否收回成命?

我不求你爱我。也不敢再爱你。

我已经……没有时间。

生命的流失如此迅速,我只盼能在你身边闭上眼睛。

然而,沈默。

他能听见的,只有沈默。

或许,还有自己流血的声音。

够了。

魂已碎,命将陨,何不为自己留下些小小的尊严?

“告辞。”他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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