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安笑道:“那药只让我说真话,却不会让我变傻?我既然答应了,自然是愿意的。”
无伤微嗔地瞪了他一眼:“反正你也不记得了。我若是随便说件事,故意为难你呢?”
“那我也只能乖乖去做。”斛律安耸了耸肩。“你最多不过让我出些丑,陷害我总是不会的。”
无伤一时语塞。
安,隔了长长的毫无音讯的十年,你怎麽还能保有这样无条件的信任?
斛律安低下头,看著无伤,轻轻叹息一声,将他紧紧糅进怀里。
“无伤,无伤,但教你还活著,要我做什麽不行?!”
无伤微微一颤。
是了,这的确是斛律安的真心话。
不管有没有药,都是相同。
“你说,今天晚上你会把自己清洗干净。”
笃定了斛律安的心意,无伤有恃无恐,立刻大了胆子调笑起来。
“清洗干净?”斛律安有一瞬间的茫然,“我每天都洗的。”
无伤噗哧一声笑出来。“真的?‘那个’地方,你也每天都洗?”
斛律安呆呆看了他半晌,突然醒悟,猛地涨红了脸。
“我,我,我我我……”
无伤听他结巴个没完,更觉好笑,继续火上浇油。
“你还说,你会把东西都准备好,到时候随我怎麽做都行!”
斛律安顿时浑身僵硬。
他他他,他会说这种话?
是的,他会说。他自己心里明白。
他愿意让无伤对他做任何事,不会有半分勉强。
但!是!
就这样说出来,还是太……太……
瞟一眼斛律安震惊羞赧地神情,无伤暧昧地眨了眨眼睛。
“放心,知道安是第一次,人家会很小心的,不会做什麽过分的事。”
“不过……”他贴近斛律安耳边,吃吃笑道,“安一定要叫得大声一点,人家才会爽哦?”
(五十五)
可怜斛律安哪里经得起他这样调戏?
面红耳赤了好久,才讷讷道:“可不可以……不要?”
“不要什麽?”无伤故意逗他,实在爱死他羞窘不堪的模样。
斛律安恨恨地瞪了无伤一眼,已知他存心作弄,却也无可奈何。
“被人听到怎麽办?”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无伤轻轻笑起来。
“放心,总能找到让你尽兴的地方。”
斛律安扭开头,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无伤,你这些年在中原,过得怎样?”斛律安刻意转开话题。
无伤简单答道:“还不错。”
“是吗?”斛律安继续追问,“你落脚在哪里?都做些什麽呢?”
这倒不仅仅是为了转移话题,而是真切的关心。
无伤微微一顿,有片刻的犹疑。
“我在吟风弄月阁。”他终於缓缓回答。
“吟风弄月阁?”斛律安听著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做什麽的?”
无伤深深吸了一口气。
“吟风弄月阁,是京城的……”
帐外突然一阵吵嚷。
“恒之?!是恒之回来了?在哪儿呢?让我瞧瞧!”
来人是个大嗓门,边说边往里闯。
“卢将军!大帅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噢!”
听声音,是帐外的卫兵被那卢将军强行赶开了。
无伤和斛律安一齐转向帐门口。
果然,帐帘一掀,人高马大的卢将军闯了进来。
十年前的一战,斛律安身边只余数十人,他便是其中之一。十年之後,战功积累,已是将军了。
看他满头满脸的汗,一身盔甲都在往下滴水,想是刚刚从练兵场上回来,得了消息,直冲到此。
“恒之!”一眼瞧见无伤,卢将军便大喊起来。“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无伤微微一笑,欠身行礼道:“无伤见过卢将军。”
“呃?”卢将军疑惑地看向斛律安。
怎麽回事?明明是恒之,怎麽说自己是什麽无伤呢?
斛律安无奈地笑笑,其实同样不明所以。
“卢将军,称他无伤便是。”
“哦。”既然大帅都发话了,那便没问题。
“无伤,这些年你都跑哪儿去了?把我们伤心的,还以为你……”他猛地住嘴,咽下那个不吉利的“死”字。
无伤轻轻叹了口气。
又绕回这个问题了,看来真的逃不过。
“我在吟风弄月阁。”
“什麽吟风弄月阁?”卢将军一头雾水。
斛律安却猛地想起来,脸色乍变。
“是……那个……吟风弄月阁?”他只盼无伤摇头否认。
无伤淡淡一笑。
“天下之大,却只有一个吟风弄月阁。”
(五十六)
斛律安死死瞪著无伤,浑身颤抖。
“你,在那里,做什麽?”
无伤轻笑起来,刹那间眼波流转,风情无限。
“大帅既然知道吟风弄月阁,难道竟不曾听说无伤公子的名号?”
“你!”斛律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恨极,暴喝一声,挥掌将身前的案几一劈为二。
这一掌下去,他看也不看无伤一眼,转身冲出帐外。
无伤瞧著他的背影一闪而逝,敛了笑容,眼中浮现一片深深的落寞。
投身於吟风弄月阁,他从不以为耻。
然而,解其中三昧的,能有几人?
卢将军被这突乎其来的巨变吓得呆了,好半晌才讶声道:“无伤,这,这是……”
无伤几乎忘了帐里还有人,被他这一唤,才回过神来。
“卢将军,您先请吧。”无伤淡淡道,“无伤还有事与大帅相商。”
“可是,大帅……”大帅不是刚刚冲出去了?
无伤淡淡一笑,并不作答。
卢将军浑浑噩噩地走了。
他前脚刚离开,斛律安又旋风一般地冲进帐里。
“无伤!你不准走!”他神色间带了丝惊惶,一瞧见无伤,便高声厉喝。
无伤垂眸不语。
斛律安大步走到他面前,握住无伤的肩膀。“我,我不是在生你的气。你莫要多心。”
“不是麽?”无伤闻言,抬头幽幽一瞥,“安不是觉得无伤自甘下贱?”
“不是!我知道你不是!”斛律安急声否认。“无伤,是有人逼你麽?”
无伤轻笑摇头。“无伤的本事,安总该知道。我若不愿,谁能逼我?”
斛律安脸色微变,双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什麽好。
无伤不愿他胡思乱想,出言开解道:“当初无伤重伤垂死,为吟风弄月阁主所救。伤愈之後,便一直留在那里。”
斛律安咬牙道:“他……胁恩图报?”
无伤摇头道:“没有。是我自己愿意的。”
不待斛律安说话,无伤又道:“安,吟风弄月阁不是你想的那样肮脏所在。我在那里从没受过什麽委屈。”
斛律安稍稍松了口气,又挣扎道:“那你有没有……有没有……”
无伤淡淡点了点头。
“如果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接过客,是的,我接过。”
“无伤公子誉满青楼近十年,日日迎来送往,不知有多少入幕之宾。”
察觉到肩上的双手一紧,无伤凝眸看向斛律安。
“安,你嫌我脏麽?”
“无伤!”斛律安低声喝止他,握在他肩上的手指不停地痉挛。“你……你非要气死我麽?“
“我怎麽那样想你?你落到那般地步,是谁害的?!”斛律安的声音低哑不堪。“若不是我,若不是我……你怎会……”
无伤静静地瞧著他,没有说话。
不错,他是故意这样说,因为他知道斛律安听得明白。
若无顾恒之惨痛至极的神魂俱裂,哪来无伤公子毫无顾忌的r_ou_身布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