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差人请大夫去了,你大可不必担心。”陆璟笑着看着这个乖巧的仆童。他当然懂对方想要钱了,问他陆璟是问对人了,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帮忙的话,天下怕是没有人能救他的公子了,只是他有心逗逗这个仆童。
“陆公子,我是说……”棋儿还真以为他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连忙的想解释。刚刚说到一半,看对面高大沉稳的陆公子右手抬起,微微向外推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迈步向外走去,于是棋儿急急忙忙地跟了出去。
只见陆璟在院中站定,往一边荒芜的园中看了一眼,然后双眸含笑地回头对棋儿说:“你家的园子,租给我如何?”
“陆公子看上了这破烂的谧园?”棋儿倒是吃惊不小。
“这小园僻静小巧,倒可以作我在曼城歇脚之所,我想常年租着,租金么,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自然少不了你们家公子的。这样既可以出资帮你家公子医病,也不至于折了他的面子,你说呢?”陆璟想的周全,这一晚的相处已经稍事了解陶随这个人了,待人有礼,总是带着几分疏离,言语间一等的才学风流,这样的人,他早些年为了组成自己的党羽也遇见了一些,这样的人是断不可以直接用金钱结交的。要说这些年执掌朝政,他的x_ing子有些变了,见那些为了点儿大小事都烦不死的,一个劲拿当年那点事说为抱知遇之恩所谓谏臣都烦了,只是这个陶随一等一的容颜,让他破例又如此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我觉得我这次的情节进度已经放慢了,重看一下,还是快了
无奈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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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旧时游迹 ...
①堪堪绝世
陶随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深夜,不远处小桌上遥遥的烛火照得一室昏黄,在他醒来模糊地视线里,只看见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卧室的书桌旁正在看着什么,他艰难的开口道:“陆公子?”
对方听到这一声轻唤,放下书,蓦地抬头。陶随看的不由得呆了一呆,这个人的眉目之间凌厉霸气必不是凡俗世人所有,举手投足间自见清贵高雅。在昏黄的灯火之下,更加显得眉目深刻。只是烛光映照他晃动的影子,没来由的让他有种胁迫感。
他不知道自己在陆璟眼中是怎样动人的样子。乌黑的发丝如瀑散乱在身侧,衬着苍白的面容上,眉眼如浓墨画笔细细描画。双目还是病中醒来的迷蒙,一点朱砂痣的妩媚,让整张脸像一张浓墨重彩的工笔画,更是他不想失礼,挣扎着想起来,微敞的里衣领口依稀可见形态优美的锁骨。
是了,自己的银子和精神算是花的值得的,阅人无数,却无人有他这般比下三宫粉黛的艳色,和摒却凡俗的脱尘。
陆璟思及此,放下刚刚在推敲的陶随桌边的诗稿,赶到床边对将要爬起来的人儿说。“温大夫说了,你现在病弱体虚,最怕再染上风寒,好生躺着吧。”
陶随心里念道,温大夫自然是曼城第一名医温如寒,这一次的诊金不知要他抄多少书才换的来。嘴上去怕寒酸了不好讲出来,只说:“棋儿呢,又偷懒儿了吧。”
“他守了你一天一夜,被我赶去睡觉了,你要什么就告诉我。最多我唤人去做就是了。”陆璟一手拉起被衾,一手扶着陶随的后背拉起被衾把陶随妥当的安顿好。
陶随本身无力,顺势躺下去的时候明显的能感到那双宽厚而有力的手承接着自己身体的重量,不疾不徐地将他放平。隔着薄薄的衣料能够明显的感到他双手的温热,他抬眼看了看陆璟,却看到对方那一双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正直视着自己的脸。他心中一悸。
正当此时,托在自己后背的手轻巧的撤去,他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平了,一床温软的被衾也已拥好。陶随不由地把脑袋侧头歪向床里面,脸上起了红晕。除娘和棋儿以外,第一次和一个人,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人这么亲近。他纯粹是不适应。
当陶随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又一天的午后,感到身体轻盈了一些,头脑亦清明。他起身来去开对着院子的窗,只见院子里纷杂的很,不断有些做短工和工匠模样的人进进出出。他们去的方向是往里面的谧园去的。
“公子,你醒了,窗边风大,快别站在那边了吧。”棋儿端着药进来。
“外边这么多人往谧园去是怎么了,大夫人派人强来要房子了?”陶随问道,语气间已有了一股气愤。想到这是娘亲被赶出陶家前挣得的唯一东西,若大夫人真要胡来,纵使隐忍如他,也要与她杠上一杠。
“公子放心吧,不是大夫人的人,是棋儿我帮着公子把谧园租了出去,新租客正派人整修园子呢。”
“是谁租了这园子?”陶随听说,坐到桌前拿了药碗来饮,一边问道。
“就是你请回来做客的那个陆公子,他似乎很喜欢这谧园,说要收作他在曼城的歇脚之所,听说公子不舍得这园子,他便该注意说是要常年租了这园子。我想这是好事,正好园子空着,就租了出去,收的租钱刚好作家用。”
“你收了租钱?多少。”他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他当陆璟是朋友,他若说是喜欢这园子,让他来住才好,还收了租钱,还要让他请人来修葺自己没钱修的庄园。但是想到自己囊中羞涩,不由得也向现实低了头。
“陆公子先给了一年的租钱,一千两,他说若是公子醒来觉得不够,再议价钱。”说完棋儿乖觉地掏出那张一千两的银票,“这是银票,我没见过这么大笔的银票,不知是真是假。”
“糊涂,”陶随接过银票,看着一千两银票上面“钦远钱庄”的大字面色一变,“这个谧园二三百两便可以租出去了,多这么多银子,只怕有问题……”
“公子你就是喜欢事事这样多想,那陆公子一表人才,怎么看也不是大夫人那样的人,何必这样事事提防,况且你还和人家彻夜长谈呢,那时候好好的,怎么病了一场了,又疑神疑鬼起来。”棋儿从小跟这公子长大,是四夫人教他为人处事,因而学的伶牙俐齿起来,更加他是替公子做粗活跑的,愈发人情练达。“不瞒公子说,是陆公子说要帮衬您,又怕您不受他的银子,怕您嫌他俗气,特地说要租这个园子,给你租钱。公子您这么多年都没有几个知心的朋友,也就这个陆公子能入得您的眼,他也不嫌您出生低微。既是朋友之间,让他出手帮帮忙又怎么了。您若拒绝了,才显得酸腐,小家子气。”
陶随听着棋儿一口气说下这么多话来,一席话下来脸都涨红了。知道他不知是在自己病中想了多久才想出这么多话来说服他。“难为你这么替我想,你先出去吧,我想想。”
②阅废佛经
说是想想,他却走到卧室里专备的一张书桌前,抄起书来。是曼城一个大家族的出来的生意,说老太太过生日,要每个年轻的孩子一年三百六十日每日一遍的《金刚经》祈福。几个不孝儿孙就外边儿雇人写了,给的银子倒是不少。只是这两天病了,该抄的部分落下了,怕是到后天要交的时候拿不出手,还是快写的好。
他正奋力的抄着,听到有人敲窗的声音,一抬首,看见陆璟正谦和地笑着站在窗口,窗外边的菖蒲正绿,阳光丝丝缕缕的透镜窗来,都衬着那张如篆刀深深刻画五官的脸,一身深蓝锦缎宽袍,正犹如天神一般。“怎么,又在作诗了,这么好的天气,没有眼见身历这春日,如何作得出好诗。我把谧园拾掇出了个样子出来,出来陪我去看看?”
“哪有作什么诗,抄《金刚经》呢。”陶随停下笔,歪着头,避开有些晃眼的阳光看着他,笑了。
“‘敢言佛说尽荒唐,劳我阇黎日夜忙①。’这不是你的诗里说的吗,怎么又抄起经书来了。”说实话,当时看到这句话,要不是在诗尾看到题着“昆元一年冬饥寒于迫德艳作于静水斋”他不敢相信那首诗是出自床上那个病骨累累的脂粉公子之手,那一刻,他潜心细究,他的画皮底下是怎样地内心,竟然能说出这么慷慨激愤的话语来,这样旷达直言,枉顾世俗。
“钱家老太君过八十大寿,这是人家祈福用的。”陶随道,将手中的笔在笔架上放好,“我那时翻阅佛经,一时牢s_ao,亏您还记着。”
“先帝崇尚佛法,举国上下大兴土木建寺庙,我本就以为不好,只是不敢说去来罢了,没想到那日竟然看到你的诗中如此语句,和我当所想不谋而合。”陆璟说着,一手搭着窗边,一纵身跃入房中。
“陆公子折杀我了,我写下这些时万万没有嘲讽帝王的心,被你这么一说,为免杀身之祸,我还是将诗稿烧了的好。”
“这你就放心吧,当今圣上是个明辨是非之人,不会开罪你的。”陆璟说罢已走到陶随身边,看到他摆在桌上的那一双手,白皙如瓷,骨节清晰,心下想道,这样的一双手,若是他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目的,以他的x_ing格怕是怎么样也握不到了吧。那么现下有个便宜,不占白不占。于是他拉起陶随的手便往门外走去,“走吧,闷在屋子里对你的身体不好,不如去看看谧园整修的怎么样。”
“我那百十篇《金刚经》这些日子就要交了。”陶随不疑有他,只是说出自己的困境。
“今天晚上我帮你抄就好。”
③谧园春昼
静水斋的侧面一个小拱门进去,便是谧园了。静水斋本来就是谧园的一部分,属于谧园的尽处一处偏僻的小书斋,到陶随母子接手的时候,没有大把的银子照料整个园子,便另辟了门,把静水斋当一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