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着倒是好,只是你的身体……”
“莫要担心了,不过是在马车里,伤不到我什么。”陶随觉得傅思疾的担心似乎过了,只是自己身份不明的依傍着人家,不好表现出来。
傅思疾吩咐了掌车的手下人天黑之前一定好回到营地,公子身体不好之类的话,进了门去。
“公子,我们是往哪儿去。”
“哪儿人多便往哪儿去吧,行得慢一些。”
十字街口,陶随让马车停下来,差人去买清水楼的,自己留在马车里,挑起帘子望外看。
街道以到扫地很整洁,已经有店家开了张做起生意来,街上的人较以前是稀少了,但是跟战时街上萧条无人的境况相比,自然好多了,人们穿着厚厚的灰白的过冬棉衣,蜷缩着肩膀在街上做生意,采买物品,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忧惶,附近的赊粥摊上聚满了流民,冬日淡薄的日光铺在这个借口,白晃晃的一片,有种不敢相信的安稳,谁开能相信一个月来,这个地方逃难的逃难,病死饿死的也有,这些人的家中还有很多人战死沙场,兄弟再也见不到面,灵魂再也无法回到这个故乡,
不期然的,赊粥摊前聚着的人的谈话传到了耳边。
“二哥,听说阑军进城的时候,抓到了一个美人到他们军营里面去?”
“你知道什么,这个人是原来皇帝的男宠,皇帝逃走的时候啊,妃子都被赐死了,皇帝舍不得杀他,又怕有损军心,不能带他走,他这才流落民间,谁知道又让阑国的亲王看上了。”
“真是传奇,他倒是无论何时都不可能有生死之忧了,锦衣玉食一辈子。”听话的人不无羡慕地说。
“小孩子是什么都不懂,王朝败了全是他在作祟你们可知道,听说礼部尚书因为进谏说了他的事,就这么被皇帝杀了,这钱尚书是谁,天下文人都景仰的人,他的话能有错?他死之前,说是大喊了三声妖孽祸国,天地变色啊。他说,颠倒伦常本就是亡国之兆,不是对极了嘛,你们看这戏文里,哪有破坏伦常而能长存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马上又人义正言辞的驳斥羡慕的人。
“三爷爷,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人真可怕。”
“可不是,我听人说啊,这人眉心一点朱砂痣,妖异非常,眼睛里面会放绿光呢。”
“那不是狐妖变的。”
“谁说不是呢。”
“这样的人呀,就该抓了千刀万剐了……”
“嘘!你不要命了,这人现在得势地很,一句话就能要你的命的,你还……”
陶随在车内听到最后,有些恍惚了,觉得吵吵杂杂的很多声音一起向他聚拢过来,他放下了帘子,手还放在车窗边,紧紧的抓着窗子边,控制自己虚弱的身体不被这句句针刺般的话打到了。一阵骤冷的北风吹起了前边的厚厚的帘子,冷得他一哆嗦,重重地咳嗽起来。
“公子,东西买回来了,您的病重,现在便回去吧。”有人在帘外恭恭敬敬地说。
“走……走吧。”陶随忍住咳嗽,说了句,转头有咳开了,总觉得有一股血腥之气要冲出喉咙。
才回到军营,傅思疾仍没有回来,傅思邪也没有踪影,在帐门外张了眼张亮,便回自己的帐中。却在进门的时候见到崔明乐站在里面。
他正站在一边,同棋儿讲着什么。
“公子,你回来了啊,小全子在照顾张亮,崔公子来了,我便来这边先招呼着。”棋儿过来接过陶随进了帐之后脱下的大氅,一边忧心地看着自家的公子。他今天才被从城里的大牢中接出来,照顾张亮,并没有太多机会同公子说话,此时只能这般无助地看着自家的公子,心中叹惋,自不可说。
“你去看看,若是顾公子来了军营,让他再叨扰一趟,看看张亮的病是不是好些了。”
“是。”棋儿答着,出门去了。
“怎么了,鲜少见你这般,焦急失落之情溢于言表。出了什么事。”陶随说着,走到崔明乐的身边。
“今*你同傅思疾进城去,他没有同你说?”崔明乐研究着陶随脸上的表情道。“呵,他不过是带我出去,给我个下马威罢了。会同我说什么事。”陶随道。
“你可知道,昨夜在锦安城郊的刘家寨抓住了南国的太子,此时他正关在天牢,等着大典之后,祭旗呢。”
“喝——阑国这风俗……”陶随下意识的接了一句,便一下子想起了那日城西皇家花园的闻喜宴上,眉清目秀,眼睛灵动的小孩子,拉着自己的手,一点都不怯着众人的说,我要他做我的老师。说起来陶随是太傅,从这之后却没见过几次小太子,见到的也都是他在宫人的围拥之下,小小的身体穿过广阔的宫门,去国子监读书。然后一下子,旧南国所有烟雨,纷涌而来,崇德殿,昼宣宫,畅清苑,甚至谧园,静水斋,乍暖阁,秋水池……所有不同的情绪,跟着这些恍如标志的场景,纷纷在心口排下密密的针,刺得针针是血。
崔明乐眼看他就要倒下去了,宽大的阑国衣袍显得他更瘦削软弱,于是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扶住了陶随。
陶随笑叹了一下,推开了:“我还站得住。现在怎么办呢,他的太子现在在天牢之中。”
“陆璟现下藏身于南国西北的群山之中,我的意思,想用太子的x_ing命,逼陆璟现身现身,他只要投降阑国,他也有一个王做做,一生锦衣玉食,自不用愁。”
“他这出逃的帝王,太子不可能逼他现身还未可知。况这只是你的意思,阑国人未必同意。”
“昨夜我已与他们商议,本来皇上和安亲王是执意要赶尽杀绝的,我和姬繁力劝,指出寒冬之中自此向西追捕陆璟劳民伤财,难以实现,且难以收服民心,他们才同意了我的提议。”
陶随听罢沉思了会儿说:“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去游说?”
“你愿意去是最好,若是不愿,我手上还有别人,你只需写封劝降的信予我。”
陶随看着崔明乐愈加坚毅甚至冷酷的面容,道:“若是我连写信也不愿意呢?”
“那我只能说,张亮,小全子,棋儿都在这
25、贰拾伍。知己不再 ...
营里,还有战俘营,满锦安城的百姓,都等着你的决定。”
这分明就是胁迫。
陶随失笑了:“崔明乐,你想利用我,去报复与你有灭门之愁的陆璟,可是?让一个曾经他的男宠,附书劝降,这是怎样的侮辱,你不仅侮辱了他,更加侮辱了我,使我受的这一层辱没,让他更加觉得耻辱,让他意冷心灰,甘心臣服。崔明乐,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
“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只知道,在我这个位子上,为了帮阑国夺得南国的天下,我做出最准确的决策。”崔明乐说着,指了指书案上的笔墨纸砚说。“这是从宫里搜出来的珍品,安亲王为了讨你喜欢,都送你这儿来了,你看看,守清斋响泉琴墨,珊瑚镶金笔格,海水龙纹方砚……正好了,你的字又是那么好,不如现在便写了那封信,若你不知如何措辞,不如我说你写,你的字迹陆璟认得便好。”
陶随抬了抬细俊的眉毛,脸色一凛道:“不用了,明日我将信写好了,让棋儿给你送去。”
棋儿回来的时候,崔明乐已经走了,他看见自家公子坐在书案前,面前墨迹淋漓的一封信。
陆兄
自别后,数月有余,西北群山,入冬严寒,君安否?……
“公子,你这是……”棋儿很是不解,为了公子为何不用别的称呼,而单用“陆兄”二字。
陶随头痛不已,手肘支着桌子,拧眉头,说不出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多天不更了 自己觉得不好意思
暂且更一章吧
表示真的离我想的差很多…………
26
26、贰拾陆。尺素 ...
陶随写完了信,头痛不已,便在一边榻上歇下,模模糊糊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到有人推他,他以为是棋儿叫他吃药呢,转了个身,喃喃道:“等会儿再吃药,头痛的厉害,让我多睡会儿吧。”
半晌没有听到回应,他回转过身子来,看见傅思邪一脸y-in郁地站在他病榻边上。“怎么了,在哥哥那儿受了气?”陶随随口来了一句,说完便心知不好。
“他们说,你跟我皇兄一起进城去了?”傅思邪咬着牙的声音问。
“这是谁说。”算起来,他和傅思邪总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陶随不明白,他为何会当自己就像是他的人一样。最近思虑起来总是累,况他总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于是他只是唇边浅浅地笑了,淡淡地回问道。
“既然你那么喜欢进城,那现在就跟我走,城里的亲王府也收拾好了,多的是地方关着你。”傅思邪说着,紧紧抓住陶随的手臂,硬生生地把他从病榻上拖起来,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