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风雨后 作者:益凉【完结】(31)

2019-05-16  作者|标签:益凉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怅然若失

  陶随本来颠簸了大半天,双脚已经没了力气,此时跌跌撞撞地向外,头痛脑热之际,感到这情景恍惚重叠了陆璟过往那些粗暴的对待,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许只是一颗必死的心。他道:“你们都当我是什么人,说关起来就关起来?!”

  “我拿你当什么人,反正不会是陆璟那样就是了,要是你还要重复以前的生活,就跟我皇兄走的近点好了,反正你那么像我的母妃,后宫肯定有你的一席之地。”傅思邪停了下来,道。

  陶随稳住了步子,慢慢品出这句话的味来。听说番邦是有父亲死后,儿子娶父亲的妃子的,但是,这难道发生在了傅思邪的身上?:“这话怎么说,你皇兄也算得上事平易之人。”

  “哼,到哪天我彻底被他幽禁了,你被送到后宫里去,再承受一次屈辱,我看你怎么说去平易二字。”

  陶随道:“是么,难道你把我关在你的亲王府,就不是我的屈辱了么。”

  傅思邪甩开他的手,回头正眼看他,眉目如画,仿佛无所畏惧又深怀忧惧:“陶随,我只是想要保护你……以后你就会知道的,现在相信我好吗?”

  “相信?”陶随嗤笑,“我还能够相信谁?我起先以为自己可以相信崔明乐,现在却是他来逼我写劝降书,你说你凭什么能让我相信你?”

  傅思邪看着他如此悲伤的不能自持的样子,突然不忍心如此粗暴地对待他了,他为自己突然起的怜香惜玉之心自嘲地牵了牵嘴角,道:“那你就呆在这里,直到你相信我为止,只是你要记住少去找我大哥就是了,他真的,不是你能随便招惹的,比之陆璟,他更加暴戾乖张,这是阑国人本来x_ing情,南国文化的教化之力,改不掉这些。”

  

  傅思邪说着,向外走去,半途他又回头说:“京城的局势稳定,下个月,这边的驻军就要收营进城了,你若是不想住我的亲王府,就尽快想出一个住所来,我叫人打扫了。”

  “金尘院。我住在顾侧羽的金尘院就好了。”

  “不行,顾侧羽的金尘院外都是我大哥的兵马,你不能去。”

  “这是为何?”陶随虽然最近常常见到顾侧羽,可没听他说过。

  “你可知道,他府上还住着陆璟的十一弟,我大哥当然要防着他们策划谋反了——不过谁知道呢,大哥不是将他们杀了二十留着,说不定打量着哪天将顾侧羽收了作男宠呢。”

  傅思邪说的这般平淡寻常,彻底寒了陶随的心。他原来见傅思疾的样子,还以为是个仁德的君王,谁知听傅思邪的一番话下来,方知道他取了父亲的妻子,并且有意收顾侧羽作男宠,他明白,傅思邪说的对,阑国人的本x_ing是难以改掉的,傅思疾他可以同时是个圣明的君王,并且是个暴戾的掠夺者,这一点他早在陆璟处看懂了。

  

  在亡了的南国,帝都锦安边敌军的营地里,陶随怀着深深的忧惧,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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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国西北,烟河上游之栖雁群山。陆璟和他的一小股队伍闭居在一个小山村。

  

  这一天清早,陆璟登上山村外最高的小楼,俯瞰满山的积雪。

  不知陶随如何了,他的身体最受不住寒,可有请了顾侧羽重新换了药调理。听说他被阑军的安亲王收进了军营里,不知会不会照料他的病,阑国人素来粗鲁霸道,若是之拿他……

  陆璟不敢往下想,满脑子已经都是陶随受辱的样子,那双泫然欲泣的眼,殷红如叹的朱砂痣,旧事历历在目。

  怎么想起了这些事来了,流亡以来,真是愈发的伤春悲秋,儿女情长了。陆璟猛的一振作精神,想要清醒些,就见小德子从外边匆匆进了来。

  

  “皇上,今天早上崔将军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崔明乐?!他何时到了这里?”陆璟一惊,这几日阑军攻下了锦安城,暂无动作,怎么一夕间,就有信到。他布下的所有探子都没有回报。

  “就在山下的小城里,昨儿夜里到的,照说他的人早可以将这山围得铁桶似的了,可是他一人住进了城里,军队在城外驻扎着。刚刚派了队人送了封信来,又退了回去。”小德子恭恭敬敬地回答,犹豫地递上那封信来。

  陆璟接过信,一眼就看到信上清俊顿挫的字体,写着“陆兄敬启”,他心中一个咯噔,利落地拆了信,手却有些抖了。他打开信纸只见上面满满的都是他朝思暮想的字体,所谓见字如面,他今天算是透彻地懂了。

  

  陆兄

  自别后,数月有余,西北群山,入冬严寒,君安否?

  静水深夜,彻夜清谈,谧园春昼,池上泛舟,醉浮论证,高楼连诗,皆历历如昨,然此时竟隔却天涯,彼时知己亦再难得,人生至此,方知‘百岁如流,富贵冷灰’,真智者语也。

  昨夜锦安大雪,一夕忽止,出而视之,满城着素,高楼低树,舞榭歌台,已是别番天地。世间凄凉透彻,君当尽知之……

  

  信中所述,尽是往昔旧事,锦安近况,字里行间平淡叙事,不及其他,却偏偏字字让陆璟感到悲切难忍,所有的往事都在眼前过着,接着想及失去了自己统治的锦安城的景况,恍然间,从陶随清俊的字丛中觉出一种空寂来,好像从小到大的所有幻想和执着,一瞬之间跌进一种虚空。

  信看毕了。陆璟不动声色地微微向后,靠在一边腐朽的栏杆上,叹了一声:“德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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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又是大雪,陶随一夜没睡,天亮的时候才睡去,朦朦胧胧被外边大亮的天光弄醒,一想起作业傅思邪所说的事,并着之前崔明乐的表现,心中便有千头万绪,他自己心里也知道,他是心思极重的人,想到最后怕是又加了一层病,干脆不想,翻身起来。

  小全子马上迎了上来,道“公子,这附近连山庵的梅花开的甚好,不如去那儿走走。”

  陶随微微晃着脑袋清了下精神,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就想起平缓的连山上一丛一丛的红梅傲然开于冰雪中,不由心生向往:“锦安城连山上的梅花倒是有名的,不妨一探。去找找前日安亲王送来的东西里可有小坛子小罐的,咱们取了梅上的雪,泡茶来喝。”

  小全子连忙应着,去准备。(笑了,公子此时还有这样的兴致,倒真是他敬重的公子了,此时无关变节无关国仇家恨,将所有一切都放下了,反而显出慷慨来。)

  

  满连山深深的雪,在山脚下,树丛的顶上,冒出的几角屋檐,也都盖着雪,看不大分明,过了一片树林,到了连山庵梦外,一树树的梅花开的好好的,这里的梅花都是红梅,覆上雪之后,晶莹艳丽,在微薄的日光下显得散发柔丽的光,漫山遍野,煞是美妙。

  小全子看着说:“这里的雪景倒是好看,听棋儿说,公子每到大雪天必定要上曼城的旧城墙上去赏雪唱曲的,这会儿城里是去不得了,不如就在这里,我也好好听一回?”

  陶随轻笑,道:“此时此地再也难复当时心境,就说是去年,病再难熬也有好兴致,心里爽利,嗓子也好,现在这哑嗓荒腔的,唱不出来了。”

  小全子听罢偏头不言语,转身拿了小坛子,去装梅花朵上的雪去了,回转来的时候,见陶随对着山下的层层梅林,紧紧地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公子在在忧心什么呢。”

  “在想现在要做的几件事,一个是想办法将张亮送出阑军的营地里,好好找个地方养病去,再一件,帮着顾侧羽逃出锦安,昨天的事你也听见了,我真的不忍心他这一个人……还有战俘营的事,没有下文,要找个在阑国当值的旧朝廷人将这事促成才好,再还有你和棋儿也该要找个地方安身立命了,还有……天牢的小太子,落雁山的陆璟,有什么两全之策可以保他们周全。”

  小全子听他还竟然思虑着这样的事,不由觉得眼前这个人可敬可叹了,但是他知道这些事里面,凭陶随现在的处境是一件都办不成的,刚要劝说他,这天下未定的时刻,只得各人各安天命的时候,一旁传来粗豪的笑声。

  “哈哈哈,陶公子这几件,朕都可以办成。”

  

  陶随本来背对着来时的路,一时想到,就对着棋儿说了,不想身边还有别人,小全子全心全意听他讲,也被来人吓到。

  “参见皇上。”陶随一身南国的服装,不自觉地作势要跪,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

  “这地上都是雪,跪做什么,你们这些南国人啊。”傅思疾笑说。“朕听说这军营附近连山庵的梅花开的好看,就趁早来赏梅,没想到你比朕更早。”

  “这连山庵的梅花是满南国都是有名的,皇上可以慢慢赏。”陶随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也试图转开刚才的话题。

  “你刚刚说的那几件事,朕马上吩咐人办下去。”傅思疾说着,一挥手,手下拉着小全子一同退了下去。

  陶随见了这样,心里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来此处赏什么花。心里想着怎么化解解下来的局面,道:“皇上说笑了,适才德艳只是随口一说,皇上不要放在心上才是。德艳带罪之身,不敢有何妄求。”

  他原本是站在一个高处的坡上看山下梅景,傅思疾这时候往他对面一站,退了他的去路,另一面坡陡是怎么也下不去了,陶随于是一面朝傅思疾敷衍地说着,一面想要从他身侧走下坡去,化解那种被压迫之感。谁知傅思疾一下子紧紧地揽着了他的腰,狠狠地将他禁锢在自己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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