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随只觉得话音还未落,自己的脸就硬生生的撞在傅思疾胸前的皮毛衣领之上,那松软的皮Cao散发着久经征战的气味,陶随不由的咳了起来,想要挣开。
“明日随朕进宫去,昼宣宫边上的宫殿都打扫好了,你随便挑一个去住着。只要你住进去了,什么事,朕都给你办好了,至于陆璟朕也许你保他周全。”傅思疾这样自顾自地说着,马上征战满是茧的手掌不停地从陶随的乌发一直抚到肩膀,后背,心想着南国果然是连男人都这般纤细柔美。全没有看到陶随原本苍白的一张脸又白了一层,紧咬着微微带着血意的嘴唇,几欲昏厥。
作者有话要说:额 等会儿上下面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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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贰拾柒。出走 ...
回去的马车上,陶随突然发病,身体先是一阵冷,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哆嗦,还是被怀抱着他的傅思疾发现了。
“陶随,你怎么了?”傅思疾担心地问。
陶随本来在车上,被他拥在怀中,闻着异国之人的特殊气味,想到未来的结局,已经是胆战心惊,此时病痛,倒是让他把种种忧惧都抛弃了,光晓得刺骨钻心的痛,只是神智还清醒,他深知,他此刻要是显出一丝软弱无助,说不定就能搅起这个异族人的欲火,那样的后果,不是他所能够承担的。于是他努力压下纷乱的思绪,暗暗地吞下了病重的呻吟,轻轻地,慢慢地说:“没什么,老毛病了,皇上还是离得远点,小心过了病去。”
“呵,”傅思疾笑了:“没事,朕二弟的母妃便有你这病,阑国皇族的秘方用了几年便好了,你随朕回宫去,让随军的御医替你诊看诊看,只是有几味属阑国特有,怕是军中没有备着,你好好先养着,朕着人去取来。”
陶随不能不答应,但这一句“你随朕回宫去”,叫他如何也应不下去。猛然地想起了自己在皇宫里的日子,漫漫长夜翻来覆去地被玩弄,痛苦之后,无限逼人窒息的空白。想起这些,他不由得一颤抖,“我……是再不想到宫里去了,还求皇上赐死吧。”
话一出口,才知道其中的卑微和软弱,陶随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傅思疾听言,将人拉起来与他对视,他想知道,说出这句话的陶随,是怎样一番凄绝的样子。他才知道这样的凄绝是美的,之前,他看到身边那些侍妾男宠有反抗有痛苦,就觉得坏了兴致,基本上第二日就赐死了。直到对上陶随的眉眼,泫然欲泣的一双眼,泛着着柔光,比以往更加美,朱砂痣平添媚态,凄绝但是婉丽,如同春暮偏偏落红的美。
“那朕替你另寻一处住处便是了。”他用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声音说。
陶随闻言,没有说话,傅思疾当他是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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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军中,傅思疾有事要处理,陶随得了空,跟傅思疾的侍卫知会了声,回到自己帐中。他知道,傅思疾是什么意思,那个人已经完全地当自己是他的所有物了,安排住所,肆无顾忌的拥抱,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能做的只有走开,躲着。
陶随一回到自己的帐中,便收拾东西。
棋儿照顾了张亮回来,正看见小全子帮着陶随收拾旧物,问道:“好好的出去看个梅花回来,出什么大事了?”
小全子知道陶随只是想要逃离这里,加上他从来觉得人没有必要那么伟大,必要的时候还是要为自己,于是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声,继续收拾陶随的诗稿。
“我们走,现在就走。”趁一切还没有向之前的事一样人人皆知,满街唾骂之前。陶随说道,收拾几件旧衣服,特别是母亲生前给他做的那间宝蓝色锦袍,规规整整地叠好。
“那,张亮呢?”棋儿问。
陶随愣了一下,“带着一起走。”
之前出去的马车还在,出营门的时候,阑国士兵见是陶随的车,也没怎么阻拦,便出去了。
陶随沉浸在恐惧中,小全子同意出走,棋儿从来只听公子的,加上张亮一个病人,谁也没有想过后果,也确实再没有什么好的结果了,于是出走,成了无可争议的一件事。
小全子驾车,一车人无话。
张亮本来有事要问,见全车凝重的气氛,也咽了下去。
小全子行出了营门一段,才停了下来,掀了帘子问:“公子,我们往哪边走。”
“去……曼州城虞田县吧。”
“这……”小全子想,那地方因为战乱怕是人都死绝了吧,不过如果他家当年的屋子还在,说不定能躲一阵子。只是……“从这到曼城,重重关卡,我们这一车南国人,怎么走得过。”
“我这里有他们安亲王的令牌,若是最后出走的事败露了,便混在流民当中吧,毕竟阑国的根基未稳,想要从人海茫茫中捞着我,还是要费些时日的。到那时……”陶随本来想说到那时,自己怕是死了,想来太过悲凉,忍住了没说。
车颠簸在路上,由于车上有两个病人,傍晚的时候艰难煮了晚饭,外加煮了药,一直到很晚了,才上车往曼城的方向赶车。陶随在摇晃的里,不觉感到身体发热,头脑沉痛,本来这车就没有下午皇帝的车那般殷实暖和,他只觉得四周的寒冷一缕一缕地往身上钻,不一会儿,就直打抖的冷,他手紧紧抓住坐垫,只求能撑住,不要滚到了才好。一边的棋儿正照顾着一直在发汗的张亮,没有注意到这边。
过了一会儿,他稍微按下了点痛楚,只觉得神思有些恍惚,又感觉发起热来,茫茫然之时想到的,竟然是陆璟的笑,他没有力气去想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看到的,他这样的笑,低头,温柔的看着自己,眉眼深深的,嘴角缓慢展开,春风拂面地笑着。陶随一下子就回到了那时候的心境,第一次被人信任的,第一次被人正面赏识的,第一次被人温柔对待的,惊喜,愉悦。然后春阳微风,诗词歌赋……
陶随突然想,或许就是因为不欢乐,陆璟的出现才那么有意义。所以这一年的那个春天,无可否认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我的一生呢,反正是要死的,反正到了病最后的日子,是要痛苦的,如果他不出现,便再也碰不到第二个人了,能这样的,让我高兴了吧。我就只能是孤独的卑微的默默无声的在某个冬日,抓破床单死去。
陶随对自己这卑微的自轻自贱的想法也无能为力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上了苍白的唇边。他只明白,在病重的这个时刻,他唯一能想点好的事情来准开注意,想到的就是今年春日,再精确,即使陆璟的那曼城七日。
“你看,即使是你让我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人人视我为脔宠,恨我入骨。我所能想到的好,也全都是你给我的,陆璟,你真高段,曼城七日,毁了我一生……”他在心中暗暗地说着,一下子就被突如其来的咳嗽盖过了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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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寻小路走,道路积雪s-hi滑,也为了照顾病人,马车走的很慢,寂静的夜里,最初只能听见马蹄声,和小全子时不时的吆喝声。
突然就从后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像是大队的人马过来了。小全子看路上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人马逼近。
陶随身体一个向前猛冲,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帘外传来慌张的声音:“公子,你怎么了。”
“没事,外头出了什么事?”陶随边问,边用帕子擦去唇边血迹。
却没听见外头的回答,陶随示意棋儿不要出去,自己起身掀了帘子,小全子僵直了身体坐在一边,他抬头,对上了傅思邪森冷的眼睛。
“怎么,安亲王来追我么。”陶随随手收起沾了血的帕子,下了马车道。
“你已是我皇兄的人,皇兄日理万机,我自然有职责将你捉拿回去。”傅思邪说罢,招手拿人。后头上来的人二话不说,直接用麻绳套住了陶随的头,将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捆了个扎实。那块只收在手心的帕子飘然落地。
“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什么时候认的?如若我没认,我怎么就这么轻易转了人手,我难道就是你们之间随便买卖的奴隶。”陶随半带嘲讽冷冷地说。
“这早已是人所共知的事,还用说吗,带走。”傅思邪不忍地转开了脸。
手下人用力一推,陶随一个趔趄,几乎要跌倒早地上去,顺势哇地又吐了一口血。
眼看着陶随几乎是被人拖着送进了傅思疾派来的车里,傅思邪才俯□去,捡起了地上的那块帕子。
“二皇子,此时万不能以感情用事,皇上派您来追陶随,是在测您的忠诚,今日一个不忍心,以后遭罪的可是您,想想这儿来的刀斧手弓箭手,您以为追一个小小的公子用得着这么些人,都是冲着您来的。”
“我知道,走!”傅思邪一把捏住了帕子,咬着牙说。那帕子上还有陶随身上他的药香,那股味道萦绕在他鼻尖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如今抓到了手里,仍旧是抓不住。
说罢转身上马,向营地所在地缓缓而去。傅思疾的手谕,随行的其他三人不用带回,放他们自由行去,明着是在办陶随昨日所托之事,其实这乱世之中,三人立足何等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