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聂一下子怒了,红缨□□头端在地上重重一磕,砸得地板木屑飞散,端酒的小二缩着脑袋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模样。
“皇上虽至今昏迷不醒,但气息未灭,你是存有何等心思说出‘先帝’二字的?”
这话可罪孽大了,唬得何江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躲在角落里的季昌闭上眼睛扭过脸,眼角留下一行清泪。
虞生烟挺可怜他的,知己难得,他与何江轩相处多年,两人志趣相投且同样才华横溢。在月下一起饮过酒,在花前一起赋过诗,在青楼里一起捧过美人,连何江轩洞房还是季昌送他去的……
知己却在他最艰难,最需要保护时将他抛弃出去,就为了换取他的官职与荣耀。
他睁开眼睛,面前明晃晃的刺眼,抬手摸摸脸颊,手指一片s-hi润。
真哭了啊?
卓聂是军营里的铁汉子,军营最注重团结,同行的队友就是知己,在敌人来临时,不用看对方脸色、听对方命令
也能互相配合得完美无缺。他认为朋友就该两肋c-h-a刀,而不是为了什么东西互相c-h-a两刀……
所以他非常唾弃何江轩这种人。
卓聂任由何江轩跪着,缓缓开口道,“第一件事跟你有关,想必诸位都听说过了,两日前本王在一家玉器店里接了三个人回将军府,那三人就是御史大夫季昌、六殿下和九殿下。两位殿下告诉本王,他们惨遭宫中暗卫追杀,多亏御史大夫将他们藏于一家玉器店中才逃得一劫……御史大夫功不可没!可本王听说,那日御史大夫走投无路想向你求得庇佑,你却污蔑御史大夫是残害两位殿下之人,竟敢假冒圣意将御史大夫投入天牢,前几日还放出消息说御史大夫畏罪自杀?”
何江轩脑子一片空白,季昌?他不是死了吗?那日自己还亲自去天牢看了,尸体硬邦邦地像石头,瞪着眼睛,早无气息……
卓聂冷哼一声,“怎么了?不信?要不然让季息跟你们对质一番?季昌?”
季昌起身,看着怀里呼呼大睡的顾莫之有些为难。他是想牵着卓楠和顾莫之一起去的,但顾莫之偏偏在他怀里睡着了,他都不知道该不该抱殿下出去,有将军的大嗓门在,殿下肯定会醒,到时候在那么多人面前嚎起来又着实伤面子……
“那里人多,九殿下还是留这儿里吧,万一吵醒了又不好哄,那群人也没什么好看的。”虞生烟善解人意地扯住他,轻声道。
“劳烦贤弟照料片刻。”季昌将顾莫之小心翼翼地交给虞生烟。
“贤兄言重。”
怀里的孩子“咿呀呀”地哼唧着,抓着虞生烟的袖摆玩着,时不时咧开牙还未长全的小嘴傻笑着。
虞生烟心中怜惜不已,他一直觉得顾莫之很可爱,顾莫之皮肤很白,细腻柔嫩的皮肤下连青色细小的血管都看得清。
他的皮肤越白,称得瞳孔越黑。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珠子呢?又纯粹又无辜,连罪恶印上去都是干净的。
虞生烟莫名伤感起来了。
若是多年后,你知道是
我夺了你的皇位,会恨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弄了个封面,好不好看?
跟你们说个吓人的事,八点左右我在宿舍洗澡,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拍窗的声音。浴室的玻璃是毛玻璃,锁着的,宿舍在五楼。拍了五分钟左右,一会儿停一会儿响,出来后我问舍友刚刚是不是刮风了,她们说没注意……可能只是刮风吧,但洗的时候真的吓疯了,一身泡沫一动不敢动……以后洗澡一定要带上手机听小苹果……
第18章 为虎作伥
季昌在将军身边站住,虽消瘦许多,连脸上都布下伤痕,但季昌年少之际名声在外,大部分人与其共朝时间又不短,都认得出。在座一片喧哗,好奇的有之,恐慌的有之,何江轩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季昌身死已传开,但见过季昌尸身的好像就何江轩一人,是真是假不可得知,不过看何江轩反应应该是真的。
季昌未提自己事,先将皇榜奉上给他们看,“在下在两位殿下身上找到皇榜,皇榜已说明是六殿下为储君,正巧,皇上与将军之前商量着也是如此。正如你们所争执的,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被j-ian人所害昏迷不醒长达月余,太医也无能为力。所以在下斗胆三日后立下新国君,保佑吾国昌盛。”
场上顿时一片喧哗。
季昌是死是活跟他们没多少利益上的关系,倒没多少人在意,而立帝之事上他们可是孤注一掷的,成可流芳百世,蒙荫后代,但若败了,可不只是人头落地这么简单。
“季大人此言差矣,自古长者为大,自然是大殿下更有资格为帝,而六殿下年纪尚小,不足以言大事!更何况之前早有圣旨传言大殿下为主,你的皇榜怕是伪的吧?”兵部
尚书侍郎起身道。
这次出兵是他出的精兵,太尉和国师又不敢露面,他这几日风光地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过几日是他称帝了呢!
卓聂喝道,“此皇榜所用的砚台是皇上当初登位时本王所赠的‘碧血丹心’,磨出的墨属赤色,入纸不泅,入水不化。此观异常珍贵,这么多年来也未听说哪里找出第二块……本将军也可证明字迹确实是皇上所写,皇榜是真是假需现在辩明,伪造圣言乃是诛九族的死罪,查明之后绝不姑且!”
喧哗声渐渐小了起来,几个官员脸色煞白。
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将军出生高贵,坐拥兵权,并且多年来又多是是胜仗归来,无论在军营还是在民间名声大极好。
有实力,有背景,有民心,一点不夸张地说,他真的可以自立为王。
“你们选的时间不错,三日后的确是个吉祥的好日子,立六殿下为帝,给予百姓恩惠,免除三年赋税,只是前些日子我在民间听了一些不好的流言,这些谣言还请你们亲自去解释,如此,本王敬诸位大臣一杯。”
侍从递将军接过一饮而尽,将酒杯砸在地上,然后扬长而去。
虞生烟抱着顾莫之从后面也悄悄退下。
完了,他想,
自己还是被俩位殿下牵连了。两位殿下还活着,自己功不可没,那群家伙动不了将军还动不了自己么?
虽然将军说要派人保护自己,可一个店面前前后后站满凶神恶煞的兵,客人们早绕道跑了,怎敢进去买玉?
“连累贤弟了。”季昌也想到了这个,愧疚道。
“无碍。”虞生烟只能打算把自己心头血弄出来然后撤出这里换远点儿的地方再开店,只希望别的城市也能如都城般繁华。
季昌见他神色不振,劝道,“要不贤弟先来我这里住些时日?等将军帮殿下将贼党处理完了再回去?”
“多谢贤兄。”虞生烟哭丧着脸,带几个派来的大兵过去帮忙收拾东西,季昌闲着无事,也跟着帮忙。
“喜哥儿说要给酒楼老板帮忙,就把带过去了,赵三还跟着老郎中……我能带他一起么?”虞生烟想着处理j-ian臣不是几天的事,可是自己若是离家久了,赵三气消想回来了结果发现自己早跑了,还不气炸?
“自然可以。”季昌对x_ing格孤僻不合,对人,尤其对虞生烟爱理不理的那个孩子印象深刻,不由感慨,“贤弟真是菩萨心肠,只是那孩子脾气也太臭了些,也就贤弟还始终如一。”
“不。”虞生烟苦笑着摇头。
这是欠他的。
虞生烟告诉自己。
自己欠他家两条人命,他爹的死有自己的间接推动,他爷爷也自己害死的。
他爷爷若是不死,他家也许不会妻离子散,他爹尸骨不全,最后连个墓都没有。
这是一段年代久远的孽缘,久远到他爹还未出世。
那时候虞生烟还是个躺在山洞的一具寒尸,他的尸体怨念太重,尸身上的伤痕自身很难修补,一只通了灵智的兔子常常过来捣药帮他敷伤口。山洞是只母虎的,虞生烟本身是玉脉中的灵物,万物趋于灵气,因此母虎待他是百般好。后来有个冬天大雪踏至,雪下得三尺有余,冷意非常,鲜有野兽出没,可母虎偏偏这时已有孕,多日未进食,脾气焦躁许多,甚至对虞生烟露出獠牙,虞生烟安抚它不成,忽察觉有人上山了。
虞生烟将那人的位置告诉母虎。
上山的人是个穷书生,是来进都城赶考的,第一年未考中,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闲逛却被绣球砸中脑袋。
然后做了一位富贾的上门女婿,富贾的女儿容貌秀丽,贤惠难得,愿意跟着穷书生过日子,富贾本身也重才,劝他留于此地复考。第二年富贾的女儿有了身孕,天气严寒,纤纤手指冻得粗如笋根。穷书生心中愧疚,想送娘子一副手套,但又不愿用富贾家的钱,而他本身的银两能买的手套又只能是粗布荨麻,他娘子身娇r_ou_贵的怕是看不上。
于是他决定上山看看,冬至时,像兔子一例的动物皮毛格外柔软厚实,送娘子正好。
然而不慎遇虎,命丧虎口,身死后魂魄为虎所驱使,化为伥鬼。
他跟老虎回洞,看见虞生烟,以为他是老虎的储备粮,曾想帮他逃脱,结果发现他形如死尸就放弃了,但他每次跟母老虎回来后会跟虞生烟念叨很多东西,比如他的娘子、他娘子肚子里的孩子、寻常人家的见闻、古诗八股文……虞生烟能如此快地融入人世他功不可没。
虞生烟也因为他对读书人有种本能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