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用扇子捂着嘴,有人用手绢抿了抿眼角,有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气氛稍显凝重。
“于某虽心痛如刀割,也曾想过破罐子破摔,就此囚了那人,让他哪里也不能再去,就留在身边……却终究还是,不忍心。”
……嘴角的抽搐和眉角的抽跳几乎都再也遮掩不住了。
“所以于某决定,放手。”于广土低沉的嗓音说完,环视一周,“然而,那人面对的,却是虎狼环伺,他的对手,是那位,只有银松堡,和天网能勉强应对之人。”
……哦。
“银松堡无缘无故自是不会出手相助。”于广土苦笑,“唯有天网……”
原来是皇帝要杀庄七啊?
嗯嗯,怪不得当初于老板下狠手呢。
他不下狠手骗不过皇帝和庄三。
不下狠手也吃不着庄七啊。
庄七现在到底怎样了?说当初是他的内应相助才能除去庄三。
除去庄三又怎样,不都说了是皇帝嘛!
皇帝又怎样,还不是忌惮银松堡和天网。
对了,说于老板取了心头血给庄七,是不是真的啊?
是真的,后来还被庄七一巴掌打到胸口。
唔,好疼……
“老板,你是真男人!”褐衣男子充满敬意地道。
“我觉得你今天,好像并不完全是在演戏……”黄衣女子一脸真诚道。
“你要想卖了天网就卖吧,我们无所谓啦。”青衫男子喝口茶,说。
“天网能作为筹码同皇帝谈判,说起来……我是觉得有点自豪诶。”浓眉大眼的可爱姑娘抿着嘴笑。
于广土睁大眼睛,一脸感激:“你们——”
“虽然要被卖了,但是这个八卦也还值。”终于,某小孩总结。
所以有句话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七王爷大寿 34
於广土再半个月後见到庄七,发现这人越发俊俏了,哪里是三十五要到三十六的样子呢。
反观自己,则还是那麽土不拉几,因为伤重未痊愈,脸色不是苍白就是蜡黄。
整个人还瘦了一圈。
而庄七恢复每日练功,精神头好得很,虽还没有像以前在皇城那样飞扬跋扈,不过现在那份凌厉到被藏得更深,定力不足的人,一个眼神都会被他看得背後发凉。
於广土就坐在石桌边上,托著腮,看庄七在不远处练剑。
一朵剑花挽得霎时好看,於广土看得痴傻。
他天生骨骼身段不好,不是练武的料,现在也最多有个轻功稍微过得去,关键时刻逃跑保命。
所以隔行如隔山,再加上本来心里就偏,所以看著庄七,就觉得他真是厉害得不得了呢!
肺里痒得厉害,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然後就看到那人的动作顿了一顿,眉头皱了那麽一下。
哎呀,看来是打扰到了那人呢……
当然,他本身在这里的存在,就是一个打扰了。
“这几天去哪里了?”庄七收了剑势,负在背後,踱步过来。
於广土摸摸鼻头:“怎麽,想我啦?”
庄七连哼一声都懒得。
於广土撇撇嘴:“你就不能说个好听的让我痛快痛快?”
庄七淡淡说:“可以让你痛。”
“……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於广土换个话题,一边狗腿地给他倒了杯茶,双手捧著放到他面前。
庄七看了下,方才坐下,放下剑,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於广土看著他袖子滑落,露出手腕上的疤痕。即使用了上好的活血生肌的药,但他手脚腕上的痕迹,却也终究是消不了的了。
“比如?”庄七放下茶杯,挑眉。
“粗茶淡饭不若以前精美,吃得习惯吗?”於广土问。
“前天饭里吃出个苍蝇腿。”庄七说。
“……那穿的衣服还够吗?”於广土又问。
“带过来的都是去前年的,这两天练武破了几件。”庄七答。
“晚上睡觉呢?被子盖得暖不暖和?”於广土不气馁。
“暖和,但是太干燥,每天只能睡三个时辰。”庄七又给自己倒杯茶,说。
於广土沈默了,半晌才幽幽地说:“你果真不喜欢这里。”
“我为什麽要喜欢这里?”
……因为我在这里啊!
这麽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说出口也会被庄七嗤之以鼻。
“那你喜欢皇城吗?”於广土叹口气,道。
“我为什麽要喜欢那里?”庄七又答。
“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所熟悉的环境,锦衣玉食,大家都敬畏你……”於广土数著说。
庄七这次没有放下茶杯,却是拿在手上把玩。
“天天被人恨著,被人算计著,今天一个杀手,明天一个死士。要麽饭里投毒,要麽明刀明枪……”庄七也这麽数著说,说到最後竟笑了一下,“呵,还真是怀念呢。”
於广土放在桌上的手向前动了动,突然很想抓住他的手,最後却还是停放在了石桌上
“现在不一样了,最大的那个对头,已经说了不动你了。”於广土轻轻说。
庄七挑眉眯眼,看向他:“这几天滚去哪里了?”
於广土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没去哪里,就在屋里呆著,和人通密信。”
“把话说完。”
於广土撇嘴:“和那老头儿通信,用网主的身份,但他也知道我是哪个。我跟他说,天网如今在我手上,要是他愿意,天网还是皇家暗部,继续为皇家效力,要是他不愿意,那我拆了也不给他留著。至於他愿不愿意,也是很简单的事情,保你平安。”
庄七看著他:“当初你怎麽不愿意去争那个什麽储君位置,我说不定会辅佐你。”
於广土憨厚地笑:“我不适合。”
庄七没回话。
於广土接著说,带著谄媚脸色:“其实老头儿答应,也不全是因为我以天网为筹码,也还因为你本身就让他忌惮三分,以前那是你不知道他要杀你,现在你知道了,若是他要撕破脸,对他也没甚好处。”
言下之意便是“七叔你好厉害!”
当然,庄七照旧是不吃这套的。
“你现在已经安全,可以回去了。”於广土笑了一下,说。
庄七挑眉,嘴角带著哂意:“你舍得?”
於广土吞了一下喉结:“当然,舍不得。”
庄七带著淡淡讥讽,轻哼一声,继续听他鬼话。
“但是,天上星月,我已水中捞过一次。”於广土苦笑道,“执念已达,剩下的,就等时间来淡了一切,让它烟消云散吧。”
庄七休息够了,重新站起来拿剑转身,只回了半边脸,挑眉笑道:“贪狼原是忠狗麽?”
於广土表情略无辜,玩著茶杯转圈圈。
一边看著庄七继续练剑,一边玩著自问自答。
──是忠狗会下狠手让他武功内力全- shi -?
──那是为了不让三王起疑心。
──是忠狗会轻轻松松面不改色挑断他手脚筋?
──那是为了不让暗中监视的皇帝起疑心。
──是忠狗会用这麽- yín -邪的方式解毒?解药要用玉石塞在後- xue -让黏膜吸收?
──那是为了,咳咳,就是解毒啊……
──是忠狗会趁人之危,上下其手占便宜吃豆腐了个够?
──那是为了……
──是忠狗会下- chun -药把人强女干变和女干?
──那- chun -药不是他吃了嘛……
……
於广土嘴巴抿著,想著庄七最後的那笑,缩缩脖子。
抖了一会儿後,又恶人胆大起来,破罐子破摔──
不是经常叫我狼崽子麽?!老子就是条狼怎麽了?!
老子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又怎麽样?!老子就是咬住青山不松口!
大不了,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条好汉!
……只不过到时候,这草,就更老了。
七王爷大寿 35
第九章
虽说活到现在,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呆在皇城里,并没有觉得腻,或许也是因为生- xing -凉薄。
但现在一出了那个地方,就好像便没有了以前的那些淡然。
天地广大,无边无际,只是站在小小的屋檐之下,都能够感觉到那份无穷的悠然。
庄七负手立著,看著天际的云彩变换,觉得或许出去走走也不错罢。
七王府被几乎原封不动地搬到了塞外,当然并没有原王府的那座房子气派,但偌大一个院子,在当地也算得上考究。人员也齐全,丫鬟仆人夥夫管家,几乎一个都不少。唯一少了的,是原来的侍妾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