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广土想了想,还是默默地拖过一旁的搓衣板,默默地跪了下去。
无论他的初衷是什麽,却也是没有存什麽好心,也让庄七吃了不少苦头。
还迫著他与自己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
只不过本来想著事情办完自己主动坦白从宽,却又被庄七抢了一步,免死金牌是有,但这活罪……是难免罢。
“滚进来。”
跪了还不到两个时辰,於广土就听见门内犹如天籁的声音。
他扶著门框站起来,腿上有点哆嗦,理了理衣服,然後推门而入。
庄七坐在桌边喝著茶,冷眼看著进来的他。
“七叔……”一开口便是可怜兮兮的声音,“我错了。”
“说罢。”庄七不去理会,只淡淡开口。
“是到如今你也知了不少……”於广土大著胆子上前,看庄七没动,便也随著他坐在了桌边,“我从小便对你……你是我小时候生存下去的希望,你在我十岁生辰时提剑而来,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我也读过礼仪尚贤之书,知晓一些事情有违天地人伦,但我……”
於广土看著庄七,满眼里都是浓浓的情意:“但我,还是没有办法。”
少年的情欲汹涌而来,他也手足无措过,也强行压抑过,却仍旧在夜里想著那人削劲的身线,清冷的嗓音,不可自拔地达到高潮。
想拥有他,想让他臣服在自己身下,想看他释放时的迷乱表情。
“如果只是那个时候冲动却自然的欲望,我也不会如此执著,”於广土微微苦笑著,继续回忆著说,“但我对著另外的人完全没感觉,即使脑中想著你,但怀里抱著的不是你,所以完全不行,一点也做不到,无法勉强。”
庄七听著,表情依旧淡然。於广土也猜不到他到底怒了没有。
“不只是身体上的渴求,我每天都想见你,都想听你说话,和你一起品茶对弈,或者赏花读书,只要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都无比快乐,每次要与你分离,即使知道会再见面,也无法抑制地恨相处时间这麽短暂。”
於广土淡淡苦笑:“你是我亲皇叔,当初你是为了杀我而来,我却还是喜欢你,这麽喜欢你。但是却无法得到你,凭著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身份,根本连一根指头都不能碰触到你。所以,这皇子的身份,我也不要了。”
便有了後来的假死出逃,却并没有按著庄七安排的路子走,否则便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後来我另辟蹊径,到了塞外,混进了天网,从客栈跑堂地做起,直至如今。”
因为有著明确的目标,所以异常用心和努力,短短五年时间,并不是常人所能做到。
“然後呢?”庄七靠向椅背,并不闪躲於广土的目光。
“然後,我得到消息,三王爷在这麽多年的角力下,最近因为太师那一边的势力见长,不想分身乏力,终於决定要彻底铲除你的势力。”於广土道,“我便乔装去了京城,作势与他合作,也对你下了狠手,在他松懈之际,将你带出了城。现在三王爷已经除去,你已没有後顾之忧。”
庄七淡淡喝茶,不予置评。
於广土话已说完,便也沈默下来。
於是庄七挑眉看他。
於广土颜色深沈地回望他,踟蹰半天,还是道:“我不求你原……”
庄七哂笑打断他:“讲完了?没有遗漏的地方?”
於广土摇头:“再无所瞒。”
庄七又替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再不轻不重地放下,清脆的声音让於广土暗暗顿了一下。
“若只是庄三,”庄七冷哼一声,“也难为你劳师动众让我出城了。”
於广土背後开始隐隐冒著冷汗。
沈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於广土想要张嘴说“七叔你在说什麽我怎麽什麽都听不懂”却终究开不了口。
“庄愚,你若是要让我信你,”庄七微微皱眉,“从今以後都信你,就把话都说完。”
於广土背脊轻轻一震,终究苦笑一下:“论起心如明镜,果然我还是逊你一筹。”
庄七没再回话。
“你当初与十七皇子牵扯不清,他的死也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喜怒无常,- yin -狠手辣,做事不留余地又随- xing -而为,不知何时又会做出什麽事来,或许还会对其他皇子不利,心血来潮想要颠覆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你小时候,毒杀了那位贵妃。”
话说到这地步,便是什麽都说清楚明白了。
庄七冷笑:“赐我的那枚珠子,果然是个预示麽。杀了庄三,也难为你与他作对了。”
於广土看著他:“我自小便没有得到什麽关注和宠爱,那人也是放任我们兄弟自相争斗,他要的不是子女,而是他的继承者和辅助者。你也知,在这点上,我不可能会有任何不定和为难。”
庄七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我是真的都说完了。”於广土道,“今後你要怎麽对我,你要我怎麽对你,我都别无二话。”
“那就先滚出去吧。”庄七淡淡道。
於广土再深深看他一眼,随後默默起身,默默走向门口。
只是在跨出门槛之时,也淡淡说了一句:“庄曦,你又为何不坦率一点。”
为何不杀了他,为何任由他成长,为何与他纠缠至今也不果断抽身而去……庄七生- xing -凉薄,至母妃逝亡以来,从没有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除了当初那个蠢笨的木讷小儿。
也不过是再一次的随- xing -而为,没有杀该杀之人,甚至还做了孤苦无依的他的庇护者。
并不是有什麽过多的情意在里面,只不过就是看见那个小身影在自己眼里。
庄七从不曾後悔做过的事,一开始不杀,之後再杀,是对自己的讽刺。他也相信那个蠢笨小儿成不了什麽气候。
直到看见他眼里不对劲的欲望,知道了虽然他看似看家狗,却始终是留著狼的血脉。
但也还是认为,那不过是他一时的痴妄。
这大概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的看错,直至後来,他被从九霄云上拉下来。
不过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
七王爷大寿 33
而那个留着贪狼血脉的男人,何尝是没有看透这一点。
不只是看穿,还紧紧咬住这个弱点不放,步步紧逼。
是的,弱点。
庄七以手扶额,依旧表情淡然,只有眉头微微抽搐着。
天网本来就不是上九流的营生,里面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据点也多设在妓院赌场这些下九流的地方,稍微正经一点的,也不过就是镖局或客栈。
所以天网的运作也……没有很严肃。
大家称于广土为老板,他也就是个老板而已,所谓的下属,也不外乎为了赚取生活费(少数变态的除外)。
所以,很少正正经经地开会。
一开会几乎就没有好事。
比如当年的网主召集众主事,就是为了把位子给于广土。
比如于广土在上任后第三年第一次开会,就是告诉大家他其实姓庄。
比如于广土在上任后第五年第二次开会,是为了告诉大家,他要去把七王府搬到塞外来。
所以,当大家在于老板上任第五年半时被第三次召集,都非常想推脱不去。
于老板说,不来拉倒,无所谓,叫别人带信儿吧。
……但是换个角度说,每次开会,的八卦内容,真是让他们这些老油条都觉得刺激。
皇家秘史啦,乱- lun -情仇啦,相比之下,男男相恋已经是很稀松平常的了。
于是这次,大家也都还是给老板面子,几乎都到场了。
于广土看着大家,眼睛里露着熟悉的诚恳的光芒。
他首先站起来,给大家敬了一杯茶。
众人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凉。
“这么多年来,感谢大家的辛勤付出,天网才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于广土说。
“工作嘛,分内而已,老板何须客气。”某黄衫男子说。
“于某当这个老板也已经快要六年,这些年来,离不开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于某再次表示感激不尽。”于广土说。
“谁让老板给的分红多呢。”紫色轻纱的女子娇笑道。
众人心中点头。
“还有那么多八卦可以知晓,何乐而不为?”绿色绸缎衣裳的女子温柔道。
众人点头。
于广土面带感激之情,向大家重重点头致意。
众人中定力不好的,突然打了个冷颤。
“老板,你有话就直说吧,我们承受得住。”蓝色长袍的男子郑重道。
于广土凝视全场片刻,然后摇摇头:“于某不怕大家笑话,于某的事情,大家想必也都清楚了……在下虽被谬赞运筹帷幄千里,谋略过人,但也终究不过是个普通男子,到最后,也始终敌不过一个情字。因心上那人从不在乎,在下之前使了卑鄙计谋,逼他就范,却始终不能得到他的心。这次,是于某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