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 作者:螟蛉子(上)【完结】(19)

2019-05-17  作者|标签:螟蛉子 甜文 情有独钟 强强 青梅竹马

无名瞥了庄少功一眼。庄少功想起了出门须代无心伺候他的诺言,打来一盆水,要与他洗脸。无名舔了舔嘴唇,难得说了番体己话:“我的血,有毒,包袱里有解药,你服下,再与我包扎伤口。”

庄少功依言行事,取解药服了,再动手拧干帕子,替他擦洗脸,包扎了右手,又替他把散乱的头发束了一遍,忽地摸到他左肩有些- shi -潮,入手一片嫣红,问道:“你这儿受伤了么?”

无名“嗯”了一声,大抵是洗了脸十分舒服,只是懒洋洋地拥被坐着,看起来温顺了许多。

庄少功心中怜意大起,坐到他身后,想要替他处理这肩头的伤势,环住他的腰,就要挑开衣结,又担心解开他的衣服冒犯了他,一时踌躇,心跳也不觉加快了几分,面红耳赤地道:“我……这……”

无名扭头看庄少功,一脸不解,目光中却渐渐有了一层冗杂的意味。

庄少功连忙松开手,口中念念有词:“《孟子》有云,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什么意思?”无名似乎没能意会,慢条斯理地问。

庄少功涨红了脸,低头,老实道:“昨日傍晚,在车内,我觉得,你的手,很好看。”

无名听罢,手指微微一动,不由自主地,慢腾腾地捏成了拳,又问:“你,什么意思?”

“……我……无名,我怕是……动了断袖的邪念……看待你……也不能再如兄弟朋友之间那般,就好像是……男女授受不亲……”

“你见过断袖?”

“少时在族塾里见过,一个是我堂兄,一个是我那堂兄的远房亲戚……”

“呵,你见了之后,”无名冷笑一声,“很喜欢?”

庄少功连忙摇头,他那时只觉不堪入目犹如禽兽之举,无名自然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无名看得费劲,索- xing -转过身,有所思地盯着他,问道:“那你,是喜欢我?”

“不……”庄少功正摇着头,一时停不住,又不假思索地点头,继而回过味来,赶紧再次摇头,语无伦次地答道,“是,不……不是,不敢!我不是有意侮辱你,只是……觉得你很好……”

无名似乎来了兴致,点点头:“我很好,你喜欢我,我也不会不高兴。”

庄少功只觉在应对考功课的先生,每答一句都是胆战心惊,待听清无名的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局促地对上无名的视线,也不敢细看那神情,重复道:“不会不高兴……当真?”

无名不答,体贴入微地道:“你对我动了‘邪念’,想必有些苦恼,不知该如何是好。”

庄少功简直觉得无名是个知己,他这一刻的确是心乱如麻,几乎要把头点到地上去。

无名看他可怜,出主意道:“你这苦恼,既然说破了,那么总是要解决的,你有三种对策。”

“哪三种?”庄少功连忙问。

“第一种,你与我断袖,不再去金陵见夜盟主的千金,回家禀明父母。”

庄少功听见要禀明父母,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真与无名做了夫妻,无名却不能为他生一男半女,父母断然是不会答应的,到时候,一家人都会不和睦。

“第二种,你与我断袖,去金陵见夜盟主的千金,回家不禀明父母。”

庄少功听了,惊讶地望着无名,无名面不改色,依旧是病恹恹地,眼中似有些讥嘲之意。他忽地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恼怒起来:“无名,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你以为我会欺负你么?”

无名“呵”地笑了一声,仿佛觉得欺负这个词,用得十分有趣。

“第三种——”无名轻巧地看着庄少功。庄少功全神贯注,屏息听第三种对策。

无名道:“上完药,滚出去,我可以当作没听见。”

庄少功听无名说了这番话,知道对方根本没将自己放在心上,绮丽的念头霎时一扫而空,只觉自己方才是吃得太饱,让猪油蒙了心窍,对这没心没肺的少年郎说了一通丢脸的痴话。

他有些难过,有些好笑,渐渐释然了,也就道:“那就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之所以告诉你,我这份心意,是因为……我想活得光明磊落些,古人说得好,‘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如今,我明白了你的心意,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也不会再有暗昧的念头。”

说罢,他解开无名的夜行衣,果然是心无杂念,也不去看这少年郎身体如何,清洗了那肩头琴弦穿出的细小伤口,敷药包扎完毕,又替无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无名这下子浑身舒畅了许多,整个人放松下来,连庄少功的话,也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他叫住准备端水离去的庄少功:“少家主,我相信你的为人。”

庄少功一怔,不是滋味地喃喃道:“原来你是相信我的……你不讨厌我就好。”

无名自顾自地道:“其实,我有心上人,我死之后,还要托少家主照顾。”

庄少功又是一怔,心里酸涩难当,勉强问道:“是谁?”

无名飞快地笑了一笑:“我死之后,自有人转交书信给少家主,少家主一看便知。”

庄少功心痛难忍,不知是因为这少年郎将死字挂在嘴边,还是因为这满面病容的少年郎也有了心上人。这些青年才俊,诸如应捕头、无名之流,都自称有了心上人,唯独他没有心上人。

他一时心绪激荡,暗想——

自己比起这两人,犹如瓦砾之于精金美玉,因此才未有情投意合之人么。

如此作想,更觉得自己糟蹋了韶光,亏得在家中锦衣玉食无所求,不出门哪里知道自己处处不如人,功利心一发强烈起来,便暗暗起誓,要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

无名哪里知道,他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激得庄少功热血沸腾。

“我这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少家主可答应?”

庄少功这才回过神,勉强笑道:“我答应你,你若过身,‘汝妻子,我当养之’。”

无名听了,还不忘夸一句:“少家主,你真是一个好人。”

身为好人的庄少功,无话可说,端起一盆污水,走到门边,忽地停住了脚步:“无名……我知道,我这少家主的阅历,不如你这死士,你聪明,有主见,不听我的话,我不能责怪你,相反,还要向你请教。但我,期望你不要再欺瞒我,如你所言,你杀人算在我头上。你受伤也当算在我头上。我并非独断专行之人,连洗脸水都可以为你端,有何事不能与我商量?”

他回过头,定定地望向无名,终于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无名,你不是孤身作战,我也不是。我不想害你,也不想误会你,请你别再骗我。”

第15章 出自淤泥

庄少功一行人,在浯溪渡口耽搁了三日。

这三日,庄少功做了很多事——

第一日,遣死劫无敌,一力帮衬神调门,肃清蛊邪乩邪余党。

无敌之前栽了跟斗,落在无名手中,吃了哑巴亏,此时犹如猛虎出笼,得了少主的令,“不许打死人”,逮住不服的,提拳就将人打得生不如死。遇见跪求一死的,还语重心长地道:“想死?少主说了,蝼蚁尚且贪生,杀人不好。”

蛊邪余党里有一位,称蛊门门主定会为蛊邪报仇。无敌听了,一把擢住他的脑袋,将他捶进墙壁里。唬得庄少功急赤白脸:“教你不要杀人,怎地不听?”

无敌自有一番道理:“少主怕是看错了,属下杀的这个不是人,是禽兽。”

第二日,庄少功召集神调门众弟子,开坛讲义,作诱善之劝。

神调门弟子听得哈欠连天,不知所云,奈何无敌煞星似地掠阵,也只有打起精神喝彩。又在庄少功的鼓舞下,振臂高呼,齐齐喊了一遍:“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命由我作,福自己求。”

最后一日,天气和煦,庄少功打算去摩崖上拓颜真卿所刻的文章。无名对此毫不感兴趣,只管蒙头睡大觉,他只好与无敌结伴去了。

无名又睡了小半日,略一运功,自觉元气稍济,终于钻出被窝,舀水沐浴。完事,解开无敌的行囊,取一条干净的亵裤换上,披了外衣,掇一把藤摇椅,憩坐在曲廊处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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