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笺摆摆手,表示无能为力:“第一,我不是佳人,只是瞎子;第二,我一个大男人,哪会跳什么舞,上次在熙城的李府那儿,品味独特的李翠云小姐逼我们几个男人跳舞,我都找理由推辞过去了,你说一个瞎子跳什么舞?你是不是在存心为难我啊?”
他的话音未落,云凭语的眸子便黯淡下去,浅浅的闪过一丝怅然。
云凭语的落寞被水花笺察觉出来了,刀子嘴豆腐心的瞎子于心不忍,撇嘴道:“不过嘛,你会吹箫,我会弹琴,就是弹得一手烂琴。”
顿时,云凭语的眼中又重新有了光彩,晕染上了一层柔和的笑意,很快就给水花笺找了把做工还算不错的七弦琴。
一连串悠扬婉约的音符从水花笺的指尖流泻,如风过松林,如石击幽泉,无章可依,无谱可据,无迹可寻。
水花笺只是随心所欲的弹着,弹着他的回忆,欢乐时,温馨感人;悲伤时,离情缠绵。
这样的琴艺虽不精湛绝伦,却也蕴含着一丝丝脱尘的意境。
琴声渐缓,一曲终了。
“我就这么一手烂琴艺,让你看笑话了吧?”水花笺自嘲般的笑笑。
“一样的……”云凭语根本不介意,反而想起了什么,缓缓道,“这和在古木镇上的祥飞客栈时,听到的琴曲是一样的。”
久远的记忆又被勾起,原来,不知不觉,他残缺的记忆中有了太多太多的“他”。
水花笺的神色微微一变,坦言道:“哦,原来你都听到了。我根本没音律这方面的天赋,技术也不好,弹来弹去,这一生就只会弹这么一支曲儿。”
“那便是……”云凭语思索,沉吟了片刻,才道,“一生只弹一曲。”
“呵呵……”
水花笺笑而不语,那也是,一心只为一人。
后来,萧琴合奏,时而清越琳琅,时而飘渺舒缓,竟交织成动人无比的天籁,今夜,夜难眠。
“你是不是很喜欢弹琴?”
云凭语执起水花笺的手,轻柔的抚摸着指腹上的些许手茧,现在明白了,这是他常年抚琴的缘故。
即使知道自己弹得不好,却也没有放弃,这份执意因何而起?
“你喜欢吹箫,我就喜欢弹琴。”
“……”熟不知,水花笺脱口而出的竟是这样的回答,云凭语拿他没办法,一点他的鼻头,只叹一声:“你呀~”
“你可别不信,我说的是实话。”
“好好好,我信。”
“你弹的这支曲子,可有名字?”
莫名的,云凭语不自觉的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有的,只是……”水花笺说着,忽然一顿。
“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记得了,也没有人会记得了。”
许多事,水花笺只是淡淡一笑以置之,选择忘记了,不想再去计较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云凭语清楚的捕捉到,他眼角处点点晶莹的泪光……
第二日,云凭语见水花笺自始至终都身着一件白衣,时间长了,也被他穿旧了,再加上他平常懒得梳理打扮,整个人也就显得乱糟糟的,没什么精神可言,生生的把他这张脸的魅力值拉低到了极致。
于是,一向爱整洁的云凭语决定帮水花笺买几套新衣服,改改他这样“放荡不羁”的形象,顺便也买些他喜欢吃的食物和一些小玩意儿,就带着水花笺上了市集。
街市上林立着各种各样的店铺,街道两旁的小商贩对着许许多多的货物们,不断吆喝着,期待着客人能多多光顾。
掠过巷口嬉戏打闹着的孩童们的身边,嗅着茶馆里溢出的清香,听着卖花少女手挽一篮娇艳欲滴的鲜花,在到处叫唤的声音,水花笺垂眸,心思凝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心中暗暗思量。
不顾旁人会怎么想,云凭语只紧紧的牵着水花笺的手。
两个大男人十指相扣,自然是引来一阵侧目,什么“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言论也随之而来,但一瞧见两人的绝佳容貌,人们倒也止不住的惊叹。
“你这人,贪吃嗜睡又懒散,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这样可不好。今天带你出来逛逛,感觉心情如何?”
云凭语说得一针见血,即使出门在外,也不给水花笺留点面子,这让水花笺有些困扰。
抚了抚额头,又吐吐舌头,水花笺反驳:“偶尔出来一下也蛮好,不过我贪吃嗜睡又懒散,但我活得比谁都悠闲自在。”
云凭语轻柔的点点他的鼻尖,继而无声的一笑。
水花笺微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云凭语总喜欢这么点他的鼻子,这个小小的动作,让他不由的怀念起来。
随后,云凭语又拉着水花笺逛了另一条街,当云凭语在某个摊位停下看东西时,水花笺敏锐的察觉出身后的压迫感。
他猛地一回头,匆匆飘过一个绿影,就再也寻觅不到什么。
暗处,一身的绿裳诗萱盯着两人,眼里跳跃着点点幽深的不安妒芒,嘴角的一抹挥不去的苦笑,耐人寻味,意味深长……
不久,两人回到了言心小筑。
这之后的第二日,小月不在身边,萱衣坊买货运货等事,有时候是云凭语替诗萱她去的,这天,趁着云凭语出门办事不在,诗萱来访。
“水公子好!”
诗萱提起裙摆,微微欠身行礼,笑语嫣嫣。
水花笺有些受不了诗萱的客套,摆摆手:“大家都是熟人了,再说我也是这别院的客人,萱老板娘就别跟我客气了。”
“是吗?”诗萱一挑眼角,一语双关,“原来水公子倒还知道,自己是这言心小筑的客人?”
“……我自是清楚。”
“其实,我和凭语都认识十几年了,最近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我就猜他是不是金屋藏娇来着?这次索x_ing一探,果然如此啊。只是没想到,会是……”
诗萱说话的时候总是眨动着她迷人的双眼,言及后半句,就停了下来,语气里藏着一种深沉的无奈之感。
“会是我这么一个大男人。”
水花笺抢先道,根本丝毫不介意,直接爽快,一语中的。
诗萱的眸光微变,仍是笑意盈盈:“呵呵,这也算是惊喜。”
“惊喜?恐怕是有惊无喜吧。”
“呵呵……”诗萱接着又是一阵轻笑,“水公子为人真够风趣。”
“我是老实人,这叫实话实说。”
水花笺耸肩,不以为然:“萱老板娘,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在我面前,你无需顾忌,想要说什么就尽管说吧,别绕弯子了。”
“……”诗萱唇边的笑一滞,眸中的笑意也随之褪去,神色凝重起来,“好,水花笺,那我问你一句。”
“请说。”
“你,究竟想不想他恢复记忆,想起一切?”诗萱望着水花笺,此时此刻的眼神是异常的坚定肃然,不可轻视。
“……不知道。”顿了顿,水花笺淡淡道。
“不知道?你就三个字‘不知道’吗?”
一听此话,诗萱的眸光一暗,情绪忽然波动起来。
再次点点头,水花笺嘴角微哂,理所当然道:“他想起一切,于你们有好处,可于我,又有何干?倒还不如,就这样……”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和他这样耗着又有什么意思?”诗萱非常不认同水花笺这样的看法。
“他既然想找回自己的记忆,那么早晚都会找回来的,等到他想起一切之时,你又要怎么办?”
“……”一瞬间,水花笺被诗萱问懵了,只感到胸口一痛。
“唉,何苦呢?”
见水花笺陷入了沉默,诗萱也不愿再用言辞相激,低叹一声,态度渐转柔和,语气也带着劝慰。
“你该醒醒了,此时的情爱于你,终究都是幻梦一场,梦中的种种美好,也不过全是假象……”
“你请回吧,我都明白……”
诗萱所说的一切,水花笺他又何尝不明白?
只不过,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半夜时分,寒气渐重,言心小筑主人居。
有过那一夜的亲吻之后,云凭语和水花笺常常是同床共枕,相拥而眠,但却再无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
今夜与昨夜其实并无差别,只是水花笺的心境不同,便觉得凉浸入骨,寒浸入心,所以即便是有云凭语搂着自己,他的身子也不自觉蜷缩起来。
“怎么了?你很不安……”
此时,云凭语睡得还比较浅,察觉到水花笺的动静,便低声问去。
水花笺一怔,不敢再乱动,声音比云凭语还要低上三分,只说:“我冷。”
这两个字,在寂静的深夜中听得尤其清晰。
只一瞬,云凭语便睡意全无。
作者有话要说:情感戏近几章较多,后面会有大尺度的“基情和激情”哦~亲们做好心理准备~菜菜的病情有所好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