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的微笑变得不可捉摸。
“吸过毒`品的人,无法再恢复常规生活。离经叛道的研究就是科学家的毒`品。虽然我们没法像以往那么密切注视瓦根第的一举一动,但我相信他没有停止克`隆人类的研究。后来,他和教授因学术分歧闹翻,更让我坚信了这一点。”
“前些日子,我们收到瓦根第的邮件,他声称在跨基因研究方面取得了突破x_ing的进展。这与我们的猜想相符。因此,我们决定立刻收购他在研究所的股份。但他突然死亡,按照他与教授签署的协议,他在研究所的股份将由教授自动收购,而教授绝不可能出让哪怕一股给我们。”
“瓦根第的股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成为股东后,我们可以过问研究所的研究情况,来看看瓦根第到底发现了什么。我们培养了他接近三十年,他的研究成果只能是我们的。”
了解来龙去脉的马埃尔脸色不禁y-in沉了下来,他这才明白,一贯严厉的父亲为何这晚亲切异常,不厌其烦地向自己解释只应由集团董事了解的高层机密。因为父亲想让自己知道,与陈鸥谈判失败把自己又向背离集团董事长位置的方向推了一步。
看到儿子的反应,知道儿子领会到自己的失望及怒火,詹姆斯这才把酒杯掷向地毯的另一端,头也不回地走了。
卧室里,杰西卡被大步流星走进来的詹姆斯惊醒,迷迷糊糊地问:“出了什么事?”
满面寒霜的詹姆斯看到杰西卡隆起的腹部,神色缓和了下来,笑道:“没什么。孩子又吵你了?”
杰西卡这年三十三岁,怀孕让她脸部有些浮肿,但她美丽依旧。她拉开毯子,光脚踩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到桌边为自己和詹姆斯倒了杯水,递给詹姆斯。
詹姆斯温柔地亲了亲她,笑道:“我听说,当年你照看的那个孩子尼斯,今年上大学了。”
杰西卡怔了怔,怅然道:“时间过得真快。”
詹姆斯笑道:“那孩子去了安纳洛国立军事学院,你知道,就是北极圈里的那所,学生们从来不知道创始人长什么模样,因为校园里创始人塑像上永远覆盖厚厚冰雪。”
杰西卡笑道:“我记得那所学校的体能测试项目是凿冰潜泳,尼斯一定能得第一名。他几乎就是在海里长大。”
这个说法让詹姆斯恍惚了一下。他似乎听谁也这么说过,好像也是说一个孩子,是在什么场合呢?似乎是一次家族宴会,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说的话,否则他一定能想起来……
他叹了口气。不服老不行。在马埃尔这个年纪,过目不忘和过耳不忘对他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按照自己的计划继续说:“你要不要去安纳洛散散心?顺便看看那孩子。他毕竟是第一次离家出远门,教授和陈鸥都是男x_ing,恐怕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杰西卡知道丈夫这么说的意思其实是已经决定了,于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第 17 章
尼斯离开后,陈鸥像丢了魂。
尼斯喜欢阳光。家里楼上楼下四间卧室,只有陈鸥的房间两面落地玻璃窗,躺在床垫上就可以看日出。于是尼斯一直赖在陈鸥卧室不走。他又喜欢折腾,把陈鸥的卧室变成了寄宿学校的男生寝室,到处是来不及清洗的衣物鞋袜,看过一半的书籍,以及吃了一半的零食袋。
到了冬天,位于北极圈的安纳洛国立军事学院全天几乎都见不到阳光。尼斯怎么能在那里度过漫长的四年?
陈鸥经常半夜惊醒,摸摸身边空荡荡的单人床垫,发一会儿呆,后知后觉想起来孩子在千里之外。他渐渐失眠,醒了之后再也无法入睡,只好坐在客厅静待天明。
一个满月的晚上,他穿着睡衣,如常游荡到楼下,没有开灯。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客厅地上,犹如北极的雪落在陈鸥心里。
他拿起柜子上自己和尼斯的合影。尼斯脸部线条比较硬朗,但不像教授有明显的斯拉夫人特征。即便如此,他沉默时抿着嘴唇的样子,和教授不听劝告时的顽固表情如出一辙。两个人都具有坚决的个人意志,以及把决心付诸行动的行动力,夹在这两个人中间,陈鸥觉得自己像一块老羊皮,裹着两块正极相对的磁石,毫无希望地指望他们不会推开彼此。
沙发上一个声音说:
“哪儿去了,甜的蔷薇?
“哪儿去了,甜的蔷薇?
“一旦逝去,永难挽回
“我不复归,我不复归。”
教授以前就用这首诗嘲笑过陈鸥。陈鸥苦笑了一声,挨着教授在沙发上坐下来,沉思一会儿说:“看着孩子离开家,真是像谈一场注定失败的恋爱。”
教授拍拍他的肩膀,少有地没有继续嘲笑他,问:“瓦根第的实验室整理得如何了?”
瓦根第的案情仍悬而未决,但实验室不能无人主持工作。征得警方同意后,陈鸥已接管了瓦根第的实验室,准备恢复正常研究。
说到工作,陈鸥振作了一下,道:“从第二到第十二号实验室都恢复了正常,但一号实验室还不能开始工作。”
一号实验室是瓦根第的私人实验室,也是案发现场。陈鸥道:“当年瓦根第的孩子就坐在实验室的高脚圈椅上,也不怕人,总对人笑。我想过去逗他,瓦根第还瞪我,不准我靠近。”
孩子都是婴儿时期最可爱,长大后就像发`情的野兽,东闯西跑,不知疲倦,被形形色色的规矩割得鲜血淋漓后,才肯学乖。陈鸥想着,又走神了。
教授说:“把一号实验室先封存起来吧,以备警方勘察现场。你的研究应该用不到里面的设备仪器。”
陈鸥目前正在研究阿兹海默致病基因,已经有了阶段x_ing成果。只要再取得进一步突破,他就有把握开发临床对症药物,填补目前世界在阿兹海默症诊治方面的空白。这将是一个可以载入史册的研究结果,一个人一辈子有这么一项成绩足以瞑目。
陈鸥点点头,思考研究计划该如何调整,准备逼迫自己习惯孩子不在身边的事实。
第一实验室没有实验室主管。研究所的同事都说它是为了缅怀瓦根第的妻子和儿子才重建的,因而没有明确的研究计划,没有详细的研究日志,只是一个属于瓦根第的私人活动场所。
但以陈鸥训练有素的研究眼光看,这间实验室设备维护良好,运行正常,不像是闲置状态。
缅怀妻子和儿子?陈鸥抬起头。原先实验室被烧毁时的实验任务是什么?瓦根第是否继续做当年的实验?
当初实验室大火事故时,教授与瓦根第因为学术分歧已经很久互不理睬,却不制止他到瓦根第的实验室来。瓦根第只给陈鸥部分权限,从没向他介绍过实验室的核心任务。
***
“琼斯警官。”
刚刚度过精神极度紧张一天的琼斯警官站住脚,回头望着双手c-h-a在衣兜里,朝她微笑走来的陈鸥。
瓦根第的案子迟迟不破,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上级警方不断施压,建议抽调刑侦专家来加强警方办案力量。但琼斯警官也有她的渠道。她听说拟调来的警方专家与路易斯集团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因为她早逝的妹妹,这个世上她最不愿意合作的就是路易斯集团。
相比之下,同样是基因研究顶尖科学家的陈鸥倒比较容易接受了,起码陈鸥并没有造成大面积恶劣研究事故。而且,警局经常需要基因专家来辨认真凶,但他们又往往缺乏办案资金。与陈鸥保持和睦关系对警方来说就非常必要。
于是,琼斯警官听到陈鸥提出索回死者工作电脑的要求,只犹豫了片刻,就痛快答应了,但条件是必须全程参与,分享他的发现。
警局技术人员娴熟地破解了瓦根第电脑的指纹锁。陈鸥立刻被电脑桌面一个打开的程序文件吸引了注意力。
程序窗口从中间分作两部分。左面是一段DNA数据,参数窗口中密密麻麻的数据显示那是典型的人类基因。右边也是一段DNA数据,接近人类基因,但具有明显的非人类基因特征,属于什么动物陈鸥不能确定,从数据特征看应该不是猿类。
警方早已复制了相关数据文件,但他们没有基因专家,不懂得这些程序的意义。
陈鸥要技术人员把电脑屏幕投影到墙上,盯着放大的数据看了很久。从程序最近一次修改及运行时间来看,瓦根第遇害前正忙于用程序计算及对比这两段基因。但他为什么要对比这两段基因?
他叫警方技术人员:“查一下瓦根第遇害当天晚上电脑里运行过的程序。”
警方技术人员飞快地搜寻着,说:“当时这台电脑运行的程序很少。”
陈鸥如梦初醒,说:“对,对比基因的计算量庞大,起码需要工作站来运行……”
一号实验室里有一座计算工作站,由价格昂贵的超级电脑组成。
一行人到一号实验室调出了工作站数据日志,技术人员对着工作站羡慕地吹了声口哨:“研究所还真有钱。”
陈鸥没听见他说什么,眼睛死死盯着日志看,脚底一股冷气直冲上头顶。
瓦根第不是在对比两段基因,他是在观察两段跨种群的基因融合情况,数据是真实存在的。这只有一种可能。
陈鸥双手不住颤抖。
不知道瓦根第是如何做到的,他把人类基因和动物基因融合在一起,创造了新的物种。而这一新物种,起码在瓦根第被害当天晚上,还活着,证据是两段基因融合出的新基因片段充满活x_ing,只可能来自生物活体。
“确实有些研究人员,提出让动物‘人化’,企图培育出跨基因的动物。但您要知道,这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容易引起传染x_ing极高的病,或者产生不明x_ing质、特点的病毒。研究人员怀疑,艾`滋`病、埃`博`拉病毒等,都和动物病毒传染给人有关。我个人非常反对这一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