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孩子脚下,摆着两个铁疙瘩,仔细一看,那是一对西瓜亮银锤!锤上一块红一块白,看样子是......
杨延顺没敢再想下去,而是在马上探身问道:“孩子,你是何人?”
那孩子闻言神色紧张,抖了半天,才答道:“我...我叫韩士佩。”
“韩士佩...我来问你,那村子里的人,是你杀的吗?”杨延顺将信将疑。
“是我杀的,他们都欺负我,还逼死了我娘,我才杀了他们!”韩士佩噘着嘴道。
杨延顺眉头一皱,“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他们骂我是杂种,说我娘是破鞋,我恨他们,从小就恨,长大了跟老师学了武艺,回来报仇!”韩士佩也不保留,全都说了出来。
杨延顺看他傻傻的样子,想必是脑子不灵,这样的孩子跟他没法谈道理讲恩怨,只得重重叹息一声,心说罢了,这事我不要管了,还是走吧。想到这儿,杨延顺瞥了他一眼,而后便拨马离开。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身后有异响,回头一看,树后藏着一人,正是韩士佩那孩子。这孩子也算是傻得出奇,躲在一棵小树后,虽然树干挡得住他的身子,但一对西瓜锤挂在左右,像是树上长了铁锤一般。
杨延顺心中不解,问道:“韩士佩,你跟着我干什么?难不成你想把我也杀了吗?咱们俩可无冤无仇啊,我又没骂过你娘,更没欺负过你。”
韩士佩闻言从树后走了出来,拿着一对西瓜锤呆呆地看着他,“你武艺好,我想跟着你,跟着你,一定没人再敢欺负我!”
杨延顺心说现在也没人敢欺负你呀,欺负你的人都让你拿铁锤砸死了。不过他看见韩士佩衣衫单薄,脚上穿着布鞋,这样的寒天,他一个人孤独伶仃,还真可怜。不过,杨延顺对拿锤子的人没好感,想当年西夜王一对梅花亮银锤,好悬没要了自己的命,故而说道:“不行,你不能跟着我,咱们不是一路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银子,丢给他,“拿着银子走吧,咱们就当没见过面。”
韩士佩看见银子,急忙捡起来揣进怀里,看着杨延顺转身要走,心中悲痛,问了一句:“是否因佩儿不敏,故无人爱?”
杨延顺听得清楚,心中顿时一软,再也走不动一步。翻身下了马,来到韩士佩跟前,问道:“孩子,我来问你,你还有亲人吗?”
韩士佩摇了摇头,“我生来就没有爹爹,只有一个娘亲还被人逼死了。要不...你做我爹吧?你对佩儿好,给佩儿银子。”
杨延顺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头,道:“孩子,我不能做你爹,我有自己的儿子。这样吧,你叫我一声杨叔,我收你做我的部下,你进军营为我效力,如何?”
韩士佩一听,急忙把两个西瓜锤一丢,趴在地上,给杨延顺磕了三个响头,“杨叔,杨叔,杨叔!”
杨延顺露出笑容,扶起韩士佩,又从马背上取下包裹,拿出一套干净的棉衣和鞋子,交给韩士佩,道:“士佩呀,你先穿着,虽然大了些,但还能御寒。”韩士佩接过衣物,穿在身上,满心的欢喜。杨延顺则拎了拎一旁的西瓜锤,呵!就这一支锤就有八十斤重,一对岂不是要一百六十斤!看来这傻小子还真有些力气。放下西瓜锤,牵来宝马奔虹赤,“士佩,你会骑马吗?”
“会!这匹马真漂亮!”韩士佩答道。
“看来你挺喜欢,那它就送给你了。”杨延顺将马缰绳交到他手里,又掏出最后一支靠旗令,“士佩呀,杨叔还有些事情,现在不能陪在你身边,你拿着这支令牌,骑着这匹马到大辽都城上京,去找北院大王阿里铁牙。找到了他,给他一看这支令牌,他就会安排你吃住,然后等我回来即可。记住了吗?”
“记住了!去上京,找铁牙!”韩士佩点点头。杨延顺将他扶上马,又嘱咐道:“士佩呀,如果不识路,就一路打听着去上京,但是你要记住,凡事能忍则忍,不可随意伤人!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准许,更不许你再杀人,你明白吗?”
“佩儿记住了,杨叔,你可千万要早点回上京!”韩士佩不舍道。
“知道了,你先走一步吧”,说着,杨延顺一拍韩士佩的马屁股,奔虹赤一声嘶鸣,扬蹄而去。杨延顺也翻身上了玉狐追,暗自思忖:想不到这么快找齐了八个人,贪、爱、悲、怨、痴、离、病、恨,人生八苦,都被我聚齐了,接下来还得找一个贤德聪慧的人,来替我掌管军需内务。想罢,扬鞭打马,坐下的玉狐追翻蹄亮掌,扬长而去。
且说杨延顺一路奔腾,天色已然黯淡,明月初生,挂在天边。冬季的夜里冷的不像话,到了三更天,开始飘雪,杨延顺在马上冻得直打颤,错过了客店,到了夜晚无处投奔,这可麻烦大了。抬头看看,风雪越下越大,心里焦急。就在此时,玉狐追上了一道雪岭,恍惚间就听见风中传来一阵呼喊。杨延顺侧耳倾听,有人喊救命!当下打起精神,四下张望,就见雪岭下的一道沟旁,翻着一辆马车,呼喊声就是从沟里传来的。
杨延顺打马上前,站在沟边往下张望,一个人倒在沟里,瑟瑟发抖,叫着救命。杨延顺急忙翻身下马,跳进沟里,将那人扶起,“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那人一见杨延顺,转悲为喜,一口一个恩人叫着。杨延顺问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那人答道:“就在十里之外,只不过我的腿受伤了,走不动了。”杨延顺说了句不要担心,随后将他背出沟,扶上了自己的马,自己则牵着马走路,往他家里赶去。一路之上,那人交待,原来他是个员外,名叫闵德仁,家住萧山村。今天出来卖一些货物,不曾想半路遇到了劫匪,抢了他的货,砸了他的车,倒是没伤他的x_ing命,不过他自己惊慌之下逃窜,一脚踩空,掉进了沟里,扭伤了脚,动弹不得,亏得杨延顺路过,搭救他x_ing命,否则今夜定然冻死。
杨延顺则问道:“闵员外,你可记得那些劫匪的长相?明日前去告官,或许还能找回你的货物。”
闵员外听了之后摇摇头,答道:“算了,今年冬天雪大,许多穷困人家缺粮少米,难以度日。我相信抢我的那些劫匪也都是生活所迫,如果不是难以维持生计,他们也不会做出这等违背良心的事。我家还算富裕殷实,不在乎这点货物,没准这货物能救那劫匪一家,使他们熬过这个冬天,也算善事一件了。”
杨延顺听罢,赞叹道:“员外宅心仁厚,果然是有德行之人,仁义之心,令在下敬佩!”
闵员外微微一笑,道:“恩公说笑了,我只是想,他们也没伤我x_ing命,我又何故对他们不依不饶。哦,对了,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
杨延顺报了自己的名号,闵员外道:“恩公,前头不远就是我家了,恩公对我的救命之恩,我难以为报,今夜就留宿在我家,让我为好好招待恩公。”
杨延顺一听,也没拒绝,如此一来,今夜就有地方落脚,何乐而不为呢!
且说二人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闵员外的家里。闵员外一到家,赶忙为杨延顺安排宿食,一夜安眠。到了次日,杨延顺想要离去,却被闵员外百般阻拦,说是救命之恩还没报,怎么能让他走呢!杨延顺无奈,只得留了下来,酒席之间畅谈,偶然之间说到自己在寻贤德聪慧的人,需要这样的人来为自己效力。闵员外听罢,道:“恩公,我认识一个朋友,乃是东庄的张员外,其人贤德,远近皆知,不如我带你去寻他?”
杨延顺一听,心中欢喜,满口答应,闵员外叫来自己夫人李氏。书中代言,这李氏名叫李凤莲,是闵员外的第二任妻子,闵员外的第一任妻子早亡,留下了一个儿子闵子骞,后来李氏嫁到闵家,又生了一个儿子叫闵子文。李氏为人心肠狠毒,当了后妈更刁蛮,明里她把丈夫哄,暗里做事人不贤,亲生儿子千般爱,先房儿子万般烦。到冬天她做棉衣有两件,两个儿子身上穿,亲生儿里绸外缎丝绵絮,闵子骞身穿棉衣絮的芦苇,鼓鼓囊囊,一点也不挡寒。不过这些,闵员外自然不知。
且说闵员外对李氏说道:“快把我的两个儿子叫来,随我们去东庄拜访张员外,男孩子从小就要见识面,这长大成人,才能礼仪端庄!”
☆、鞭打芦花
时间不大,李凤莲叫来两个孩子,闵员外介绍说子文八岁子骞一十三。杨延顺看去,子文长的肥又胖,子骞长的身子单,哥俩要往一块站,一个像树墩一个像竹竿。再说闵员外和儿子交待一番,随后备马,杨延顺和闵员外翻身上马缓缓而行,两个孩子跟在后面走路。
打马扬鞭出了城关,出门时还是红日当头照,哪成想半路途中变了天,北风嗖嗖刺骨冷,鹅毛大雪下冒烟,只下得荒野四处无人迹,江河湖泊不行船,只冻得打鱼的渔夫离河岸,打柴的樵夫下了高山。鸟飞进丛林寻窝暖,鱼沉到江底深水眠,冰封车辙不见路,雪盖了荒蒿不露尖。一行四人冒冰雪,身穿棉衣挡风寒,只可惜子骞穿的是芦花袄,冻得浑身直打颤颤。子骞路上抬头看,看见弟弟走在面前,只见他面似芙蓉花含露,跌跌撞撞跑的欢,他的棉衣不如我的厚,为什么他热我冷两样般?一时不解其中意,一股寒气透心钻,一团风雪迷住眼,一下倒地不动弹。
闵员外和杨延顺惊见子骞倒地不起,急忙勒马停下。闵员外慌慌张张下了马,双手扶起子骞,回身又把子文叫来,问道:“天降大雪你冷不冷,你要冷咱爷仨就回家?”
子文一听裂嘴笑,“风雪虽大我没觉得寒,你看我的额头直冒汗,身上暖和还觉得挺好玩。”
闵员外闻听心不满,冷言恶语骂子骞,“看你就是窝囊废,哪像一个要强的男。你棉衣倒比弟弟的厚,你却喊冷来装可怜,分明你闲雪大来偷懒,想回到家里去贪玩。八岁的孩子都懂事,你空长白活到十三!”说着,顺手扬起打马鞭,照着子骞往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