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杨延顺,左手压枪尾,右手握枪杆,面色憋得通红,额头鼓起青筋,使了一招怪蟒翻身,把手中抢左右一抖,“咔嚓”一声,把铁丘坟撬开半尺的裂缝!
有了裂缝,再开铁丘坟就容易多了。杨延顺抽回宝枪,命人着十余条绳索挂上金钩,金钩勾住铁丘坟裂缝,左右一拉,“轰隆”一声,坟盖分为两半。杨延顺忙上前观瞧,只见坟中躺着两人,一男一女,栩栩如生。男的正是三弟颜查散,脖颈处一条红线,只因三弟被人斩首,这是入殓之时又缝上的。女的是那寡妇金老板,和三弟死在一处,鸳鸯比翼,同赴黄泉。
杨延顺再也忍耐不住,放生大哭,甚至想扑进坟中,幸有身旁的花恋水和拟无疆及时拦住。此时,忽然天地变色,众人头上卷起乌云,风雷同至,四野扬尘。杨延顺噙着一双泪眼,任由花恋水和拟无疆搀扶着,“三弟,二哥对不起你呀!”说到此处,只见坟中颜、金二主双目流血,紧接着灰飞烟灭,化为一缕青烟。再看这缕青烟,升腾而起,卷起地上的纸钱,绕着杨延顺快飞旋转,吓得花、拟二人连连退步,杨延顺自然不会怕,而是问道:“三弟,你们这是和我告别吗?”
话音一落,空中的纸钱瞬间掉落在地,那缕青烟也随风散去。
杨延顺擦干眼泪,心中方有慰藉。
与此同时,忽然间靠旗军后方一阵大乱,杨延顺闻声回头看去,初时看不清楚,而后只见一道白影腾起夜空,脚下踩着靠旗旗尖,快速飞来。由远及近,杨延顺这才看清,那是一名侠客,身穿白衣白袍,看面貌,不禁心中一惊,“大哥!”话音方落,那人已到跟前,紧接着一声剑鸣,一把巨剑搭在自己肩头,剑锋距自己的脖颈不足半寸,只要那人轻轻一动,自己定然身首异处。
杨延顺这才看得明白,此人不是自己的大哥白玉堂,而是大哥的大哥,清风大剑白金堂!
“白大哥,多年未见,为何你一到此处就把剑架在我脖子上?可吓坏了老弟我。”杨延顺先是一摆手,屏退冲上来的花恋水等人,随后戏谑地问道。
白金堂面如冷霜,两道明眸一立,皓齿一碰,骂道:“谁是你白大哥,我是来杀你的!”
“哦?不知你因何要杀我呀?”杨延顺反问道。
“为何?你身为宋人,却带着辽人踏破我大宋山河,人间败类,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哦,原来是这样啊,忘了告诉你,我杨八郎不是宋人。我生父太原副将文颜台,我是北汉的后裔。想当年,北汉依附辽国,如同一体,而今我统领辽军攻宋,有何不可?”“少来狡辩,就算你不是宋人,你也是杨家养大,食朝廷俸禄,却背国投敌,祸乱家国,可恼可怒!”“哈哈,白大哥,杨家的养育之恩,我早已还清了,至于什么背国投敌?哼,他大宋君臣不怜我,我何须怜他?”
白金堂一时语塞,心想我怎么和他打起嘴仗来了,说是铁定说不过他的,干脆我一剑割了他脑袋,使这辽军群龙无首,也好免得大宋百姓遭难,生灵涂炭!想到此处,白金堂面色一寒,就要动手,杨延顺得知在劫难逃,在白金堂面前,自己毫无胜算,只得把眼一闭等死。哪知就在这危急的关头,忽然身后有人大笑,由远及近,白金堂手上一顿,宝剑纯钧也滞下,杨延顺睁眼一看,身旁不知何时又来了一人,等他看清,不禁心中大喜,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道李扶生!
李扶生一摆拂尘,口诵道号,“无量天尊!清风剑客,不要动怒,贫道来也!你来看,这是谁人?”
白金堂定睛一看,面前的老道手里拉着一个孩子,不禁大惊失色,“你...你快把我的孩儿芸生放开!”
杨延顺闻言也偷眼观瞧,李扶生身旁站着一个娃娃,长得水灵极了,白白嫩嫩,小脸粉嘟嘟的可爱,听白金堂所言,这娃娃应该是他的儿子,名叫白芸生。
再说老道李扶生,把娃娃向前一推,白芸生急急忙忙跑到白金堂身后,抱住自己爹爹的大腿,一双小眼睛水汪汪的,小心地注视着众人。李扶生高声笑道:“白大侠,贫道已把你的儿子还给你了,你何不八将军放开?”
白金堂看这个老道深不可测,不敢大意,听罢此言,只得悻悻收回宝剑,护住儿子,随后开口问道:“这位道长,你为何出面拦我?这个杨八郎兵犯咱们大宋,理应人人得而诛之!”
李扶生摇了摇头,答道:“白大侠,你搞错了,贫道不是宋人,乃是辽人。”
白金堂:“即便道长是辽人,但你也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怎可眼睁睁看着大辽挑起战乱,使两国百姓遭受战火荼毒?”
李扶生:“白大侠,这次宋辽之战不是凭你我的意愿可改变的,常言说天道昭昭,循环报应,一切皆是定数。你我还是做一个看客罢了,不要违逆天道。退一步来讲,就算你杀了八将军,大辽就能退兵吗?怕只怕,大辽攻得更猛烈!”
白金堂沉吟不语,李扶生脚下一晃,转眼已到白金堂身后,拍了拍白金堂的肩膀,白金堂冷汗就下来了,没想到这个老道武艺如此高超,自己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李扶生语重心长道:“白大侠,你也看到了,贫道若是想杀你轻而易举,所以,还请白大侠知难而退,走吧。”
白金堂嘴角一阵抽搐,瞪了杨延顺一眼,又转身对着李扶生一拱手,“道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白某人服气,这就走,绝不停留!”说完,拉着自己儿子白芸生就要离开,却被宵蓝拦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辽军置于何地!”
白金堂没有搭言,而是回头看看杨延顺,手扶着剑柄,随时准备出鞘。杨延顺摆了摆手,宵蓝无奈,只得退下。白金堂拉着儿子迈步就走,杨延顺突然想到什么,高声问道:“可曾见我玉堂大哥?”
白金堂脚下一顿,没有回头,“玉堂因颜查散一事大闹开封府,和展昭决裂,后寻到颜查散之妹,二人归隐深山,不问世事,你...不要打扰他们了。”说完,扬长而去。
杨延顺听罢此言,心里觉得很不好受,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又是最好的结果,白大哥还是和小妹颜书瑶在一起了。叹息一声,想到李扶生还在,急忙一拱手,“多谢仙长搭救!”
李扶生手摇拂尘,“八将军,既然你已脱险,贫道也就告辞了,不过临行之时,有一语相赠。”
“仙长请讲。”“八将军,你看似龙精虎猛,实则已经外强内干,若是连年征战,只怕终有一日灯尽油枯,好自为之吧!”
说完,李扶生飘然离去,杨延顺叹息不止,我何尝不知道啊,年轻时连年大战,重伤数次,随二师父潘美南下时,又遭受武林高手不计其数的重创,这身子早就烂了,我只求有生之年,捉到赵休元君臣,一雪前耻,也替铁筝打下一座大好河山!
想罢,杨延顺召集靠旗军,继续南下追击大宋君臣。
☆、禅宇寺
天色将明,一员小将头戴马鸣盔,身穿七翎甲,满身的血污,掌中拿着亮银莲花枪,座下骑着千里银河一盏灯,绕过汴京城,望南而逃。这小将军乃是一员宋将,正是任金童!
高粱河一战,任金童掩护杨宗保厮杀,杨宗保得以逃脱,救走了大宋天子赵休元,不过任金童却落单了。后来侥幸得以逃脱,回到汴京城下,见汴京城已属辽军,他也不敢露面,匆匆忙忙望南逃窜。任金童跑了有一个时辰,此时天空放亮,旭日将升,身旁伫立着一座高山,山脚下有一座寺庙,打马近前,方才看清,这是禅宇寺。
任金童心中思量,我已血战一夜,此时何不到此寺庙歇息,养精蓄锐,再好南下去追宗保哥哥。想到此处,打马进庙,不曾想庙中布满了兵卒。任金童杀红了眼,一见有兵,提枪又欲大战,哪知面前的兵卒尽皆跪倒,口尊将军救命。任金童稳下心神,仔细看清楚了,这是宋兵!
任金童翻身下马,询问道:“你们怎藏在庙中?”
有宋兵答道:“任将军,我们是护送皇后的宫廷御林军啊,本来跟随干殿下杨宗保赶去和圣上汇合的,不过半路被靠旗军追上,两军交战,杀得大乱。我们怕皇后有伤,趁机躲到了这禅宇寺,和干殿下走散,正在发愁之时,上天便把您派来了,这下可好了,有您统领,皇后有救了!”
任金童一听,急忙道:“快带我去见皇后!”
宋兵急忙给任金童带路,走进寺庙大堂,只见一个主持和皇后站在堂中,还有两三个宫女抱着一个襁褓。
任金童不敢多看,急忙跪倒叩拜:“末将任金童,救驾来迟,望皇后娘娘恕罪!”
话说皇后名叫刘娥,端庄贤淑,与赵休元夫妻恩爱。此时,刘娥哪还有心思治任金童的罪,好容易盼来一个大将,简直是救命的稻Cao,急急忙忙扶起任金童,“小将军快快请起,你来了就好,这下太子有救了!”
任金童闻言心中一惊,忙问道:“皇后娘娘,太子爷也被困在此?”
刘娥从宫女手中接过襁褓,正是自己的皇儿,被圣上赵休元御封的大宋太子,赵祯赵受益!刘娥哭得像个泪人一般,“小将军,我是死是活不重要,只要将军能保着圣上的太子,让他回到圣上的身边,我就是死了也可瞑目!”
任金童心中压抑,本来一个皇后就够头疼的了,如今又来了个太子爷,若是被辽军发现,岂有生还之理?思来想去,任金童绝对立马动身,即刻南逃。寻来宋兵一问,此间还有兵卒五百,虽然是少了点,但总比没有要强。任金童未得歇息,又翻身上马,领宋兵护着皇后刘娥以及太子爷赵祯冲出禅宇寺,刚要开跑,怎知面前正遇一队辽军。
这队辽军乃是武元功和闵子骞统领的靠旗后备军,二人带着千人追寻于怀等人,不过走得慢些,被于怀等人甩开了一大段。此时,他们正巧赶到禅宇寺,武元功就提议咱们在寺庙里歇息片刻,反正也追不上于怀了,咱们就在这等师父杨八郎他们。毕竟这是在大宋的地界,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养精蓄锐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