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好不容易有个靠山,却发现那个靠山并不能依靠,那时候的心情想必更加失落。他问:“你师父为什么收下你?”
陈致以为自己先前的说辞露出了马脚,正接受拷问,越发谨慎起来:“师父他……比较随x_ing,觉得我和合眼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崔嫣说:“我知道你师父为什么。”
“为为什么?”
“合眼缘。”
“……少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给了我一刀,这叫合眼缘?”
崔嫣说:“当然。不合眼缘的,我根本不会亲自动手。”他突然又去翻陈致的衣服,“崔姣捅了你哪里?要不要紧?”
陈致拍拍自己的白肚皮:“放心,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手感确实好。
崔嫣摸着摸着就有些上瘾:“以后可有妨碍?”
“没有……什么叫对以后有妨碍?”陈致觉得这话抿着有点怪味儿。
崔嫣笑道:“嗯,就是以后。”
两人坐在门前吹了会儿清风,才回屋吃。将近亥时,崔嫣总算想起议政殿还有一群人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回去,陈致不放心地问:“张权怎么办?”
崔嫣一面接过陈致递过来的大氅,一面嗤笑道:“没有单不赦,西南王也不值一提。”张权、高德来之流,他从未放在眼里。一开始,也只是留着试探陈致的。
出了乾清宫,想起崔姣,嫌恶地皱眉:“崔姣呢?”
立刻有黑甲兵上前:“已经送回了养心殿。”
崔嫣冷冷地说:“送与她爹娘团圆吧。”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张权终于再一次跃上了大众的视野。他回来了,不但带来了藏起的两万兵马,还有西南王死后溃散的部分西南军,加起来足有五万余众。
虽然比不上西南王,但是张权有一点比西南王强——他是真刀实枪地杀到了京城城门前,而不是头顶一块虚无缥缈的乌云。
五万兵马列阵。京城守军站在城头往下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看不见尽头,偶尔与前排士兵目光相接,均能从中看到杀气。
这次是真的了,真的要攻入京城了。
还以为逃过一劫的大臣和百姓又开始鬼哭狼嚎,陈致不得不再次召开朝议。
一回生,二回熟,依旧是哭着迁都的老套路。
陈致对他们的记忆力很是忧心,这才过去多久,崔嫣那句“要迁就迁去酆都”的宣言就给忘了?他端正姿势,坐等旁边的人发飙。
谁知崔嫣并不按照规矩来:“迁都来不及了,我倒有一个更妙的提议。”
群臣都表示愿闻其详。
崔嫣意兴阑珊地说:“既然诸位都觉得我们必输无疑,那就投降吧。”
“……”
参加朝议的众人都觉得自己在做梦,而且这场梦从祭天就开始了。
忽然一下,西南王就变成一朵云杀进来了;忽然一下,西南王又莫名其妙地被自己人杀死了;忽然一下,张权站到对立面去了;忽然一下,铁齿铜牙的崔嫣突然就服软说要投降了。
局势发展太快,叫人措手不及。
这到底是不是群雄争霸了,怎么比戏台上演得还要飘忽?
他们看着坐在龙椅上发呆的陈致,心下稍安:还好皇帝依旧是那个扶不起的皇帝。
崔嫣让军师Cao拟了一封降书,盖上玉玺,送往敌营。
围观全程的陈致摸着下巴道:“为什么盖的是玉玺不是你的私印?”
崔嫣笑道:“我的私印只给你盖。”说完,一个唇印就盖在了陈致脑门上。
陈致说:“我的脸像降书吗?”
崔嫣叹气:“征服你可比攻城拔寨难多了。”
“老实说,你打算怎么收拾张权?”
“为什么要收拾他?”
“……不然你留着他干嘛?想清楚,你要是落在他的手里,以他一贯没羞没臊的作风,很可能让你精尽人亡!”预见说完这句话的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一边说一边已经退到了门口,却仍被崔嫣一把抓了回来。
崔嫣抱着他的腰,嘴唇故意摩挲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垂:“你说让谁精尽人亡?”
陈致认怂:“让他。”
“让他?”崔嫣依旧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一只手突然袭击他的下方。
陈致顿时像炸毛的猫般尖叫着跳起来,满脸通红地捂着下面,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你你……你捏哪里?你有毛病啊!”
崔嫣冷笑道:“我只是让你见识一下我让人精尽人亡的手段。”
陈致恨恨地看了他半天,发现自己“劝人向善”的凶狠目光实在无法对他的厚脸皮起到半分作用,捂着自己的小宝贝,一溜烟地跑了。
收了降书的张权高兴了一小会儿,就冷静下来。五万兵马对常人来说很多,但是对有“天师”之称的崔嫣来说,未必是个不可战胜的数字。
这场仗,他本就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来的,崔嫣的示弱反倒令他更加疑神疑鬼。
他召集亲信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要投降可以,将陈应恪的人头和崔嫣、崔姣一起送过来!
可想而知,这份回执会在朝中掀起何等的风浪。
陈致走在路上,都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是分层看的:上面,要送出去的人头;下面,没人要的身体。
以y-in山公为首的保皇派立刻进宫劝说崔嫣,人纵有一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决不能受此耻辱。
崔嫣将陈致叫来,问他的意见。
陈致抓到了另一个问题关键:“崔姣在哪里?”
……
坟上都快长Cao了。
崔嫣摸摸嘴唇:“从世家勋贵中挑选几个美貌的闺秀代替即可。”
陈致说:“既然你决定献身,我也无话可说了。”
y-in山公等人大惊。
y-in山公说:“陛下!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如张权这样出尔反尔的小人,就算我们送您的人头过去,他也可能反悔,我们切不可中计啊。”
陈致说:“不用担心,以崔天师的姿色……咳咳……智慧与胆色,必然能够轻松解决!是吧?”
崔嫣笑眯眯地说:“陛下不是担心我‘精’疲力尽吗?”
两人轻松互动的说话气氛,实在不像要赴死的人。y-in山公等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问:“不知两位是否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陈致老老实实地说:“真没有。”
y-in山公说:“那陛下何以……半点不紧张呢?”
陈致看着崔嫣,真诚、真挚、真情实感地说:“因为我相信天师。”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被安抚得通体舒泰的崔嫣终于决定透露一点儿小信息:“我在外的黑甲兵加起来,应有二十万众。其中有七万化整为零,藏在太原。”
陈致听得目瞪口呆:“那那,那时候西南王攻入太原……”
崔嫣微笑道:“自然是我放水。唯有除掉单不赦,才能专心对付西南王。那七万兵马可配合京城,前后夹击。可惜,白费了一番布置。”
陈致吞了一口口水,觉得西南王死得那么快,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为保持了无知。
“不过,对付张权,倒也不必大动干戈。”
“你想怎么样?”
“继续逗逗他咯。”
说是逗逗张权,其实连文武百官都被消遣在内。因为张权的要求提出后,崔嫣很快反悔,表示不投降了。
张权气得暴跳如雷,亲自率领一千骑兵在城下展开骂战。
如此骂了一下午,到晚上,攻城战终于开始。
黑甲兵站在城头,砸石头砸木头最后连人都砸了下去。
张权打过这么多仗,还是头一回遇到砸人的。调查了一番才知道,这些都是秋后问斩的囚犯,因为京城沦陷,才迟迟没有行刑,如今算是发挥生命的余热,为守城事业而捐躯。
张权气得够呛:“继续进攻!告诉城里的百姓,他们若是不交出陈应恪的脑袋,等破城之后,我就屠城!”
陈致的人头很快被装到木盒子里,送往城外,经过重重检验,才送到张权面前。虽然陈致与他的来往不多,但内心深处,他始终嫉恨着他。不仅因为崔嫣对他另眼相看,还因为他一出生就拥有了至高无上的身份。
如今,看到这颗灵动的脑袋一脸青灰地躺在木盒子里,张权心里生出了诡秘的喜悦。他捏了捏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仿佛在感受崔嫣捏他时的感觉。
死了一段时间,触感不及年轻有活力的少女。
张权鄙夷地缩回手指:“崔嫣这是什么意思?”
送人头过来的使臣说:“天师说了,人头送到,请张将军信守承诺,不要屠城。”
张权冷笑道:“说的倒轻松!既然不想被屠城,那就早早地投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