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明江山,多谢你帮朕守着。”
“哪怕我不愿做这皇帝,可这国这民,我都要守好。而有你在,朕……不觉得乏味,也不觉得那么难了。”
“你说得对,天下该是朕治理的,朕才是皇上。”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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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这刘瑾之案毕,朝堂整肃,宫闱安宁,颇有些海清河晏之像。秋r.ì丰收,各地又皆是喜报,一连数r.ì朱厚照可谓容光焕发。
裴文德经这一案,自当心意相通。皇上与他无话不谈,每r.ì习惯去他那屋中用饭,一来一去也调养的j.īng_神好了许多。后来某r.ì朱厚照记起旧约,便取那洒金宣纸来,端端正正大书“裴宅”二字,令人装裱了悬于堂上。素r.ì提起,只称这处“家里”,甚是亲厚。
两人时有同榻而卧,却也只是一晌好眠,并无越礼之事。大约是情意越重则越惜怜,更不愿唐突得。
而那宫中之人,则越是心事深沉。晏小山一阕《长相思》词,便如此说得: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
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与谁?
浅情人不知。
临着中秋将至,宫中诸事繁杂,少不得萧唤云事事亲力亲为。粉黛也是忙的恨无三头六臂,尚宫局成r.ì价往来如市。做事时不想的什么,可一到夜里便辗转难眠。她一合眼,便想到裴文德拔刀那一幕,太后宫里碎落的佛珠咯啦啦在耳畔轻响。
好在皇上与裴文德只在豹房,宫里少回,只是不见,便少一些堵心。
太后宫里中秋常设家宴,一应摆设,萧唤云同粉黛亲往尚仪局挑选。司宝司的宫女开了内库,萧唤云走进去环视一圈笑道:“怎么这样干净,往年开库皆是一股子尘灰气,今年可是提前打扫了?”
“回姑姑,是前些r.ì子皇上下旨要寻一样东西,奴婢们才开过一次库,便都清扫了。”
萧唤云只在一边挑翡翠屏台,随口一问:“爷又想着什么新鲜玩意?巴巴的让你们开库来寻。”
“是一块鸾鸟玉佩,皇上还画了纸样子。”
萧唤云指尖一抖,诧异抬头:“鸾鸟玉佩?”
那司宝司的宫女点头,转身出去,片刻拿了那纸样子回来。
萧唤云一见,眼神闪烁几下。
“姑姑,怎么了?”粉黛在另一边挑了花屏,转身便见萧唤云不言不语,想的入神。
“无甚。”萧唤云含笑道:“那你们可寻着了?”
“这样的物件小,也多得很,便也难找,奴婢们还没寻到。”
“爷要这玉佩做什么?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仿佛是……与那裴大人有关。”
萧唤云不动声色,只压下不提。
着人抬了屏台,正往太后宫中去,掌事姑姑却先一步迎出来,拉着萧唤云只道:“云姐儿,太后她与皇上置气呢,您进去说话小心着。”
“置气?”萧唤云许久未听得这说法了,“太后哪里不合心意么?”
“咱们皇爷要带裴大人入中秋家宴,太后自然不准的。可皇上他一道圣旨下来,可不就犯了太后忌讳。”
她提裙推门,敛身一拜:“太后。”
张太后似笑非笑,招手道:“云儿,你过来。”
萧唤云心中百般说辞无法出口,只随太后去了内堂。
黑檀长案上搁着一红漆盘,上面只一小金壶,胖身细嘴,两饵垂珠,把手乃是祥云纹样,甚是j.īng_致可爱。
可萧唤云一眼便看到了把手上的那枚红心丹珠。
“y-inyá-ng壶?”萧唤云隐隐不安:“太后,这东西乃是宫中禁物。□□爷时便不许再……”
“你拿走。”张太后只是坐到一边榻上,手里捻着一串碧髓珠。
“请太后明示。”
这y-inyá-ng壶名为y-inyá-ng,实为腹内一分为二,只靠那红心丹珠转动,便分侧而倾。先前只是做一玩意图个新鲜,可□□朝后宫妃嫔争端,竟有借此下毒者,□□怒其蛇蝎心肠,便禁了此物。
“裴文德若不喝这酒,哀家就命人杀了他。”张太后仍是平素安然慈柔,只闭目诵读佛经。
萧唤云看到这壶,便已想到此处。她自知太后是先帝独宠,自然无需这些手段。可妇人为子心狠可至此,她竟全然无可认同。
“太后,您为何就是……不放心裴文德呢!”
“你不愿意?”张太后轻轻睁眼,目光只轻轻搭在她肩上:“云儿,你不会真的和裴文德有苟且吧?”
“太后!”萧唤云急道:“云儿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您……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如果没有,你便按哀家的做。”太后拍案而起,俯身看着她:“若他真的真心为皇上,哀家的一杯酒有何不敢喝。”
“您为何要让妾做这件事。”萧唤云压着心口低声道:“您这样做,可是断了妾与皇上的情意。”
“他本就对你无情。”张太后闭了闭眼:“哀家早就后悔了,不然不会把那玉佩还你。”
晚间萧唤云用过饭,才回到尚宫局,可粉黛却是过了许久才回,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看着萧唤云才一晃神。
“你这丫头。”
萧唤云挑眉审她:“ch.unr.ì早去,你这是被谁勾了魂?”
粉黛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出宫去采办,吃了串糖葫芦觉得甚是欢喜罢了。”
“吃个糖葫芦怎的就欢喜?”
粉黛绞着裙带轻笑:“裴大人说,心里若欢喜,做什么都是欢喜的。故而我觉得那糖葫芦好吃的很。”这话脱口而出,她登时反应过来捂上嘴。
萧唤云看着她脸颊绯红,脑中清光一落:“裴大人?你去见他了?”
“不是不是……”粉黛匆忙解释:“我出宫采办,正碰到皇上和裴大人微服。我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罢了。”
萧唤云心中有了计较,便也没追问。粉黛松了一口气,乖乖上前帮忙收拾,才看到萧唤云手边放着那y-inyá-ng壶。
“这壶好生有趣。姑姑从何处得来?”
“内库里拿的。”萧唤云眼睛在她身上悠悠转了一圈:“这是y-inyá-ng壶。”
粉黛手一僵,离着壶口一寸,生生顿住。
“你说若做错了事,改了便是。如今我要改了。”她歪头斜眼看粉黛,低声道:“我要杀一个人。”
不得已,而杀之。
中秋当r.ì,皇上受百官朝拜,只午间与裴文德一起吃了些许清粥小菜。
梧桐叶子发黄,风一吹便扑落落掉下。裴文德那筷子在米饭里戳了两下,还是开口:“皇上,臣觉得……”
“不行。”朱厚照给他添菜,义正言辞:“朕的圣旨都下了,何况是家宴,你怎么能不去。”
裴文德轻叹一声:“可太后恐不愿见臣。”
“母后是把你同钱宁一众相提并论了。”朱厚照想到这个问题亦是烦忧:“所以你更要多去见她,才能让她知道,朕真心实意看中的人,究竟多么好。再说团圆之夜,难不成你要一个人?”
裴文德无话反驳。
晚间,太后宫中笑语欢声,在京极为皇亲皆来拜贺,挤挤攘攘竟也坐的满满当当。太后笑意盈然同女眷说话。
“……只是熜儿他们不在,想来那孩子今年也长得很高了。”
“哎,有劳太后记挂着。孩子们都长大了。皇上这也是大有作为呀。”
夸赞声不绝,太后盈然笑着,间歇处,轻轻回头瞥了一眼萧唤云。她只垂目浅笑,与太后那目光一碰,便移了出去。
朱厚照和裴文德走进大殿,一时四方叩拜。
裴文德坐在皇上身后,太后也只做没看到他。一顿家宴走到一半是过场一半是真情。酒过三巡,萧唤云起身走出太后宫中。没过多久,一小太监被打发来,只在裴文德身侧附耳道:“大人,尚宫大人有请。”
裴文德心疑,但朱厚照正被张太后拉着说话,一时半会走不得,他便起身离席。
御花园内有一水榭。浮窗大敞,一轮圆月落在水面,莹莹如玉。四处幽静,夏虫清明。几丛翠竹探入窗内。
裴文德走近,萧唤云坐在一侧自酌自饮。
“尚宫大人。”
萧唤云指了指对面的位子,亲自斟酒:“坐。”
裴文德接过酒杯,只静静看了一眼。
“哪一杯是有毒的?”
萧唤云眼中惊诧一瞬而过,继而淡然:“你说什么呢。”
“y-inyá-ng壶还有个名字。”裴文德指尖碰了碰那杯沿:“……叫鸳鸯壶。我爹曾被先帝逼过,饮酒以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