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睡袍甚合你心意!”
“呃……你这样立于床前,让我如何更衣?”
走出关门,立于门前,眼前已是一派冬日之景,茫茫雪色,一尘不染。昨日的雪下得好大好大,站于他门外,能否挡了这寒气。哽咽声,抽抽搭搭,可是噩梦?这般泣不成声。
推门而视,鞋袜竟还在脚上,就如此躺下做起了噩梦,以前可也这样?使人忧心。亲手褪去鞋袜,又垫了枕头,拉过被子,伸手拭去眼角流出的泪水,擦不干净,反倒汹涌,竟哇哇哭出声来。心中一阵痉挛,抱抱你可好!躺于身侧,搂入怀中。渐渐平息,方起身立于窗前。你到底是谁?
开门出来,鞋袜整齐,虽眼睛尚见泪痕,脸色温润。见陌玉还在门前,不知所措。道谢还是什么,该说些什么,口齿顿涩,只眼珠尚能流转。
“这些天,你便在此休息便是,每日我会让人把饭菜送上来,炉火也会有人时时添备。我看公子笔赋过人,闲来烦请作曲几首,也添新戏。你若想亲自登台,他日伤势痊愈,我定亲自陪你。也不枉你来这燕子楼一回。”
语毕便下得楼去。慕蓝望着背影渐消,又转头看着眼前一片苍茫,晶莹剔透的是这雪还是心,渐渐融化。
往后几日,果真每日三餐准时送来,炉火也未曾有一刻熄灭。晚睡时分,陌玉会上楼亲自换药查看伤势。慕蓝看着渐愈的伤口,心中一阵涟漪,倒像失去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不知为何?
一日午后,陌玉命人在房中摆了棋盘。他怎知我会下棋,往日又是谁教的我?
半响,棋入死局,动弹不得。
“你猜,我们谁会先解开这死局?”
“何必解,也许两败俱伤,如此岂不更好。”
“既已举棋,定有输赢,又怎能因怕伤而止?”
“公子可有解法?”
“暂时没有,且让这棋局放于此处,他日我定亲自解开。”放下手中棋子。定睛视之。
“无双公子可认得慕蓝?”
慕蓝,慕蓝,慕蓝。可曾认得?名字这般熟悉。
“公子当真看得起我,好似这天下之人没有我不认得的。先是叶衾,后是慕蓝。下一个是不是该问我可认得无双是谁?”
“所以……无双公子到底是谁?何方人士?双亲是否健在?这般出来可有人挂念?”
可有人挂念?有吗?心底为何这般撕扯,我到底是谁?可有人挂念?
……
……
“慕蓝,他日我若有难,你一定要先走,我一定会来找你。”
“男丁昨日已在原镜坡斩首,女眷皆流放异族为奴……”
……
……
“慕公子在此昏睡两年,如今能醒来定是天意。不知你有何打算?”
“寻莫离,道长可否告诉我,他现在何处?我知道他必还活着。”
“离人在离镜,奇花奇域生。我能说的也便这么多了,公子且自珍重。”
……
……
脑中昏涨,千丝万缕皆纠缠,裹进心脏,这跳动的心哪,为何这般疼痛。汗入雨下。
“无双……”拥人入怀,轻抚脊背,眉头紧蹙,眼角一抹郁色。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不用你想。对不起,今后再不问你是谁。对不起……”
忽然慕蓝双手抱腰,竟放声痛哭起来。手足无措。只一句“对不起”说了千百遍。方安稳下来。
抬头,低头,目光交汇。
“为何才见了你几日,倒像认识了一辈子那么长。”
那日试演,陌玉在楼阁之上一眼便望见角落之人。看完若就离开,就当是个幻觉,谁知他却痴痴坐在哪儿不走。不自觉便到了身边,抬眼那瞬,时光流转,在哪里见过?站在台上那一刻,那眼神,那姿态,时隔三年,衾儿可是回来了。
“今后再不问你是谁。你就是无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无双,对吗?”
无双,无双是谁?我可就是无双?这人,明明才见几日,为何也像认识了一辈子那么长。
“我是无双,再不是其他的谁。”
“当真?”
“当真。”
“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想换主角。。。
第5章 第五章 此去应离恨 归来已枉然
闲云居外被大雪覆盖,似一冰山坐落于湖面之上,孤零零。陌玉已在桌前拆开信件。字迹大气磅礴,有冲天之势。
“师兄,我已接到密报,越王西去,如今越族群龙无首,是否即刻给你准备行李?”
“不必慌张,信上说,再过三日方举行丧礼,我明早出发便可。想必也不缺我。霏儿,先不要告诉无双公子。我自会跟他说。”
“师兄此去可还回来?”
“为何不回来?这里才是我的家。我答应师傅和娘亲,会好好照顾你,也会好好经营枫紫楼。”眼神宠爱,伸手掐一把脸蛋。粲然一笑。
这个从小抱在怀里的小丫头,何时已经长得这般高,巧笑嫣然已有女子之态。这些年来,帮着打理枫紫楼,接收各种信息的不也正是这个人吗?当真应该刮目相看。
“我要出去几日,少则半旬,多则一旬。你可四处转转解闷,潼城最不差的便是好景。”
“几时出发?” 温柔平静。
“陪你吃完这顿饭便走,行李已收拾妥当。”
“回来之前寄封书信,我去城外接你。” 目光灼灼。
“好……到时候你一定要站在哪里。哪儿也不许去。”
“棋局还没解开,我岂会先走。”
棋盘依然摆放于桌面,还是那盘死局。
浥城内白絮满天,民众皆著素服,腰系白绥带。脸色忧伤,神情悲痛。
“殿下回来了,大家都在等你。”
莫离早已等在宫门外,锦袍合身,发丝不苟,神情自若。身后长队一如当初送母亲遗体归来时,只是那人怕是换了不少,不过,有何关系。
丧礼井然有序,七日后,越王入陵。陌玉才惊觉这世上已无血亲,不过又何妨?除了母亲,这些人可曾与我有关?应当被称作父亲的人临死前还在让我救他骨血,若我有难,他可会如此尽心?
骨血,骨血,如此说来,身旁之人可也算?
转头视之,不料正对目光,微有笑意。当日,亲自带“无花”去监狱用易容术将其带回越族,到如今已两年有余。两年来,越族怕已没有不服之辈。理所应当。是否应当恨他,不,没有,感谢还活着。
兰鸢殿内,对坐煮茶。眉眼之间可有相似。
“殿下有何打算?”波澜不惊。
“公子又有何打算?”云淡风轻。
“殿下既知,又何必问。”
“我对朝廷之事虽并无兴趣,但我并不想看到生灵涂炭之景。”木勺致于手中,两杯清茶。
“殿下如何定义生灵涂炭?如今中原之地除了潼城可还有一寸乐土。朝中j-ian臣当道,宦官掌权,主上却不理朝政,整日修仙炼道,以求长生。忠义之士悉数被害,民不聊生,却不能言苦一声,反倒让其歌功颂德。这难道是殿下想看之景?”手握茶杯,青瓷白指,自成图画。轻抿一口。
“公子他日可愿保我族人周全?”
“殿下若认为我是这等忘恩负义之辈,我大可即刻离开。”
“希望公子不要忘记今日之言。”
翌日,陌玉只留诏书一封,人已离城。莫离代理朝政。
潼城外,南闵山脚下,马上公子已等候多时,昨日信中说今日便回,早上便等候在此。陌玉远远便见那一袭素衣,心头一紧。
……
……
“不知托殿下所寻之人可有音讯?”
“公子可确定此人还在人间?”
“一定还活着,他近日时常入梦,他说‘你怎么还不来找我?’他一定在等我。”
“此人可有特别之处?”
特别,哪里不特别。
“不知殿下所指为何?”
“有没有信物,亦或是记号?”
“一匹汗血宝马,左小腿上有一红色月牙型胎记。”
……
……
“天气这样寒冷,你可久等了?”拉入怀中,发丝冰凉。呼出的气看的分明,空气凝结,时间若能凝结,该有多好。
“不曾多久。你走这几日我专门为你写了一出戏,你可想看。”温柔一笑,脸色微红。
“为我?我可不轻易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