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缘 by 黑☆花鸟十色【完结】(8)

2019-05-20  作者|标签:


  「你怎麽会来这里?」「来接你下班,顺便去买东西啊,等你搭公车回家都不晓得几点了。厚,你这个人走路都不会左看右看一下吗?居然直接从我前面走过去!」萧毓边抱怨边将另一顶挂在後照镜上的安全帽抛给程望秋,然後拍了拍後座的椅垫。「快上来!」「要去哪?」程望秋三两下戴好安全帽,爬上机车後座。
  「罗嗦,去了就知道。」萧毓催了催油门,机车骑上马路,车速开始加快。
  对程望秋而言,萧毓的车速实在是过快,害得他每次都得从後面紧紧环住萧毓的腰,以免一个过弯就不小心摔下车,虽然萧毓一直坚持他的车速从来没有高於六十公里过。
  但也幸好有萧毓在前头挡著,不然等骑到目的地,他可能早就变成了一根冰棍。他实在不晓得程子夏的身体状况怎麽会如此之差,一到冬天就老是手脚冰冷。
  不过和程望秋相较之下萧毓的体温就偏高的多,寒冬中抱起来暖暖的很舒服,而且距离靠得如此之近,程望秋可以轻易地闻到他身上飘来的沐浴乳香味,和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那是他们一起去超市时,龟毛的萧毓千挑万选後才选中的。
  这种时候他就会觉得,骑机车时後座的人得伸手抱住前头骑士腰身的动作实在有些过份亲密,害的程望秋一张老脸臊到不行。
  十五分钟後,萧毓将车停在一家店面前,熄了火脱下安全帽。
  「这里是?」程望秋看著招牌上的「拉莫尔精致手工蛋糕坊」,一头雾水。
  「蛋糕店啊,用眼睛看就看得出来了吧。」萧毓锁上置物箱没好气地道,然後拉著还在发愣的程望秋走进店里。
  店里的橱柜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蛋糕,各种尺寸都有,柜台前还立了个小牌子写著「欢迎订做任何款式」的字样。
  萧毓看都不看那些色彩缤纷的蛋糕一眼,直接走到柜台前掏出一张单子,对著服务小姐道:「我来拿预定的蛋糕。」小姐看了单子一眼,笑容满面地请他们稍等一下,转身到後方仓库拿货去了。
  「萧毓,你买蛋糕做什麽?」程望秋拉拉萧毓的衣角,小小声地问道。他明明记得萧毓不爱甜食的。
  萧毓则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著他。
  「你的脑子是破洞了吗?今天是几号你自己说说看?」「唔……一月二十五。」「然後呢?今天是什麽日子?」程望秋皱著眉头很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
  「我不晓得……是你们的光复纪念日吗?」萧毓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快昏倒了,伸出手指戳了戳程望秋的额头道:「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你怎麽有办法连自己的生日都忘得这麽彻底啊?」程望秋捂著额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时他才想起来这世界的人庆祝生辰的习俗不是吃长寿面线,而是吃蛋糕。难怪会带他来蛋糕店。
  但他记得自己明明只是某次聊天时随口提到自己的生辰之日,後来日子一忙压根也忘了,没想到连他自个儿都忘记的事情,萧毓却记得这麽清楚。
  太过无所适从的感觉,让程望秋一下子不晓得该说些什麽才好。
  幸好柜台小姐适时地拿著蛋糕纸盒出现,化解了两人相对无语的尴尬窘境。
  回到家後,程望秋不晓得为什麽,有点不敢抬头看萧毓的脸,灰溜溜地拿著衣服洗澡去了。
  热水哗啦啦地从头顶流泄而下,程望秋的心情缓了些,仔细想了想,决定无论如何晚点还是要好好跟萧毓说声谢谢。没有能够在当下诚实地表达自己的心情,总觉得对人家的心意有点失礼。
  洗得暖呼呼的走出浴室,正打算去准备晚餐时,客厅竟飘来阵阵食物的香气。程望秋有些狐疑地走到客厅,就看见萧毓正摆弄著一锅热腾腾的麻辣锅,火候正好,锅内满满的火锅料在滚著细小泡沫的艳红汤汁里载浮载沉,光看著就让人食指大动,连柑橘都围著桌脚绕来绕去地喵喵叫个不停。
  萧毓看见他,笑著举起个碗对他道:「啊,你洗好啦?快点来吃长寿面线,冷了就不好吃了,我记得你们那儿的习俗是生日要吃长寿面线对吧?先吃完再来吃火锅!」程望秋一下子愣在原地。
  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又被他不明白的情绪给塞得满满的,心一酸,眼泪就这麽掉了下来。
  萧毓吓了一大跳,丢下饭碗急急忙忙跑过来,拉著程望秋一边替他抹眼泪一边急的嚷嚷「你哭什麽啊」、「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啊」,偏偏程望秋只是掉眼泪,却抿著唇半个字都不吭。
  多少年了?
  程望秋想起在他十二岁以前,双亲每年都会在他的生辰之日替他办个生辰宴,治办满满一桌丰盛的酒菜并邀请几家相熟的亲戚来庆祝一番,人在户部作官的父亲也有几个同袍会携礼来家中祝贺。
  开饭前,母亲总会亲手捧著一碗长寿面线,笑眯眯地看著他吃了,然後摸摸他的头说:「小秋又长了一岁呢,以後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有朝一日要撑起我们程家一片天的。」他总是大声地应好,心里立志将来要做个勤政爱民的丞相。
  十一岁那年,当时身为太子的萧毓偷偷溜出宫来到程家,带了把珍贵的匕首作为送给程望秋这个太子陪读兼玩伴的贺礼,但待不到一个时辰就在内侍的催促下匆匆离去,听说最後不知怎地被皇上发现了,萧毓被狠狠骂过後罚跪在宗祠前跪了三个时辰,连带著程望秋也被叫去御书房训了一顿。
  那时候的程家还是一片的和乐融融,美好得像画工笔下的天伦图。
  那时候的程望秋还不知烦恼为何物,整天抱著书苦读立志做丞相,唯一需要费心的只有伺候好太子萧毓。
  但谁也不知道变故来得如此教人措手不及,在那场意外之後,一切过往都像缺了角的拼图般,再努力也拼凑不出曾经的美好。
  从他十二岁以後就再也没有人替他过过生辰,也不会再有人端著长寿面线催促著他赶快吃完、吃了才能长寿健康,摸著他的头告诉他你又长了一岁。这麽一眨眼便是三十几年,久到他几乎都要忘了,能够有人惦记著自己的生辰该是多麽温暖的一件事。
  而他何其有幸,在重新开启另一段人生时,还能够寻回遗落在过往记忆中的那份感动。
  程望秋吸吸鼻子,突然张开手臂紧紧抱住萧毓。
  「……怎麽了?」萧毓冷静下来,轻轻拍了拍程望秋的背脊。
  「……你弄错了,正月二十五是我们那儿的历法,换算成你们这儿是二月二十才对。
  」程望秋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这麽重要的事情你怎麽不早讲?」萧毓有点郁闷。
  「我这不是讲了吗?」程望秋抬起头破涕为笑,头在萧毓肩上蹭了蹭,轻声唤道:「萧毓……」「嗯?」「明年啊……再帮我过生日吧,就一月二十五这天。」「你确定?」「确定。」「那好。」程望秋闭上眼。
  他知道萧毓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所以明年的这一天,他还会这样替自己过生日。
  真好。
  *一顿饭吃得两人心满意足,那锅麻辣锅的汤底据说是萧毓专程骑车去某家麻辣锅老店买的,里头放了数种天然中药材熬煮,不但香而且辣得过瘾,两人吃完後嘴唇肿得像香肠,全身却都暖呼呼的。
  饭後他们拆了那盒蛋糕。打开盒盖时程望秋忍不住笑了出来,萧毓不晓得哪来的创意,请店家在水果戚风蛋糕上头用巧克力酱画了一只精细的鹤,旁边写著「寿比南山」四个大字。
  「萧毓,寿比南山是给长者祝寿用的,年轻人不会用这四个字。」程望秋舔著蛋糕叉,笑得很开心。
  「你好意思说自己不是长者?明明就跟个老头没两样。」萧毓挑眉,完全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请勇於认错好吗,你这行径跟乱用罄竹难书的人有什麽两样啊?」「闭嘴,吃你的蛋糕。」之後不记得谁去开了瓶威士忌,估计是萧毓,说是蛋糕配著酒更好吃,而且饭後喝点酒有助於消化。
  萧毓还租了几片程望秋一直想看的恐怖片,两人边喝酒吃蛋糕边看著电视萤幕上血肉肠子齐飞,恶心得让萧毓直喊程望秋的品味有问题。
  一部片子才看了一半,程望秋忽然感觉肩膀一沉,转头一看,竟然是萧毓不胜酒力,醉得睡著了。
  别看萧毓一副很会喝的样子,家里还摆了个精美的酒柜,事实上萧毓的酒量并不好,半杯掺水的威士忌就可以让他开始发酒疯。
  幸好萧毓的酒品还算是不错的,顶多是胡言乱语而已,大部分的时候会直接睡著。
  程望秋看著萧毓的睡相直摇头,按了暂停播放键,小心翼翼地挪开萧毓的头,起身到房间拿了条毯子披在他身上,这种季节著凉了很容易感冒。
  让萧毓平躺在沙发上,帮他拽好被角,确认手脚都没有露出来後,程望秋坐在木头地板上继续一边看电影一边消灭剩下的半个蛋糕。
  「欸,程望秋…….」本来躺得好好的萧毓突然动了动,撑起身子一脸茫然地望著他,一看就知道还没醒。
  「怎麽啦?」「嗯~忘记跟你讲,生日快乐唷!」萧毓带著灿烂的笑容说完,砰的一声又倒回沙发上继续睡。
  程望秋愣了几秒,才叹了口气,也没心思看电影了,关掉电视起身蹲到萧毓身边,双手抱著膝盖默默地望著他的睡脸发呆。
  明明有著一模一样的相貌,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呐。
  手指轻轻勾勒著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和五官的线条,程望秋垂下眼睫,隐约觉得心底似乎有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威士忌的後劲慢慢涌了上来,有些晕。他将额头底在沙发椅垫上,轻声笑了起来。
  也许这才是命运要告诉他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谢谢你。」在我最徬徨无助时伸出援手。
  谢谢你,让我有了重新再开始的勇气。

  两生缘 (18)---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整片乾净无杂质的白色。
  身体沉重至极,四肢虚软得使不上力气,每呼吸一次胸腹间便传来一阵阵抽筋似的疼痛。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裸露在衣服之外的手脚上缠满绷带,右手的三根指头还打著石膏。
  空气里弥漫的消毒水味道,和几个月前几乎一模一样的经历提醒了他自己身在医院的事实。
  怎麽又是医院……他挣扎著起身,有些茫然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又抬起手对著那三根包得紧紧的手指研究了半天,一下子竟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身处此地。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他跟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不小心被卷进来而已……干!你烦不烦啊,人话听不懂吗?是要逼我说狗语给你听吗?就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一个男人推开门走进来,一边讲手机一边爆著粗口,关上门前还听得见护士小姐气急败坏地大骂「先生我不是说了好几遍医院里面请不要讲手机吗」的声音。
  「……总之你不要再打来烦我了,我承诺过会照顾他就会做到,再说你又不他的什麽人,都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咦?」他抬起望向那个男人,正好和对方四目相接,两人都是一愣。
  精致如画的眉眼,优美丰润的双唇,略带刚硬、让整体五官看上去并不那麽女气的下颚线条,还有说话时眉角不自觉上挑的动作……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经历了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却遇见了同样一个让他放不下的人。
  而梦里梦外,他几乎要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站在哪个地方看著这个人。
  昔者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真真假假与虚虚实实之间,他不确定自己是真的醒过来了,又或者其实还陷在另一段将完未完的梦里?
  「……萧毓?」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哑著嗓子试探性地开口。
  「哎,你怎麽起来了?医生说了要让你好好静养,快点躺回去。」男人回过神,挂掉电话快步朝他走来,伸手将他按回床上,力道很轻柔但带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顺从地躺回床上,让萧毓用手掌探过他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他的颈背确认体温正常。
  「你已经昏睡快两天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护士来?」「……不用了,这样就好。」温暖的手心抚上他额头,熟悉的体温,还有熟悉的、和自己身上相同的沐浴乳香气,一切都显得那麽真实,真实得让他几乎想落泪。
  他闭上眼睛,本来有些浮躁不安的心情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萧毓倒了杯水递到他唇边,难得用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般的声音道:「喝点水。慢慢喝,别喝太快。」程望秋先抿了几口水润润唇,接著才捧著水杯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边喝边不时地用眼角观察萧毓的表情。
  满脸的愧疚之色,紧抿的嘴角泄漏了内心的不安,背脊僵直著像是个犯了错正准备接受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他从没有看过如此手足无措的萧毓。
  萧毓在一旁看著他慢慢喝完半杯水,咬咬下唇,突然伸手将程望秋紧紧抱住。
  「那个……程望秋,对不起。这次的事情是因我而起,却把你给牵连进来了,还害你被……我真的……」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推开,萧毓却抱得更紧。
  「……喂,你还好吗?」「不好。」萧毓答的直接了当。「让我确定一下……你还是活著的,就好。拜托。」程望秋垂下眼睫,虽然有点语无伦次,但他全身的细胞都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倾巢而出的浓浓懊悔、愧疚和自责。
  ……想来是医生检查过他身上的伤口,也晓得了他在那间工厂里遭受到什麽样的对待。可是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即便最後被迫面对那样不堪的处境──就没有怪过萧毓。
  抱怨是一定有的,但在这件事情里萧毓和他一样是受害者,他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他。
  更何况他会被半途掳走,自己的轻忽大意也要付出不小的责任。
  「不是你的错……真的,我没有怪过你。」程望秋轻叹一声,将下巴靠在萧毓肩上伸手环住他,意外地察觉到对方正几不可见地颤抖著,只好轻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抚。
  虽然要他这个伤患反过来安慰好像有点奇怪,但仔细想想萧毓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多少人一辈子也碰不到这种倒楣事,肯定被吓坏了吧。
  「别说那个了,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吧?嗯?」他柔声问道。
  萧毓点点头,从头开始娓娓道来。
  事情的起因是一件掏空公司资产的犯罪。
  萧毓任职於一间小有规模的贸易公司,几个月前董事长心血来潮要他们将公司从创业以来所有的帐目资料整理建立电子档,这门吃里不讨好的差事不知怎地就落到了萧毓头上。萧毓是个不太会浪费时间计较这种事情的人,便接下案子认真办了,只是一年份一年份地整理下来,却无意间让萧毓发现最近几年的帐目出了点问题。
  做会计工作的人,特别是大公司的会计,即便不动手实行也多少都会知道一点作帐时的眉眉角角,因此也比较容易发现一般人看不出来的问题。公司最近几年帐目虽然在帐上做的都是平的,但仔细一条条对下来就会发现其中多了不少凭空而降的项目,还有一些金额乍看之下没问题,但一追查就会发现贵得离谱的采购案。
  萧毓当下就感到不对劲,一般当公司出现这种帐目时,多半代表著後头有人的手脚不乾净,於是他不动声色地开始调查。这段期间他经常加班到整间公司都空了就剩他一个人,将这几年所有的相关资料都翻遍後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结果循线一查就查到了个大尾的,采购部门的叶总经理。
  偏偏那位总经理是董事长的女婿,背後的靠山硬得很,而且这件事情要是捅出来董事长脸上也不好看,更可能会让萧毓的饭碗不保,著实让萧毓左右为难了好一阵子。本来想著要不直接报警吧,但报警後他在这行大概也很难做下去了。
  没想到这边还没想到该怎麽办,另一边叶总经理却是早早就盯上了萧毓,为了怕他将那些证据抖出来,所以找上了和他有金钱纠葛的黑道帮忙「乔事情」,谁知道碰上一个吃软不吃硬的萧毓,和没把恐吓威胁放在眼中的程望秋,结果才有了後头一连串的绑架和黑吃黑事件。
  尽管萧毓已经尽量将事情简化说明,但当中还是夹杂了不少程望秋没听过的术语,边听边猜的实在太麻烦,到後来他索性放弃,反正事情都结束了,他只要知道自己最後是被萧毓救出来的就行了。
  程望秋趴在萧毓怀中,听著他一条条叙述那些琐事,低低的嗓音莫名地让他感到心安,刚醒来时一片混乱的脑子也清醒多了。
  他想起瑞宗陛下在临别前和他说的话,那时听得一头雾水,现在再一次细细咀嚼一番,突然就好像有些理解了。
  『逝者已矣,来者犹可追。』瑞宗陛下想通了、想要传递给他的,就是这句话吧。
  不要耽溺在过去的回忆里,而要好好正视著眼前的人,再美好的过去也只是过眼云烟,没有什麽比把握当下更重要的事情了。
  他环著萧毓的手紧了紧,有些讶异地发现萧毓好像比起之前瘦了些,明明一个多月前骑车载他去买生日蛋糕时腰身的线条不是这样子的。难怪刚刚看到他时,气色似乎也不是很好,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他了。
  他是不是在无形之中,忘了要做到「好好把握眼前的人」这件事呢?
  抱著那细了不少的腰身,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一下子在胸口蔓延开来。
  自己究竟……明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这麽样地喜欢上这个人,喜欢到宁可受点委屈也不想看见他难过自责的表情,那到底是为了什麽让他到现在还裹足不前?
  想来想去还真想不出个合理的说词,所以结论应该是他在庸人自扰吧。
  啊啊,他真的应该让自己再勇敢一点点。
  把握住萧毓一辈子可能就这麽一次心灵脆弱的时机,厚著脸皮进攻才是男人啊。
  「……呐,萧毓。」程望秋将头埋在萧毓胸口,闷闷地出声道。
  「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而这都是你的责任?」「……嗯。」他感觉萧毓抱著他的力气变大了点。
  「那,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那是什麽?」程望秋抬起头,看著萧毓困惑的目光吃吃笑了起来。
  「萧毓,和我交往吧。」
两生缘 (19)---
电视机里重播著昨晚的芭乐爱情连续剧,剧情正推演到最终回前的**。
  女配角看著男女主角的结婚照崩溃痛哭,拽著男主角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哭喊:「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志明,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为了你学做饭,每天把我们爱的小屋打扫得乾乾净净的,每天守在客厅就为了等你回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志明一脸为难地拉开女配角的手,抱歉地道:「对不起啊,丽丽。我一直把你当知心朋友看待,不知道你竟然抱著这样的心思……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啊。」「为什麽要我说出口你才知道?」丽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都已经做得这麽明显了,就只差没跟你上床!你为什麽不能自己查觉到呢?」「这……」「别人都说我们的相处看起来就像夫妻一样,你怎麽能够狠心说你只是把我当朋友!
  ?我有哪里比不上春娇?呜呜呜,志明,我不甘心啊……」丽丽尖锐的哭声实在让人太出戏,程望秋嗤笑一声,拿起遥控器转台。
  爱情里是需要勇气的,勇敢争取的人才能尝到甜美的果实。死死藏著自己的心意却不说出口,只能期待著对方有朝一日能够自动察觉而在一起,这算什麽儿戏般的努力啊。
  他想起昨天说出『萧毓,和我交往吧』这句话後,萧毓那震惊得堪比名画「呐喊」的精采表情。
  「喂……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啊。」萧毓花了足足一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乾笑两声道。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程望秋瞪了他一眼。
  「可是你明明就不喜欢男人不是吗?」萧毓想起先前他带著各色不同的男人回家时,程望秋那严厉得足以在他身上挖出两个洞的目光。
  程望秋撇撇嘴,脸颊上意外的泛起红晕。「我只是刚开始不习惯这里的人对龙阳之好的开放态度而已好吗?再说最大的问题明明就是你一天到晚换**,整个就是荒淫无度……」「好了好了不谈这个。」萧毓连忙打断他,生怕程望秋接下来又是几千字的长篇大论。「但是你知道的吧?我喜欢子夏的这件事。」「我知道啊,但是这件事和我们交往并不冲突,不是吗?」程望秋点点头,一脸的认真。
  「怎麽会不冲突?一般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另一半心里还有其他人吧。」萧毓无语,程望秋的脑袋结构还真的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古人真奇妙。
  「我说不会就不会。事实上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啊。」程望秋抬起头,在萧毓讶异的目光中笑了起来。
  「我啊,曾经有过一个非常、非常喜欢的人……他是个男人,但我喜欢到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就算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也甘愿的程度。」「真的假的……为什麽我从来没听你说过?」萧毓皱起眉头,胸口浮上一股说不清的异样感觉,竟闷闷的有些难受。
  「因为那原本是我打算带进棺材里永远不说出来的秘密。」程望秋将头埋回萧毓胸口,闭上眼睛轻声道:「本来我以为,我如果喜欢他就一辈子只能看著他,生命里不能再有其他人,但我最近想通了。不是有句话说,『能够陪你走一辈子的人,不一定是你最爱的人,也不一定是最爱你的人』吗?程子夏之於你,一如那个人之於我,都是即便已成为过去式,却仍然不愿意忘掉的存在。正因为他们是形塑了『我们』这麽重要的人,所以即便我们必须活在当下、不能永远陷在回忆里不可自拔,也不必勉强自己去淡忘、去放手。」萧毓一下子愣住了。
  虽然他是个曾经喜爱流连夜店的人,但在内心深处他仍然信仰爱情。他一直以为真正的爱情就该百分之百的纯粹,百分之百的占有,容不得他人一星半点的身影存在。
  「我喜欢你,因为你是喜欢著程子夏的那个萧毓。和我交往并不意味著你必须遗忘、放下关於程子夏的一切,你永远可以在心里保有属於他的一席之地,而那和我们之间的交往并不矛盾。」程望秋仰著头定定凝视著萧毓的双眼。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两人的立足点是相同的,所以没有谁亏欠谁的问题。既然我们彼此都有好感──别自欺欺人地说你没有──那我们何不都大胆一些,给自己一个机会试试看呢?上一世我已经孤单了一辈子,这一世,我没打算让自己再体会一次。」「我……」萧毓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双唇轻启想要说点话,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
  程望秋看著他一脸的茫然,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晓得打哪来的念头,突然脑子一热,觉得「这种气氛下不做点什麽好像有点愧为男人」,於是稍微挺起上半身便吻上了萧毓的唇。
  刚好他的姿势是整个人趴在萧毓胸口,轻易地偷袭成功。
  萧毓微微蹙起眉头却没有推开他,半垂著眼睫似是默许了程望秋唐突的行为。
  两片双唇啵的一声分开时牵起细细的银丝,萧毓反射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上的水光看上去**无比,一股热气一下子窜上程望秋的双颊。
  「嗯……你、你看,你的身体并不排斥我吧?这表示我们生理上的接受程度是没有问题的……」程望秋咳了一声,不知所云地讲了一大串话,试图掩饰骤然加速的心跳。
  这是他第一次和男人亲吻,想不到居然是由自己采取主动,还做得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只觉得萧毓的嘴唇好软,很像一种甜甜的叫做果冻的食物。
  还没回味完方才的触感,程望秋眼前突然一晃,整个人已经被萧毓压倒在病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著他。
  萧毓的嘴角抿了起来,皱著眉头表情像是不太高兴,又像是有点无奈。
  「你啊……这种时候居然玩火。」「咦?」没等程望秋反应过来,萧毓已经俯下身,再次覆上他的唇。
  这个吻来得又快又猛,萧毓柔软的舌头窜进他的口腔,带著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细细舔遍他口腔内的每一处,还不时缠住他的舌尖吸吮,热烈**得让程望秋有种自己的灵魂都快被吸出去的错觉。
  相比之下自己刚才的亲吻根本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嘛。
  真不亏是情场老手啊……程望秋缺氧的脑细胞勉强运作著,却只能想出这样的结论。
  「喂,程望秋,我有点被你说服了。我觉得你的提议好像满不错的,那我们就来试试看吧。」萧毓的嘴唇贴在他耳边,充满磁性的嗓音震动著耳膜,一阵酥麻激起他浑身颤栗,大脑顿时从当机变成一团浆糊。
  啊?什麽东西试试看?
  「就这样吧。以後还请多多指教。」喂,这太阴险了,怎麽可以用美男计!明明就只是个萧毓!
  ***因此,虽然有点突然,不过他和萧毓交往了。
  想起那个**的法式热吻,程望秋忍不住勾起嘴角,连电视转到隔壁台,竟然在一大早的美好时段重播著无聊的嘴炮政论节目都无法破坏他的好心情。
  哼哼,本将军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他心情极好地哼著漠北地方的民谣,一边盘算著出院回去後要帮萧毓炖什麽药膳补身体,一边津津有味的食用著萧毓不久前帮他切好的爱心苹果,这时候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程望秋一瞬间绷紧了全身的神经。自从被绑架後他就对身边突然的变化特别敏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戒备起来。
  现在不该是护士查房的时间,萧毓一大早到医院来确认他的身体状况良好後就回到公司上班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其他人都不会来探视他。那麽这会是谁?
  「嗨,子夏,好久不见了。」一个有著刀刻般深邃五官的高大男人捧著一束百合站在门边,对著程望秋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牙。
  「……你是谁?」程望秋同样露出微笑,嘴巴还咬著苹果,一只手却悄悄伸到枕头後,握住稍早萧毓切苹果用的水果刀。他只是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这麽快就派上了用场。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8/11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