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柔和的声音,风相悦依然一语不发,目不斜视,直奔住所。海镜深吸一口气,像牛皮糖一般黏在他身畔,将能想到的好话一一说了一通,却不想一路上风相悦似是将他当做空气一般,毫不理睬。
直至二人行至院门处,风相悦才猛地拧住海镜衣领,打断他的话语。海镜心下陡然一惊,后背便砰的撞上树干,震得枝叶漫天洒落。
他正咬着牙忍住疼痛,便听风相悦厉声道:你现在对我解释又有何用?!你是不是把当初对我说的话全忘记了?为何又自作主张地行动?我风相悦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相悦,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不想将幽冥谷卷入幻龙帮之事中海镜握了风相悦的手,话只说到一半,便被风相悦抢去了话头,我知道你这是在为幻龙帮着想,但这事与幽冥谷也并非毫无关系!更何况,你为何总要撇下我独自去冒险?若是你不明白这点,今后定然还会干出类似之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话间,他挥开海镜的手,倏地放了对方衣领,向屋子走去。海镜方跟上一步,他便一个回身阻了海镜去路,冷声道:别跟着我!今晚不许你进屋,给我反省反省!
是,是。海镜连声应道,待他一转身,脚下却并无停顿,少时便跟至风相悦房前。风相悦知他在身后,加快步子掠进屋内,将门猛然一关,正正撞上海镜面门。
海镜被撞得晕头转向,不禁捂着脸嘟囔道:哎不论你再生气,也别让你相公破相了呀。
这话说罢,思及风相悦第一次对自己有如此怨气,海镜不觉又是悲伤又是自责,一撩下摆便在门前石阶上坐了,双手支颐凝望天际,打算在门外守上一夜。
淡云缭乱,山月昏蒙。漫天霜色下,两道人影忽自密林暗处疾步而出,踏着一地树影,喘息着顿住脚步。仔细一看,原是洛清清与邹鹤二人。他们自人群中突出,身上自然负有伤口,虽不致命,衣物上却是血迹斑驳,殷殷触目。
抹了抹面上鲜血,洛清清忽的双目含泪,捉住邹鹤的手道: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为了我你、你真的不后悔?
邹鹤缓缓摇首,手指自洛清清发间抚过,眼中凝着说不出的爱恋与痴迷,只要你愿意跟着我,哪怕是去地狱黄泉我也绝不后悔,更何况只是离开幻龙帮?
洛清清闻言,一双明眸更是泪光清浅,盈盈如月,师兄你、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愿嫁去雪莲阁,是师父他想与雪莲阁结下亲事才、才现在你把我救出来,给了我自由,今后我洛清清就是你的人,一生一世都不与你分离!
清清,你放心,我会用一辈子来保护你,绝不让你再受任何人的诬陷与伤害!听着洛清清的柔声软语,邹鹤只觉心底最柔软的一隅被清波触碰,说不出的温暖与幸福。他抬手环住洛清清,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吻着她的额头,你刚才受了伤,不碍事吧?
不用担心我,师兄,倒是你的伤洛清清低语着,回抱邹鹤欣长结实的身躯,原本碧波流转的眸中忽然现出一丝阴狠,倒是你的伤大约没有救了。
邹鹤一怔,一阵钻心疼痛便自后心传来,犹如白蚁噬骨,渐渐向四肢蔓延。他深吸一口气,意欲发话,口中却只有鲜血涌出。洛清清咯咯笑起来,双手一放,他便正面扑倒在地,青衣已被染为血衣,地面血液也逐步扩大。他扬起手臂,痛苦地探出五指,似是想要抓住什么一般,眼前视线却是愈发模糊。
而再看洛清清右手,竟已多出一柄血光滟滟的匕首,月下霜色反沁,映得洛清清满面俱是淡淡血色。此时,她的表情不同于薛樱的清纯可怜,也不似平日伪装的那般妩媚动人,所余下的唯有疯狂与狠毒,以及仿佛面对自己杰作般的自负与忘形。
第124章:星月掩云夜阑珊(4)
清清你、你邹鹤喘息越发沉重,口中已吐不出完整字句。他只觉一切景物,一切声响皆在飞快离去,鲜红的视野里只余下洛清清阴险的笑颜。
师兄,对不住呀,没用的棋子,我是绝不会留下的。洛清清说着,向邹鹤凑近些许,语声愈低愈阴柔,若你不死,我怎么能去投靠练子晴呢?和他比起来,你实在没有什么用处呢。
闻言,邹鹤眼中灌满不可置信之色,光芒渐渐黯淡,终是化为滴滴血泪,自目中流淌,在面上留下斑驳印迹。而后,他探出的手霍然落下,再无气息。
见邹鹤死未瞑目,洛清清以左手手背掩唇,双眼眯为一条曲线,微仰着身子大笑起来。那把染血的匕首霍然落下,扑的插入地面,鲜血一丝丝渗入土地,汇入邹鹤身下的血泊,阵阵腥味扑面而来。
又是一个可悲之人,至今被你看上的男人还没有人能逃脱你的掌心,你的手段倒真是不赖。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突然自一侧传来,随即便闻得沙一声响,枝叶从中分开,司马悟双手环胸,眼皮半阖,信步而来。
他微微垂着头,任夜风拂动颚下长须,一派闲然自得模样。洛清清嘻嘻笑着,往他身畔一靠,玉指纤纤,自他面上一抚,那是自然,不然我怎么能扮做你的女儿呢?我们俩呀,本就是一家人。
司马悟不着痕迹地移步,所以别用你对付其他男人的方法对付我,你知道对我没有效果,还是先将正事办了。
洛清清轻拍司马悟一把,委屈地偏头,知道了,那女儿马上便去找练子晴了。
司马悟闷闷一应,忽听得一阵低低脚步声响起,耷拉的眼皮这才抬起。只见一名挺拔男子自夜色中渐渐现出轮廓,竟是邢无双摇着折扇,缓缓走来。
在二人面前站定身子,邢无双手中折扇一翻,以一角掩了薄唇,狭长目中满是狡黠,今夜我们本打算除掉吕飞贤,将幻龙帮控于掌中,没想到竟被海镜破坏,还逼得你二人在众人之前现身,此前真是太过小觑他了。不过练子晴这枚棋子尚可使用,能否拿下雪莲阁,就看你了,洛清清。
洛清清拢了拢长发,骄傲地仰首,不仅是练子晴,我会让练行川也成为我的棋子,雪莲阁我绝不会再失手。
邢无双听罢,只是低低嗯了一声,未置可否。洛清清不悦地抿了抿唇,身形一闪,下一刻人已投入邢无双怀中,一双柔夷挽了他的手臂,娇声道:邢公子,我遇见的男人里,只有你没有贪恋我的美色,你为何就是如此特别呢?
她每说一个字,便向邢无双靠近几分,温热的嘴唇几乎贴上邢无双耳廓,吐气如兰,拂动鬓角发丝。然而邢无双始终面不改色,犹如倚在身旁的仅是一杆枯树,没有丝毫兴致。
他挥开洛清清的手,将折扇啪的一合,把玩着向林中走去,你也知道我特殊,就别再献殷勤了,投入雪莲阁才是紧要的,练子晴对你百依百顺,自是不会将你拒于门外。
随着话音落下,邢无双的身影亦消失于山林深处。洛清清冷哼一声,神色极为阴狠。于她而言,对付男子的手段变化万千,或是让他们迷恋自己的身体,或是让他们极度渴望却永远无法得手,又或是给其各自暗示,却始终不点破最后一层薄纱,因而至今看上的人中,尚未有人能够抵挡她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