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妖 by 月下桑【完结】(16)

2019-05-24  作者|标签:

  医生说,如果致病基因出在染色体上,那就是遗传病。 

  女性很少碰到两条染色体位置都有致病的情况,一条X染色体致病基因,往往可以被另外一条X染色体上正常的基因所掩盖,所以表现不出症状。 

  男性则不同,只有一条X染色体的男人,如果染色体上有致病基因就没有相应的正常基因掩盖,因而注定发病。这就是很多遗传病只遗传给男性的原因。 

  那些孩子的病正是那种病。 

  医生盘问奎茵的家族史,奎茵不知道,神通广大的何家立刻派人整理,一天后奎茵的家族病史就出现在了医生面前,医生的话被彻底验证正确! 

  奎茵的叔叔正是甲型血友病患者,他的病因来源于他的母亲,病源越过奎茵,传给了奎茵的儿子。 

  这是明显的隔代遗传现象,伴性遗传,传男不传女。 

  这是X连锁遗传病。 

  奎茵的父亲没有发病的迹象,可是并不能排除患病的可能。 

  “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好啊。”轻轻地,奎茵点了点头,丈夫很久没有抱过她,如今这个时候提建议,会不会是…… 

  “那明天去医院吧。”苏白冷冷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抹杀了奎茵的幻想。 

  他们至今所有的孩子,除了第一个孩子以外,都是人工受精。 

  “这么急啊……”轻声说着,奎茵抹了抹口离开饭桌,她没看到听到她轻声呢喃的丈夫,一瞬间苍白的脸孔。 

  奎茵是自己去医院,她从来不让人陪她去,去的也是不大的医院,反正只要能做那种手术的地方,大不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别人知道她的丈夫从来不碰她。 

  孩子顺利地怀上了,何老太太对此不置可否,丈夫倒是嘱咐她好好保养身子,定期做检查。 

  奎茵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检查也是她自己去的,孩子现在两个月,各项指标正常,还不能确认性别,医生委婉地说如果是男孩,最好提前预约流产手术。 

  奎茵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今的她变得比以往低调许多,更能接受天命一些,很多事情不是靠自己争取就可以得来的,这是“血”的教训。 

  坐在医院的花园中,奎茵闭上眼睛,享受着医院里略带消毒水味道的凉风。 

  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感受到视线,奎茵忽然醒来,目光笔直地迎向前方的某个人影,原本以为只是偶尔的好色之徒,可是看清楚的时候奎茵腾地站了起来—— 

  “……顾……” 

  她原来是怎么叫这个男人的? 

  犯人?坏蛋?顾大哥?还是…… 

  “顾苏!”想也不想,奎茵叫出了那个慌乱地想要逃走的男人的名字。 

  原本想要离开的男人像被钉住一般,一动不动了。 

  “我来做孕检,两个月了。”不冷不热地,奎茵对身边那个局促不安的男人说道。其实他没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奎茵就是想说。 

  炫耀么? 

  固执地在对方面前表现自己过得很好?自己最后的自尊么? 

  “是、是么?那就好……”重复着话,顾苏低着头,只是盯着他自己的脚趾。 

  奎茵忍不住在他低头的时候,打量这个许久不见、几乎被自己遗忘的男人。 

  算是岁月对男人的优待么?应该比自己还大许多的男人,看起来和最后一次见面时没什么差异,只是头发长了许多,最大的变化应该是身材吧?原本还算结实的身子如今变得清瘦,看上去竟比自己的丈夫还瘦了许多! 

  想到丈夫和这人说不清道不白的关系,奎茵的脸又拉了下来。 

  “苏白要我怀的,明明不打算要孩子了,他偏偏要,一副等不及的样子……”明明是炫耀的话却用普通的口吻说出来,这是奎茵这几年学到的。 

  “啊!嗯,小白他……我原本就希望他多几个孩子,你辛苦了,谢谢你。” 

  听不出自己话里意思的男人,莫非真是个大笨蛋?听到这话居然真诚地笑了,还向自己道谢。 

  哼! 

  奎茵忍不住更加生气。 

  “不用谢,为丈夫生养孩子原本就是妻子的义务啊,而且男人娶老婆不就是为了生孩子么?” 

  又是讽刺。 

  这回顾苏终于听了出来,愣了愣,半晌习惯性地抓了抓自己半长的头发。 

  “你说的对,倒是我说错话了。我这个人粗惯了不懂得讲话,你不要在意……” 

  他又抓了抓头,看着奎茵一直盯着自己,以为对方盯的是和自己破旧长裤完全不搭配的上衣,慌忙解释:“这是医院里的护士给她爸爸买大了的上衣,没人要,前几天送我的……我觉得舒服就穿了,可能和其它的衣服不搭配,不过我这个人就是……” 

  鬼才在意他身上的衣服搭配如何! 

  听着男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奎茵冷冷想。 

  不过,奎茵依稀记得丈夫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上衣,不便宜的牌子,那个护士竟然说没人要就送人,她看上眼前这傻子了不成? 

  这个家伙就是这样,笨到看不出人家的心意。 

  “搞不好那个护士看上你了,傻瓜!这衣服很贵的,怎么会有人随便送人?”随口说着,奎茵诧异自己居然能心平气和地提醒男人。 

  提醒一个自己恨得要死的男人。 

  而顾苏却一愣,半晌又露出了那傻傻的笑容。 

  “怎么可能?人家怎么可能看上……” 

  “怎么不可能?就是有人会去喜欢你这样粗鲁没品味的臭男人……” 

  就像自己的丈夫!放着自己不爱,却去爱了名义上是他哥哥的这个鲁男人! 

  明白奎茵说的是什么,顾苏愣了愣,像是想起了什么,半晌苦苦笑了。 

  “你啊……人家看不上我的,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快死的老头子?” 

  “快死的老头子?你么?哈——啊?”原本还想调笑,顿时发现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字眼,奎茵猛地转头,睁大眼睛瞪向男人,一脸的无法置信。 

  “那个我……可能……应该快要死了。” 

  抓了抓头,顾苏忽然笑了,笑着说出让奎茵当场愣住的话,而作为话里“死”这个动词适用者的说话人,本人却完全没有伤感,只是笑嘻嘻。 

  “死、死……你么?” 

  “血友病,那个……你知道的吧?家族遗传……” 

  知道!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都是死在这种病上的啊! 

  男人后来说了什么?她脑子一团混乱,直到对方被护士叫进去,叮嘱自己也要早点回去免得着凉,奎茵还是一脸震惊。 

  “哈……哈……遗传?对啊……我怎么忘了他了……”呆愣了好半天,奎茵笑了。 

  隔代遗传的恶疾夺走了自己两个儿子的生命,自然也不会让他那样幸运,单单放过他! 

  命运是公平的,残忍地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 

  冷风中站了好半天,奎茵笑着想起刚才有个护士过来对自己悄声说的话。 

  有个护士以为他们认识,便多事地过来说了一句:“那男人是个好人,可是……这次病发很严重,可能要死掉了,他说他没有家人,如果太太您认识他的话,不妨在他死后给他规划一下……” 

  那个护士一边说一边叹气,奎茵点头应允了她。 

  如果那个男人死了,她会把他烧成灰撒得远远的,这点绝对没问题。 

  丈夫知道么? 

  哈……她绝对不会告诉他! 

  第十八章 

  心情复杂的奎茵重新回到车上,正要发动车子,冷不防从照后镜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 

  “你——” 

  “弟妹的车锁不太好,我的保镖只是轻轻一碰,就开了呢。”坐在后座,何坤笑嘻嘻地说。 

  打量了一下周围,看到周围有着几辆同款的车子,明白自己已经被人包围的奎茵,索性放弃了打算。 

  “你到底要干什么?”已经很久不往来了啊。那个家伙不是调到美国去了么? 

  像是看出了奎茵的疑问,何坤解释:“从美国回来一阵子了,不过回家里老是看不到弟妹,有些想念,刚才马路上碰到就忍不住跟来了。不好意思用这种方式见面,可是没办法啊,在家的时候你都不理我……” 

  何坤笑着,他长得不难看,甚至还算俊帅的男人,可是文质彬彬外表下的嘴脸,奎茵太过清楚。 

  “有什么事么?” 

  “哎呀呀——好冷淡!我那冰山弟弟的口水吃多了,弟妹也变冰山美人了不成?”何坤倒不介意,还是笑吟吟。 

  “我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你对老女人没有兴趣吧?”不明白何坤的意图,奎茵只好从最基本的入手。 

  “嗯嗯,生了三个孩子,不过却只是一个孩子的妈,我那侄女倒是挺漂亮,像我弟弟多一些,嘴巴倒像弟妹——伶牙俐齿的小美人。” 

  “小夭还小,你别说浑话!”透过照后镜瞪了男人一眼,奎茵想着回去要多加几个保镳,防止这个家伙接近小夭。 

  “小夭,小夭……听起来挺别致的名字,不过不吉利呢。”不理会奎茵的多心,何坤看着车顶,喃喃道:“算是名贱人贵么?取个要死的名字人倒活了。” 

  一脸坦然地,何坤说出奎茵最忌讳的事!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我可以,不许说我女儿。” 

  唯一幸存下来的孩子,现在是奎茵视若珍宝的宝贝。这样的宝贝却被丈夫取了那样的名字,奎茵一开始就有了心病,所幸这个孩子活下来了。 

  “别生气啊,我说什么不该说的了?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就是太直率,所以才不讨人喜欢。”双手在胸前摊开,何坤道歉,语气里却没有什么歉意。 

  “别耍花腔,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要回家了,我丈夫和女儿在家等我!” 

  听到奎茵这样说,何坤却露出一个意图不明的表情,“你女儿在家等你或许是真的,不过你丈夫……真的会等你么?” 

  看着顿时面色如土的奎茵,何坤了然地笑了。 

  “你这些年过得不如意吧?听说孩子的遗传病出在你身上?是什么隐形遗传病吧,注定生不出合格的继承人的女人呢。 

  “老太太私下要小白重新找女人,但都被他拒绝了,我一开始还真的感动了一下,我这弟弟好忠心啊,老婆不能生孩子也这么忠贞,难不成弟妹床上功夫特棒不成? 

  “可是后来我又听说了一个奇怪的传闻:我那个弟弟根本不碰你,孩子都是人工受精吧?真是暴殄天物啊!这样的美人,我其实不介意替他播种的,哈哈,不过想到你会生那样恶心的孩子…… 

  “还是算了,说来也怪,不碰你却又要你替他生孩子,为什么呢?你能猜到原因么,何夫人?”蛇一样的视线盯着奎茵,何坤忽然笑了。 

  “我对那些没有兴趣。”紧紧绷上嘴唇,奎茵抗拒着……有种不祥的预感。 

  “真的没有兴趣么?这可是很有用的消息哟,知道么?每次生产,孩子的脐血都保存下来了,我弟弟偷偷派人保存的,明明有留一手,可为什么孩子不行的时候却不拿出来呢? 

  “我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想当然要继续派人调查,以满足我的好奇心。 

  “原来不是不拿出来,而是根本拿不出来。你丈夫保留的脐血、骨髓全部用掉了,用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院,用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男人身上。” 

  “你——”瞪着何坤,奎茵想要说些反驳的话,然而想到今天看到的顾苏,一时说不出话来。 

  “本来活不过一年的老男人,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幸运,每次大病医院都有特效药,还有好心的医生便宜给他治疗,他不知道我那弟弟在他身上的投入有多大!自己儿子的命,等于全给他续进去了!而如今的女儿…… 

  “呵呵,听说我弟弟很疼那孩子?生怕磕到碰到的……那孩子定期去医院检查,你知道干什么去了么?你一直以为丈夫带女儿去医院是做例行检查吧?傻女人—— 

  “我那个弟弟果然是何家的男人,天生的阴谋家,彻头彻尾的冷血主义,每次抽自己女儿的骨血耗在另一个人身上,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就是他为什么坚持只要你的原因:他怕是早知道,你和他牺牲自己儿女也要维护的男人有血缘关系。 

  “血液病配型是很难的,同家族的人配型成功率才比较高,可那个男人是彻头彻尾的光棍,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也是没血缘关系的外人,这个世界上能和他有血缘关系的,怕是只有你和你生下来的那些病弱的孩子。 

  “今天明白了么?明白我弟弟和你结婚的原因?他要通过你,给那个男人创造一个‘家族’啊! 

  “他需要那个男人家族的血髓,给那个人续命。只要那个男人一天不死,他就会这样做下去。相信么?小夭这丫头一死,他会要你再怀孕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哈哈!” 

  看着奎茵忽然呆愣住的表情,彷佛就是为了等着看这一幕似的,何坤满意地笑了。 

  “如今,那个男人再次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怎么,你又被要求怀孕了么?” 

  惊人的巧合!不!真的是巧合?心脏怦怦跳着,奎茵忽然想起了这几年的事情,想起了很多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想得越多才发现…… 

  不敢相信地看向何坤,奎茵知道自己不该相信这个男人,可是刚才他告示她的话,她却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 

  “你怀孕了吧?知道么?前几天我弟弟带小夭来做配型呢,孩子哭啊哭了半天,也哭不软我那弟弟的心肠,不过配型似乎是失败了。我看他很着急呢……” 

  细长的眼睛望向奎茵的肚子,何坤嘴角微弯,玩味地说:“那个男人不一定能等到这孩子出来呢,不知道到时候,我弟弟会不会硬生生把孩子从你肚子里拖出来?你怕是要做好死第三个孩子的准备了。” 

  最后一句话,何坤彻底击中了奎茵的软肋! 

  “要不要报复?”看准了奎茵此刻心情的狂乱,何坤忽然停住大笑,附耳到她耳边,彷佛提出了一个晚餐邀约般的语气。 

  “想不想给你的孩子报仇?想不想夺回你的丈夫?输给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不甘心吧?” 

  就像当年伊甸园中**夏娃的那条毒蛇,何坤微笑地对奎茵提出建议。 

  奎茵的心脏狂跳着,确切地说,此刻她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会快成这样的。 

  她从来不知道丈夫和自己结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听上去不可思议,彷佛谎言一样,然而回想这几年的种种,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怕是这才是最接近的答案。 

  何坤的话,触动了奎茵心底最深沉的怀疑。 

  原本以为丈夫恨自己设计他,可是他还是和自己结婚,然后要自己为他生养孩子,即使孩子死去,即使何老夫人为他找来了新的**……他还是留下来,留在自己身边。 

  或许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奎茵有时候会想。 

  他宠爱小夭,像对待心头的肉。 

  或许他把无法放在自己身上的爱,都倾注到了孩子身上。那样小心翼翼的父亲呀…… 

  可如今却—— 

  他留在自己身边,确实是因为非自己不可呀! 

  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非自己不可呀! 

  只有自己,能生出和那个男人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他宠爱小夭,对那孩子爱若生命。 

  那是想当然的事情啊!那个孩子,就是他心里那个男人的命! 

  笼罩在心里那块欺骗自己用的薄纱终于掀开,这十年的事情走马看花从脑中过了一遍,原本不懂的事情忽然懂了。 

  曾经无论如何也读不懂丈夫的心事,如今真的读懂了,才发现那个人原来竟是如此简单易懂。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男人,为了他爱的那个男人。 

  原来这十年来,他对那个人的爱,自始至终没有停止过。 

  原本以为接连不断诞生的孩子,代表了丈夫对那个人的遗忘,原来……恰恰相反,那些孩子代表了丈夫对那个人越来越深的爱。 

  深入骨髓的爱意,那是怎样的分量? 

  自己原来活得如此痛苦,自己居然不知道—— 

  她原来活得如此愚昧! 

  “可怜的女人,依我看啊,想要保住你女儿的命,想要保住你肚子里孩子的命,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要那老男人死。不过那老男人的命还真硬——哎呀呀,也不算命硬,算是以命续命的成就。” 

  开心的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奎茵,毒蛇的芯子舔上了女人的脸颊。 

  “他是个快要死的人啊!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快死的人怎么样!”奎茵大叫。 

  “反正他都快要死了,你要真是这样做,也是帮他一把。 

  “那男人很疼弟弟,那是真的,想必他也会很疼侄子,如果让他知道他现在的时间都是用自己侄子的命吊的,怕是他自己也会羞愧自杀,你让他顺应天命走,也算是积善行德,还能让他死得更轻松一点啊! 

  “听说那种病死的时候,又痛苦又凄惨,你不是很清楚么?你那两个儿子不都是那么死的么?看着我可爱的侄子们一个个死去,包白包事小,每次那样子……对心脏不好……” 

  看着眉头紧皱的奎茵,知道她已经动摇的何坤继续煽风点火。 

  “那个人现在每天离开医院太久就会死掉,不过那样对弟妹你的名誉不太好不是?依我看,弟妹不妨——” 

  何坤正说着,却看到奎茵没有看自己,她的视线穿过照后镜,越过自己,朝后方去了。有点好奇的何坤随即掉转视线,却发现医院门口有个男人拿了什么出来,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 

  是顾苏! 

  何坤愣了愣,却听奎茵忽然说:“旁边车子里的是你的人吧?让他们包围我的车,再明显一点!” 

  何坤再度愣了愣,半晌才意识到奎茵是对自己说话。 

  “让他们等那个男人再接近一点的时候做,一定要让那家伙看清楚,看清楚车里的人是我们!” 

  一下子明白了奎茵所想为何,何坤怔了怔,半晌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如你所愿——” 

  不知道别人生命倒数的日子是怎么算的,他现在的时间感很薄弱。如果没有人和他说话,往往一闭眼就是一天。而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尽量出去散散步。 

  今天散步的时候,他碰到了意外的人。 

  时间或许真的能磨平一切,顾苏惊喜于今天奎茵会主动和他攀谈。 

  其实也没有多么主动,只不过两个人静静坐着说了几句话而已,不过没有之前的冰冷仇恨,这点让顾苏松了口气。 

  或许她原谅自己了。 

  对于当年自己被迫离开的事情顾苏没有多大意见,顾苏担心的一直是最后见到奎茵时,奎茵那副恨他至极的表情。 

  不想带着她的仇恨死去。 

  如今看到奎茵对自己的态度,顾苏想:自己可以死得再轻松一点。 

  该惦记的事情都不用惦记了,顾苏想或许这次自己真的可以死成。 

  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不能知道小白第四个孩子能不能健康长大。 

  小白的第四个孩子……想到下午看到的奎茵的肚子,顾苏搞不清自己的心情,有点开心,有点失落。 

  小白……已经忘记自己了么? 

  忘记了也好,随便丢下他的兄长,不要也罢,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两个人都讨厌被人无故抛弃;顾苏虽然有原因,可是也不好说。 

  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更不好说,当时的理由还可以说是:“我要死了,不想你看见。” 

  到了十年后的今天呢? 

  “不好意思,死了十年还没死成,你再等等,马上就可以死了……” 

  太搞笑了吧?等死的人等到自己这个分上,也够郁闷的。 

  顾苏当然不知道自己郁闷的代价。 

  顾苏原本以为他人生中的最后日子可以如此悠闲地度过,谁知临死前,还让他碰到一件大事。 

  护士告诉他,他的朋友忘记带手机了。瞬间明白护士小姐口中的“他的朋友”指的是奎茵,想到奎茵可能没有走远,顾苏慌忙出去追。 

  “慢点!你别跑啊!注意身体!别出去太久,一会儿你还要吃药呢!” 

  护士小姐的叮嘱让顾苏不得不放慢脚步,这样一来,出门的时候就看不到奎茵了。 

  垂下头,本来以为对方已经走了的顾苏正准备打道回府,冷不防注意到了前方不寻常的情景—— 

  几辆同款的黑色车子,正包围中间一辆车子。这是小医院,平时很少这么多轿车的,人之常情,顾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在看到车里的人是奎茵的时候留上了心思。 

  车里的人除了奎茵还有……何坤? 

  他们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再看下去顾苏却是一身冷汗:这是绑架! 

  奎茵和何坤不知道什么缘故,被人绑架了! 

  忽然明白惊人事实的时候,顾苏反倒清醒了—— 

  不行!一定要做点什么! 

  不假思索,忘了护士小姐的叮嘱,顾苏悄悄撤了出去,等到绑匪们坐上车子,实在没了辙,只好随手撬了辆车子开走。 

  顾苏早年的经历和后来的职业,撬开车门倒是轻而易举。 

  市区里的追踪还算顺利,可到了后来车子越开越偏,顾苏只好远远开在后面,保持安全距离,然后根据车轮的印记前进。 

  索性因为偏僻,车印很好分辨。 

  一路尾随来到了个山坳里,那里有个废旧的旧车处理厂,顾苏来过几次所以知道。 

  进去前……还是通知弟弟一声好了…… 

  明明很害怕和弟弟说话,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在兴奋着:想听到弟弟的声音…… 

  可是想到被绑架的人质:奎茵!还有她肚子里小白的孩子—— 

  脸一白,顾苏摸出电话,奎茵的电话,顾苏已经很久没用手机这种现代通讯工具。 

  在手机的通讯簿里搜索着小白的名字,找到的时候,顾苏惊讶地发现小白的手机号码竟然还是原本的那个。 

  十年了……小白居然一直没有更改号码。 

  心里忽然一阵古怪的酸楚,顾苏狠狠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隔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弟弟一如十年前般清冷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顾苏竟然有了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十年了,没有和弟弟说过一句话已然十年…… 

  “你有什么事?不是告诉你我上班时间不要给我打电话么?” 

  弟弟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顾苏反射性地道歉。 

  “对、对不起!我挂掉……”直觉的想要挂断,可是忽然想到自己这次要说的是大事情,顾苏只好怯怯地等待弟弟回复。 

  十年没有说话,说出来的第一句竟然是道歉—— 

  也对,他丢下小白,原本就欠他一个道歉。 

  顾苏咬着嘴唇,等待弟弟回应。 

  手机那头却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几乎以为手机已经被挂断的顾苏正想将电话移开耳旁,看看通话是否还继续,手机另一头却忽然有了声音。 

  “是……是哥哥么?” 

  一瞬间,顾苏手里的手机几乎拿不住! 

  慌张地握紧手中的手机,顾苏握得如此用力,用力到每个指节开始微微发白。 

  “小、小白,是我,是哥哥……”声音颤抖着,顾苏这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弟弟。 

  “哥……” 

  长长的、感叹的声音,是弟弟一贯称呼自己的方式,一时间,顾苏觉得眼角发热。 

  弟弟的声音有点犹豫,有点生硬,也是,小白怕是多年没有用过这个称呼。 

  不过眼下不是感动的时候,自己要振作。咳了咳,顾苏想起正事。 

  “我在市区外郊的喜庭山,嗯,就是用作旧车处理厂的那个。嗯——我停了辆白色车子在山脚……啊!对了,奎茵和何坤好像被绑架了,不说了!我担心她,先进去了……你快点想办法过来救人……” 

  胡乱解释了一通便挂上电话,想了想,索性关了机。然后,顾苏慢慢接近了处理厂…… 

  苏白怔怔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断音,心里像是突然漏了一块,空了。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接到哥哥给自己打的电话,可内容却是……等等——绑架?抢匪? 

  哥哥说的地方自己知道,现在开过去怎么也要一个小时,这一小时内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何况那些人…… 

  苏白一瞬间有杀人的冲动,当年第一次动手术都没抖过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深吸口气,苏白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冷静地告知早已赶到的警方,然后态度强硬地坐上警车。 

  第十九章 

  顾苏偷偷藏到几辆废旧车子摞成的“高塔”后面,透过层迭的车窗,刚好可以看到那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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