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辛梦琪殷切叮嘱。
“你去旁边……”柳千怀看了桑落落一眼,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在这边,保护好自己。”
“嗯,”辛梦琪应下。
何少兴双拳难敌四手,渐渐露出败势。桑落落在树后密切地看着,何少兴不算什么好人,她也不用讲什么道义,单打独斗她未必斗得过何少兴,但眼下机会来了,她当然要把祁越的仇讨回来。
桑落落握了剑,刚要上前,背后响起辛梦琪的声音:“这位姑娘,听说你以前与师兄有过一些往事?”
“没有,”桑落落扭头,“恕不奉陪。”
“我听说你还有了孩子,”辛梦琪声音轻柔,一句话把桑落落钉在了原地,“但瞧你的样子,孩子是没有了么?”
“关你什么事?”桑落落听明白了话中的不怀好意。
“……你别怪师兄,师兄遵守教养惯了。但你也很可怜……姑娘家就该爱护自己啊,唉,我也很心疼你……”辛梦琪蹙眉道。
桑落落没来得及说什么,辛梦琪便脸色骤然惊恐,柳千怀的一声“小心!”还在耳边响着,桑落落被辛梦琪一把推了出去。
乐声破空而来,桑落落不及挥剑阻拦,一道狠厉的魔息像利刃一样穿过了她的身体。何少兴朝这个缺口逃跑,桑落落有些迟地一剑出去,刺中了何少兴。
周围吵嚷起来,何少兴身形缓滞,被打倒在地。
桑落落拄着剑冷汗淋漓地弯腰,我给小师弟报仇了吧,她想。
“落落!”柳千怀冲到桑落落身边扶住她,辛梦琪也围在她身边啜泣:“我害怕……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桑落落大口喘着气,她一把推开柳千怀:“……滚!”
腹中忽然一阵阵钝疼,桑落落捂着肚子,胡乱挥剑赶开了要上前的柳千怀和辛梦琪。
不能有事,孩子……桑落落使劲把全身的修为都集中在腹部。再走路是不行了,可她从来没试过御剑。
桑落落忍痛靠着一棵树,咬牙匀出一点修为念着口诀,那剑竟没辜负她,颤颤巍巍地浮起来了。
山脚下,一户人家的门打开,一个少妇站在门口:“阿鸿,靖郎,快些啊!”
“来了,”一个垂髫孩童跑出来,不多时一个男子也出来,转身把门上了锁。少妇抱起那孩子,那男子又把孩子抱下来:“阿月,他会自己走路,你别惯着他。”
小男孩朝他爹做了个鬼脸,又一蹦一跳地走在两人前面,忽然停住道:“娘,今天能见到那两个会飞的哥哥了吗?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啊?”
“不知道呢,”叫阿月的少妇拉着小男孩的手,她心里又暗叹,当时只匆匆一面,后来竟是没再见过了,想来那些人既会御剑,既然不会常常走路,哪里会见到呢。
她的孩子也已经会说话走路了。她给孩子取名叫遇鸿,去街头见得的算命先生,倒说是个好名字,孩子姓“林”,林中遇惊鸿,“大吉大利之象啊,”算命先生眯着小眼睛摇头晃脑。
“我也想飞,”小男孩仰头道。
林靖笑起来,他刚要提醒小男孩先好好走路,眼睛一突,看见了前面路边地上一个白色的人影。
“姑娘,醒醒,”阿月赶上前,把那白衣的女子扶起来,她见这衣着打扮,一眼便认出来了,“靖郎,这位姑娘好像跟那两位公子是一个地方的……”
桑落落催动了剑,没行多远便腹疼如绞,再醒过来时,一个人正焦急地喊她:“……姑娘,你孩子……你忍着点……”
孩子,桑落落挣扎要起身,又无力地躺下。她还没来得及道谢,一股突如其来的疼痛从腹中传来,桑落落慌张地攥住了旁边人的手:“……孩子怎么了……”
“应当是要生了,你别怕……”阿月对林靖道,“靖郎,你快去请大夫来。”
“大夫有些远,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帮她接生吧,上次……”林靖点头,又嘱咐道。
桑落落冷汗出得像在水里泡过一样, 半是清醒半是昏沉,身上的伤和肚子里的孩子齐齐在撕裂着她的身体,早睁不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于混沌中听到一句辨不清男女的声音:“……很多血……你们……”
桑落落伸手,死死地抓住谁的胳膊:“……不用管我……要留住……孩子……”
赶了一头汗的大夫抹了把脸,一声婴儿的啼哭终于响起,几人重重地舒了口气。桑落落勉强睁开眼睛,阿月把裹起来的婴儿抱到她面前。
小孩皱巴巴的,连五官都看不清楚,桑落落又想哭又想笑:“怎么……真丑……”她想伸手抱抱那个孩子,还没抬手就落了下去。
“姑娘!”阿月惊叫。
“唉……”大夫摇了摇头,对着夫妻俩摆了摆手。
夜晚的烛火在泥墙上晃,小孩哇哇地啼哭,阿月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在屋子里来回走,不停地轻轻晃着,又小声哄。
“娘,那个姐姐怎么一直在睡呀?”林遇鸿拉了拉阿月的衣袖,指着床上已经一天一夜没动过的桑落落。
“睡觉去哈,”阿月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看着他出了这屋子,才转身忧心忡忡地对林靖道:“靖郎,你看这怎么办呢,我瞧着……是不成了……”
林靖叹了口气:“明天我去打听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
天上圆月静悬,皎如玉盘。一个男子出现在这户人家的院子里。他顺手拉了一条花架上垂下来的葡萄藤,又撇下眼睛松开,一步一步向着屋门走去,竟似踏月而来的狐仙。
屋门自发打开,他抱起嘴唇苍白的桑落落,轻轻在她耳边唤了声:“小师姐。”
顾寒已经下山二十余日,祁越发觉桑落落竟也好几日不在。他还没来得及提醒下唐昭,唐昭收到一纸传信,急匆匆地下了山。只留下祁越一个人在山上,他呆得难受,每日里去大门前晃悠,试图说服那几个道童打打瞌睡。可想而知没什么效果。
三四天像三四年一样长,顾寒与吕英回来时,祁越像久在深山没见过人的猿猴,站在门口掐了自己一把,才没去抱顾寒。
“唐师兄跟师姐都下山了,”祁越抱着小猫,慢吞吞地道。
多少有些卖乖的意思,顺道控诉下自己的委屈。
顾寒一听便听出来了,他竟觉得祁越跟他怀里的那只猫重叠到了一起,关键是一人一猫都巴巴地望着他,难道要挨着去摸一摸脑袋么?顾寒按了按眉心:“下山去做什么?”
“不知道,”祁越趁机又道:“往后下山有事,我跟你一起去吧?已经完全没事了,我用剑的时候也与从前无异。”
顾寒没回应他,次日照常给祁越端来一碗热气腾腾黑乎乎的药汤。
“……还要喝啊,”祁越头疼不已。
“过两个月,就可以下山,”顾寒递过去,总算许给他一个条件。
再拿剑时,祁越又力不从心。他不知是哪里不对,这几日练的剑招没变过,睡觉起床的时间都没变过,怎会出现修为忽高忽低的情况?
百思不得其解,祁越找顾寒时,唐昭回来了。他风尘仆仆,面露疲色,低声道:“师妹……不见了。六日前接到百川柳公子的来信,说师妹在南乡被魔修打伤不知所踪。我下山去找,一无所获。与她传信也无回应。”
祁越一惊,咽下了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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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百川的人所说,何少兴已经一命呼呜。唐昭匆忙找了一遍桑落落,并未找南乡当地的人家问过。顾寒回来不及半日,也跟唐昭一起再去南乡,顺道再看一看之前苟延残喘的几条根脉。
祁越被晾在了一边,他自始至终没c-h-a什么话,气氛悄无声息地微妙起来。唐昭闻到一丝不对劲,先与顾寒说了声要准备些东西,一边暗自摇头一边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