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完结】(4)

2019-05-25  作者|标签:

话虽如此,我对他却并不了解,除了他的名字,什么也不清楚。不知道他家住何处,也不知他何方人氏,更不知他有没有未婚妻。

不得不说,我对西施的了解,仅仅如此。

唉我叹口气,将头埋进被子里,又忽地钻出头来。对了,云裳,他究竟是什么人呢?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有点来不及接受。

第二天一大早,便听人说衙门又开堂审案了,早就想见识一下传闻中的白青天,便带着二人欣然前往。

幸而这白青天向来审案皆是允许百姓观看,我们才能进去一览。

只见那大堂肃静无比,高挂着明镜高悬之匾,那坐在正上方的公子,一身白衣,眉目如画,正是白麓青!

还未开堂,这门口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包围了。

想来这白青天也是极受浦玮人爱戴的我转头对他二人道。

切,是浦玮的女人吧!云裳抱胸斜视道。

我想骂他,但忍住了,因为他说的貌似是对的

哎呀,白大人又要升堂啦!

是啊是啊,模样真俊,百看不厌呢!!

我看着这些眼冒红心的女子,暗暗庆幸,幸亏我们都比较低调,穿得也不出众,否则真有可能被这浦玮人活剥了

铿的一声,惊堂木拍下,白青天立即收了脸色,喝道:带原告上堂!

一稍有姿色的女子便被带上来了,看着不过二十多。

堂下者敲鼓所为何事?白青天问道,一双眼竟如鹰般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回大人,民妇乃本县人,家住城东,夫家姓李。民妇父母早亡,仅有一兄长陈氏将民妇拉扯大,直到嫁人。可一月前,嫂嫂突然托人说哥哥染恶疾去了。那李氏抹泪哀声道。

既是染恶疾而逝,你今日来此又是所为何事?

哥哥在世时身强体健,怎会突然就去了,民妇百思不得其解。李氏道。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这也是人力不可变之,既然你兄长已去,你更应当做好份内之事。白青天道。

不是这样的,大人,哥哥如果真的染有恶疾而逝,嫂嫂何以不早通知民妇回家探望,却在下葬之后才告诉民妇,且嫂嫂在哥哥去了不到一个月便改嫁他人了,民妇觉得此中另有蹊跷。

你怀疑是你嫂嫂害死了你哥哥?白青天道。

民妇也只是推测,不敢妄下定论,只望大人做主,为民妇哥哥寻回真相。李氏磕头道。

既然如此,你且先回去,本府自有办法。

谢大人李氏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退堂!

眼见得人都散了,云裳不乐意道:这白面青天真磨叽,直接把她嫂喊来不就得了,还拖来拖去的,一点也不爽快!

小兄弟不知,白青天此举也是为了那李氏好。西施道。

纵是公堂,也不能随意抓人来问审,况且那李氏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万一是误会了,又不好收场。白青天这样做,也是在保护她的名声。我拍拍他的头道。

云裳拍掉我的手,不以为然道:就你们大庆人规矩多!

说得好像你不是大庆人似的!我反驳道。

切云裳快步流星,走在我前边不理人了。

这孩子,脾气真大。我小声对西施说道。

云公子天真烂漫,实乃性情中人。西施温雅道。

噗,你把他说得太好了。我笑道。果然我还是喜欢温柔点的,想着,心情也好了起来。

对了,玥国暂时不会对大庆出手了,你此去丰士,是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去丰士也倒不急,只是有些事要去办。西施道。

哦,是那样呀!他避而不谈,我也不好追问,管他什么事呢,反正我得跟着去。

琉璃呀琉璃,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

第四章:念故

这世上,有身强体健之人,也有弱不禁风之人,前者与刀剑为伍,后者以药物为命。其实不然,二者皆是一样的性质,刀剑无眼,是药亦毒,有什么不公平的呢?

那时我还是只小狐狸,法力微弱。狐王洞遭天谴时我正在外面玩,等我回来时,只看到天命站在洞口,如雕塑般。那时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看到他手上似乎是被划伤了,不停地往外冒着血。

老爷爷,为何不进去?我走近道,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我帮你包扎吧!

容不得他拒绝,我已撕下一片衣角为他缠好。听着撕裂的声音,我的心儿七上八下的,想的却是回去后那些长老会怎么言周教我。

前阵子只因吃饭吃到一半便饱了吃不完了,他们便在一起开会,说我浪费粮食,这还是小事,最后他们讨论讨论着,这浪费粮食的事便上升为危害狐族,人神共愤的事了!若不是琉琰一摔桌子,估计他们会将我火葬了赎罪

那时父王已去,大哥不知踪迹了,二哥琉琰虽为名正言顺的狐王却是名存实亡,每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上哪儿玩呢!于是狐族大小的事便交给这些胡子长得都能去当瀑布挂的长老了。

爷爷,你疼吗?

我后来才知道,这句无心的话,却是救了我一命。

因为曾有一天,有一个姑娘,也曾这样问过他:你疼吗?

怎么可能会不疼,都是有心的呀!

我便认识一个从小在药桶泡大的人。狐族遭天谴后,我无家可归,法力又微弱,只能常做些偷鸡摸狗之事。我变幻成一只耗子潜伏在一富贵人家的房中,每日还能偷到许多美味,日复一日,我也把自己当成耗子了。

那富贵人家什么都不缺,唯一的遗憾却是膝下仅有一子,而且离不开药。我在这家里是老大,经常领着一帮小耗子去寻食物,但我们皆不约而同地从不去那少爷的房间。为什么呢,药味儿太冲了,受不了。

然而事情也不是绝对的,那一次府里的人好像有什么要紧事都离开了,只剩下两个丫鬟跟小少爷,我们连渣滓都没找到,最后还是我壮着胆子跑到了小少爷的房里,心想着他那里总会有吃的吧。

一进屋就把我熏得头晕眼花,差点挂了。我敏锐地看见小少爷正趴在桶边睡着了,真是天助耗子也!我便小心翼翼地溜了进去。刚想爬上桌子偷块糕点,那小少爷却在这一刻睁开眼了,他的眼睛极清澈,就像后院小溪的水。

于是,我不敢动了。他看看我,我看看他。他想的可能是这耗子也恁胆大了点儿,我想的却是他会不会喊人进来。把我抓了是小事,若是端了耗子窝,便太不厚道了

突然,他伸出手,把我吓得打了个激灵,却仍不肯轻易逃走。

只见他将手伸向旁边的桌子,从盘里拿了块小糕点。

该不会是给我吧?还是,里面有毒?我郁闷了。

那小少爷脸色苍白,对我说:我给你糕点吃,我们便做朋友好么?

我没敢苟同,没准这是个陷阱,他要是猥琐我我还没处申冤呢!

他又将糕点往我这儿靠了靠,眼里总算有了点光彩: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以后你随时可以来这里要吃的,也可以带上你的朋友。

这世上真有如此好的人吗?我心怀戒备,却又贪恋他的微笑,觉得他挺孤单的,挺可怜的。算了,要死要活便这样吧!

我晃了晃胡须表示认同,且朝他跑了几步停下了。

他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将糕点放在我面前,接着又把盘子也端了过来,全给我。

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有时趁没外人,我还爬到他床上蹦跶着玩,后来便发展为同床共枕了

好事不长,他爹商量着要搬家,说是寻一个风水宝地来给他养病。当时他死活不肯,可又无可奈何。我记得那天,他将我放在手心,哭得跟泪人似的,我想他应该从没如此伤心过。我想变回人形跟他道别,可我跟耗子生活得久了,竟忘了怎么变回去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泪如决堤,却不能说一句安慰的话。最后,他呜咽着说给我准备了很多很多的食物,都藏在某某处,我要记得吃。

我仍记得他最后的身影,小小的身影。如果这算喜欢的话,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他。

后来耗子们一个个都搬走了,只有我还守在那里,一边修炼,一边等他回来。

可是,我没能等到他回来

而此时,我站在大街上,看着从对面药铺出来的人,心口骤然揪紧。

夏蝉聒噪,人声嘈杂,却都入不了我的耳了。

那少年依旧柔弱无比,提着两袋药出来,皮肤也白得不正常。他走得小心翼翼,我却看得提心吊胆,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在他快跌倒时适时扶住他。

那手腕,就跟竹子似的,瘦弱不堪。

他不是出门了吗?他不是家中还算富裕吗?怎么如今却

谢谢他的声音如细蚊般,随后轻轻离去。

皮肤被阳光灼痛,一如我此时的心情。

生时未同君,死亦长相守。

这是他念过的一句话。

可是,我没有资格

喂,你怎么了,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云裳用手挥挥我的视线道。

没事,只是想起往事了。走吧,不是要看白青天审案吗?我故作轻松道。

神经病云裳翻了个白眼。

我无奈地挠挠头。

没事吧?西施道。

我突然觉得,我没那么喜欢西施了,或许我只是喜欢那双为我拿豆腐时白玉般的手而已。

我还不懂爱,真的。

烟花坠,浮云灭,缘是梦中烟。

这一场浮华梦,终究是醒了

去了衙门才知道,今天不审案。白跑了一趟,云裳自是心里不痛快:这个破白菜,做事磨磨蹭蹭的,一点不像爽快人。

我摇摇头道:公堂是什么地方,岂能人人都能去的?再者,人们都将上公堂视为不齿,更何况是女子上公堂。倘若那李氏的嫂嫂确实冤枉,那李氏便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了。

那白菜青天就不审案了?云裳问道。

审还是要审的,只是得换一种方法私底下进行。我勾唇道。

切,说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似的!他大步向前走去,甩给我一个漂亮的背影。

西施看看我,欲言又止。我没功夫去想了,便一齐回了客栈。

渐入盛夏,如火的日光烧得人皮都快焦了。那仅遮挡住一部分烈日的绿意,竟成了舒爽的唯一避难所。

一切如旧。

据说玥国退兵了,没人知道为什么,但毕竟可喜可贺。西施仍要坚持去丰士,仿佛那里有着他的宝贝。令我不解的是云裳从一开始便跟着我们的用意是什么,我们对他无从了解,他就像是一个谜。

谢谢我对一个村民道。然后拐了几个弯,才找到了所谓的地方。

矮墙荒草丛生,褐色的木门上尽是裂缝,能伸一只手指进去,清风一过,尘土飞扬。他,怎会落个如此田地!

我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扣了一下门,四周很静,没人回我。我又壮着胆子敲了一下,还是这样。我疑惑了,难道走错地方了?

这位公子,你是找这屋子的主人对吧?一个肩扛着锄头的壮汉问道,他昨天就搬走了

敢问他去何处了?我道。

不知道他摇摇头。

哦,多谢了。我拱手道。

唉,好好一个公子,也是怪可怜的。本来过得好好的,怎么就家破人亡了那男子边走边叹道。

只叹世事无常,不由人半点。

我也不知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回去的,只觉得心被掏空了。

去找你的相好了?一个戏谑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推门的动作停在半空,我转身道:你怎么在这儿?

哼,看你这样子,估计你那相好抛弃你另寻新欢了吧!他毫不客气道。

你说话能不能别带刺!我允许他侮辱我,怎样都可以,但不允许他诋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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