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谢乐|莲心+番外 作者:清粥一叶【完结】(17)

2019-05-25  作者|标签:清粥一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近水楼台 江湖恩怨

  乐无异却已经醒了。他听着身边人的呼吸,闭着眼睛捱到天亮,直到谢衣起身,才哑着喉咙道:“师父,我做了个噩梦。”

  谢衣折返床前:“可是身体不适?”

  手指拭过额头,停留在腕间。谢衣道:“大约是劳累过甚,宽心歇几日就好了……你梦见什么了?”

  “我很久前……梦到过一把很大的伞,上面画着杳蝶,就是我小时候师父画的那把。”乐无异闭上眼睛,翻检着梦境的残骸,“昨夜我又做到那个梦,伞被风刮走了,师父也不见了。我在梦里一直想,该去哪儿把伞找回来,又该去哪儿找你……把伞还给你。”

  “莫要胡思乱想,丢了便丢了,再画一把送你便是。”谢衣替他掖好被子,想想又道,“无异,往事种种皆归前尘,逝者已矣,莫要惦念过甚。”

  乐无异翻了个身,不让谢衣看见自己发肿的眼睛:“无异明白……师父,我在长安等你,你要早些回来。”

  “……好。”

  “那我们勾一勾。”乐无异忍不住又转头看他,却见谢衣伸手过来,轻轻阖上他的眼睛,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一言为定。

  他执起他的手,吻了吻小指,承诺一如当年。

  第十三章

  北风渐起,枝梢的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尘土里,被往来的车马碾成齑粉。

  乐绍成拍拍养子的肩,与他策马并行。乐无异既已记起幼年之事,他便也不再晦言,道是当年与傅清姣收养乐无异时便知前因种种,只是念其年幼体弱,干脆对所有人瞒去了他的身世。

  乐无异点头,乐绍成接着道,我不是你生父,你若不愿,今后你我间也可换个称呼。他不忍乐无异为难,说完话便拨转马头,佯装去察看车队。

  定国公年轻时统领千军万马,立下赫赫军功,大敌当前亦是镇定自若,如今面对这亲手养大的少年,竟是有些无措。踌躇之时,忽听身后马蹄得得,少年清亮的声音遥遥追来,与前别无二致——

  爹,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乐绍成持住缰绳的手一紧,迎着阳光眨了眨微s-hi的眼睛。他轻吁着止住马匹,笑着回头向乐无异招了招手……

  又一日,大雨。

  车马合着车辙颠簸前行,马匹从泥中艰难地拔出马蹄,泥点甩在货物外的油布上,像是一道道污浊的泪痕。

  乐无异与侍卫们分头寻找避雨处,竟又遇上展细雨客栈的那几个绿衣人。队中不见姜伯劳,却多了名戴着镣铐的绿衣女子,似也是流月城人。乐无异本不欲搭理,不料那个花里胡哨的首领与女子起了争执,没几句就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将人踢翻在地。乐无异忍不住拔出昭明冲上前,与众人一道打跑了三人,将那女子救下。

  那憔悴的女子自称离珠,一眼便认出乐无异药箱上的息馆徽印。待问明乐无异确是在息馆行医,女子从怀里取出一封s-hi透的信,道是受友人之托送信却难以践行,恳请乐无异代为转交。见他承下,便转身消失在了雨里。

  那信竟是谢衣写给息妙华的。

  乐无异担心雨水糊了字,只得撬开火漆,托着信纸在烛焰上烤干。谢衣在信中托息妙华为送信人安排一处栖身之所,又道若自己返乡后音讯断绝,便请她依照先前之约,两年后替乐无异移针取蛊。

  乐无异思忖,谢衣抵达展细雨前,便从李元华处得知流月城人已至,即使可能被截杀,仍是毫不犹豫地赶去救自己。他盯着“音讯断绝”四字看了许久,收起信纸对乐绍成道,自己要转道静水湖找几封旧信,让乐家商队先回长安。

  几经寒暑的竹板泛出一层油润的深黄,咿呀作响的栈桥伴着枯荷残叶,一道迎接久违的小客人。静水湖的冬景别有趣味,乐无异却径直从一根断了半截的竹栏中摸出钥匙,脚步不停地进了屋。

  蒙了灰的茶杯随意搁在桌上,不及清洗的毛笔尖凝着干结的墨,可以想见那日谢衣接到杳蝶传讯后,匆匆离开的光景。乐无异收拾了屋子,从谢衣床下拖出一只上锁的书箱,撬开后果然找到了他早年与息妙华的往来信件,还有数册从未见过的手札。

  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烈山族的溃烂症、南疆蛊术、颅内埋针、未有子嗣的乐家……他废寝忘食地一目十行,挑出一些装进行囊,又拆下药田旁的蝶匣,将那只在体内寄生了十数年的冥蝶蛊虫放了进去。

  临行那日,湖心岛来了位访客。

  “叶前辈,你怎么……”乐无异见叶海偷瞄向自己身后,似是有些紧张。

  “嘘,吾友何在?”

  乐无异默了默:“……师父出远门了。”

  “嘿,甚好,甚好。”叶海晃着烟斗,并未注意到乐无异神色异样,只道谢衣向自己借阅过《山河图录》,今日顺道来取。

  不知为何,听说谢衣不在家,叶海今次的拜访较以往悠闲许多。他展开《山河图录》卷轴,兴致勃勃地说起曾逆渤海行至龟兹,沿途访遍西域小国。乐无异心中一动,遂问他是否去过捐毒与北疆流月城。

  “捐毒地处要道,商贸繁盛,如今却鲜有人记得,大约是连年动荡,大多商队都不愿从那走了。喏,便是这里。”指点江山的烟斗又向西北方向移去数寸,顿在伊列山脉环绕的盆地上方,“按吾友所述,那流月城……约莫是在此处。”

  “师父以前还说要带我去的……”乐无异低声自语,又问叶海是否见过与流月城地形相似的地方。

  “嗯?不愧师徒连心,吾友亦是如此问过。”

  叶海道,几年前路过一处村落,村民赤着上身干农活,□□的腰腹皮肤颜色深浅不均,像是染花的布,手脚结有厚茧,一旦皲裂便极易溃烂,几乎无人能活过五十。

  “那师父……是怎么说的?”

  叶海回忆道,那时谢衣细问过村庄周遭的河道分布,听说那地气候干旱,村民皆以井水维生,便说要亲自去一趟云云。

  “那就是了,师父后来肯定去过那里。”乐无异捶着手心,想起半月前救下离珠时,随行侍卫曾问他,那几个烈山人手上老茧这么厚,武艺怎的却是平平……难道茧是天生的?

  他答,并非只有练武或劳作之人才有老茧,若常年过量服食辛石,手脚皮肤也会增厚;所谓辛石是药剂,品辛大热,去痰定喘,但毒x_ing很强,只能少量服用,若过量服食,轻则令人手脚增厚,皮肤溃烂,重则毙命。

  遂又想起姜伯劳的手亦是如此,又听侍卫问道,为什么有人会去吃这种东西呢?

  ……

  “你怎知吾友之后去过那处村落?”叶海奇道。

  “师父的手札里写,有些凹在山里的盆地不能打井,因为汲出的井水可能有毒。对了,另一本手札里写过烈山人汲井而生……师父回去,难道是为了这事?”

  乐无异陷入沉思,不防叶海扔来一只油纸药包:“此为海市售卖的东洋香料,不与其他药物相冲,煎煮三个时辰便可除去药汤里的血腥气……吾友曾用过,道效果甚好,去年传信吾再采买些,由汝转交罢。”

  “血腥气……其实,已经用不着了。”乐无异抓紧纸包,低头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另一事,“叶前辈等一下,师父说你还有东西没还他……”

  却见叶海不及取回《山河图录》便跳上来时的小船,很快飘至数丈之外。

  “咳,香料已给,与前债相抵,两不相欠。”客人干脆地撑篙点水,须臾间便消失在茫茫冬雾里。

  翌日,乐无异乘船离开湖心岛。一叶轻舟破开湖面落雪,残荷擦过船舷,刮下几片薄霜。少年坐在船头,手中书册被冷风吹开,现出一行潦Cao仓促的字迹——若无替代水源,烈山求生,唯迁族一途。

  手札间夹了枚湘妃竹书签,一端缀有赭色流苏。鲜艳光滑的丝线被寒风打散,轻拂过少年苍白的指节。

  乐无异赶在正月前回到长安,得知息妙华已知会各地分馆,着手救治身染蛊虫的病患。城中皆是安民告示,却不知是谁暗中鼓动,夸张的流言仍是与北风齐齐呼啸过大半中原。短短几日,各地医馆排起长队,驱虫补血的药材价格水涨船高,重金难求。长安息馆首当其冲,除夕夜依旧灯火通明,大夫们顾不上回家吃团圆饭,夜以继日地为恐慌的百姓们一一筛查。

  鬼门十三针虽然有效,却不易迅速习得,一时难以推广。乐无异日间诊病,晚间与大夫们共同研习简化之法,如此连轴转了数月,不知不觉□□已浓,谢衣却依然杳无音讯。

  这日一清早,傅清姣从息馆拉回了那数夜不归的儿子。

  今日乐府有贵客上门。这名客人身为朝廷言官,与乐绍成私交甚笃,常来探讨朝中要事,乐无异对权宦纷争并无兴趣,但几日前听说流月城遣来使节觐见圣上,不由存下打听的心思。

  左右家丁架起蓬头垢面的乐小公子直奔厢房,又有两名巧笑嫣然的侍女从浴桶后转出,对着发愣的小少爷道,夫人亲口吩咐,定要将少爷身上的污垢搓洗干净,见贵客才不至失礼。

  房门合起,乐无异瞧着二人步步逼近,伸出四只纤纤玉手帮他除衣,忙捂住腰封连连后退。他躲在浴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半日,才将忍笑的二女哄出门去。

  好在热水已然备好,里头掺了辛夷花与薄荷Cao汁,极衬窗外的初春新绿。乐无异身体渐渐滑下,口鼻浸没在水中,咕嘟咕嘟地吐了会泡泡,又坐直身体,揉着酸胀的太阳x_u_e,长长吐了口气……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7/3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