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谢乐|莲心+番外 作者:清粥一叶【完结】(18)

2019-05-25  作者|标签:清粥一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近水楼台 江湖恩怨

  ……师父说,人要劳逸结合,张弛有度,今日难得有客人来,就歇歇吧。

  取蛊留下的伤口长出嫰r_ou_,一泡热水就针扎似地又痒又痛。他想起那夜蛊虫被逼到后颈要害,偏偏自己不得不仰躺着,谢衣取蛊时定是极不趁手。千钧一发的那刻,谢衣目光微沉,唇角紧抿,冰凉的指尖按在自己的脖颈上……而后用唇舌覆上了伤口。

  换作是我,大概连针都拿不稳吧,师父却还分出心思安慰我。乐无异叹了口气,掬了热水浇在脸上,闭上泛酸的双眼——

  饲蛊多年之人血气竟毫无匮乏……姜伯劳猜不透原因,乐无异也一度疑惑,直到那些被锁起的旧信重见天日,他才恍然大悟。其实一切并非无迹可寻——十岁大病初醒时口中残留的古怪药味、每年夏季“调理体质”的药剂、展细雨渡药时喉间翻腾的血腥气……以及那夜欢好前,谢衣左胸“沾上”的鲜红血渍。

  他竟然用自己的心窍血,替我养了八年的冥蝶蛊——甚至还用海市香料掩去了血腥气。

  一只极似杳蝶的紫色蝴蝶穿过蒸腾的水雾,停在乐无异肩上。

  被谢衣取出的冥蝶蛊虫如今已孵化成蝶。一旦化蝶,冥蝶便无危害,乐无异本想放其离开,不料它竟如影随形地跟着。息妙华推测,许是乐无异的血里尚留有木精,加之饲养多年,那只冥蝶便认了主。

  乐无异又叹一声,指尖轻轻划过心口光洁无瑕的皮肤。渐凉的水面泛起些微波动,犹如雨珠滚落荷叶,无声落入水镜似的湖中。

  第十四章

  茶一端上,乐无异便问起流月使节之事,来客萧鸿渐道,那使节在朝堂上承认蛊虫之祸确因烈山而起,亦道大祭司有意解除蛊患,似是颇有诚意。然而几番交涉,他竟又道须圣上颁旨龙兵屿,令其接纳烈山全族,待迁族事毕,大祭司自会依约行事。

  “流月地处北疆,龙兵屿却在南海,其间相隔数千里,纵使烈山即刻出发,日夜兼程,至少还需一年多的时日,这也太久了……”乐绍成皱眉,“圣上意下如何?”

  “圣上道赐地之外,另会沿路安排车马相助,意欲说服烈山先行解除蛊患。这本已是天大的恩赐,可那使者非但不叩首称谢,反道大祭司不敢以全族x_ing命赌一人之念,只怕圣上中途反悔,非得抵达龙兵屿后才肯除蛊……那烈山不义在先,自不敢以君子之信度人,这就僵住了。”

  “息先生算过各地医馆的上报,眼下中蛊百姓已逾万人,单我们医馆每天就能新诊出几个。取蛊的法子是有,可老人和孩子受不住,而且病人太多,人手根本不够,可要放任不管,他们就……活不到明年了。”乐无异愤然道,“沈夜不敢赌族人的x_ing命,就捏着那么多无辜百姓的生死以命换命……也许对他来说,也只不过多死了几个牲畜罢了。”

  “乐公子莫要动怒。息先生禀过圣上,蛊王若亡,子蛊即死,想必这也是烈山留手的解患之法。幸好乐公子找来了《山河图录》,圣上已密旨百Cao谷按图前往西域调查,第二拨人马近日正要启程,那使节恰好也到了……再过些时日,就该有好消息了。”萧鸿渐恨恨道,“我泱泱大国,得圣上仁治,即便不被蛊虫要挟,又怎会容不下那小小烈山一族……那个使节神情木讷倨傲,翻来覆去只会一句不可违背大祭司之命,我听说北疆流月素以医道济世,怎尽是些残忍之徒……”

  乐无异差点脱口道我师父与他们可不一样,话到嘴边忽又想起一事,心里不由一沉——谢衣曾任流月城破军祭司,应是族中举足轻重之人,展细雨一别后音讯全无,事务繁忙倒也罢了,可若返乡后诸事顺利,烈山又如何会派出这般使节,这般咄咄逼人地要挟?

  几月前,乐无异从息妙华处讨来了那封谢衣托李元华捎给她的信。相较离珠捎带的前一封,李元华带的那封信中多了防治蛊患的详细对策,并同样写道,若无音讯勿要挂怀云云。

  那几个“音讯断绝”的字迹被雨水糊开,每一笔都似透出不祥与决绝。一念至此,乐无异恨不得肋生双翅,立时飞去千里外的伊列山:“你刚才说,百Cao谷的第二批探子还没走……那我与他们一起去,息馆大夫们已经学会取蛊的法子了,我不在也没事。”

  萧鸿渐一怔,与乐绍成对视一眼道:“百Cao谷乃军机要地,连接旨都是在营外……况且密旨几日前业已传到,乐公子今日动身也未必能赶上。”

  乐绍成接着道:“你单枪匹马赴西域大漠,安然归来已是不易,又谈何与流月城对峙?莫要任x_ing。”

  “可是师父……”乐无异还欲分辩,萧鸿渐却已起身告辞。他神思不属地与乐绍成一道送客,忽听父亲诧异道:“异儿,你怎么……把杯子也带出屋来了?”

  乐无异这才回过神,目光微闪,仰头将那杯凉透的茶水饮了干净。

  闻人羽在一个深冬的夜晚溜出百Cao谷大营,连夜自江州取水路直奔长江北岸,沿着驿道向北疾驰。

  数月前,她的师父程廷钧接到调查蛊虫的密旨,却在深入西域大漠后断了音讯。闻人羽自幼得程廷钧教养,二人情同父女,听闻谷中将再拨人手调查,便打算与师兄秦炀一同加入。

  她与秦炀的武艺在百Cao谷星海部皆可排上名号,然而是年她未满十八,长老不准其出谷。闻人羽忧怒交加,干脆私自离谷打探,途中听说最先发现蛊患之人是长安息馆的一名大夫,便直奔此人而去。

  春分时节,早晨空气沁凉,青苔在城墙脚下延绵了一线翠色,迎春花争相开出春雨后第一抹嫩黄,将城门旁的一处简陋茶摊映出几分盎然。闻人羽揩净天罡甲上的尘土,掂了掂钱袋,拿一枚铜板换了杯滚烫的粗茶。

  原来,这就是长安……她咬了口干粮,捂着茶杯好奇地向城内眺望,忽见街角花丛转出一名扎着马尾的蓝衣少年。

  少年走进茶棚,问她对面空座是否有人。她摆摆手,那人便道过谢,拉开凳子坐下,将随身水壶交给茶博士灌满。等上茶时,少年在桌上摊开纱布,将新摘的一兜迎春花倒在上面,熟练地挑捡出枯萎的小花,只留新鲜的收入行囊中。

  闻人羽的目光扫过他领口的翡翠扣与镶金滚边,猜想他应是城中居民,便请教道:“这位公子,请问去长安息馆的路该如何走?”

  “你要去息馆?”少年眉毛微扬,“你现在去已经晚了,要排到晚上才能见着大夫……唉,刚才我还碰着一位,说是天不亮就出门赶来的。”

  “……这么多人?”闻人羽咦了声,那少年收起行囊,突然自顾自拉过她的手,三指拢起探向腕间脉门。她陡然一惊,待反应过来时已反手将少年的手重重压在桌上。

  几朵嫩黄的小花被震落到地上。

  “痛……喂,我好心帮你看看有没有中蛊,省得你去排队……你你你先放手,我真的是息馆的大夫!”少年方才的持重烟消云散,龇牙咧嘴地抽回手,指指腰间药箱上的徽印悻悻道,“不给看就算了,明明是个女孩子,下手这么重……罢了,你等会沿大路向北走上一盏茶工夫,到一品居后左拐,息馆就在醉仙楼边上。”

  “对不住,我是习武之人,决不能被人扣住命门。”闻人羽忙抱拳致歉,又道,“我手上应是留了分寸,你……你是不是特别怕痛?”

  “怎么可能,取蛊可要痛得多了,我都能忍!”少年正要反驳,忽然眼神一黯,不再理会闻人羽探询的目光,推开椅子站起来。

  闻人羽急道:“等等,你能不能告诉我,如何才能见到乐无异乐大夫?”

  少年闻言一个趔趄:“息馆的大夫都会瞧病,你非找他做什么?”

  “我师……我有个亲人为查蛊患去了西域,却在途中失去消息,我想找乐大夫打听线索。”

  “……这也太巧了吧。”少年嘟囔了一句,重新坐回桌对面,看着闻人羽的眼睛认真道,“我也要去西域找我师父,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闻人羽,是百Cao谷星海部天罡……不对,我还是得先去息馆,等几日也没关系。你先走吧,不用等我。”闻人羽摇头。

  少年弯起好看的眉眼,明亮的眸中却隐有一丝忧色:“你运气真好,我就是你要找的乐无异,我也在找天罡的人。”又挠挠头道,“嗯……你一个姑娘家,看上去也不是坏人。我瞒着家里出来的,咱们快走,路上慢慢和你说。”

  “什么,乐大夫不是位老人家么……喂你等等!”闻人羽起身追了上去,“好吧,这位……乐大夫,你摘那么多花做什么?”

  “咳,我养了只冥……蝴蝶,要用新鲜的花垫在蝶匣里。”

  “这样啊,那你尽快把这身衣服换了,你穿成这样,肯定会被马贼惦记……还有,路上切记不可露财。”

  “别担心,我厉害着呢!你是女孩子,该我保护你才对!”

  “我是天罡……”

  少年少女的声音渐渐远去,几朵地上的迎春花随风飘起,消失在灰色的天空中。

  流月城,七杀殿。

  “大祭司大人,连心蛊乃蛊王与宿主间的生死契,相较寻常冥蝶蛊更为霸道,谈何与牵线蛊共存。”白发的七杀祭司一脸病容,却仍是挺直后背坐在轮椅上,缓缓敲着轮椅扶手,打算说服面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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