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谢乐|莲心+番外 作者:清粥一叶【完结】(8)

2019-05-25  作者|标签:清粥一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近水楼台 江湖恩怨

  谢衣不由诧异,问了男孩才知这原是捐毒的规矩——七岁前的孩童属于神农大神,等过了七岁,父母才会为儿女起名。

  “如果大哥哥明年还来这里,我就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

  男孩的眸中似有熔金,竟比蝶鳞的光泽更为耀眼。谢衣摸摸他的头,点头应了,想起一年后自中原返回流月城,或许还能顺路来看看他。想了想,又解下随身的香囊系在男孩腰带上。

  “多谢小公子相助。香囊就送给你,或许真的能引来杳蝶。”

  “谢谢大哥哥!这是你做的香囊吗,好厉害!”男孩细嫩的手指触着流苏丝线,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有些忸怩地晃晃脑袋,“娘说,在她的家乡,香囊是提亲时才能送的;娘还说等我有了名字就能定亲了,成了亲,就能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大哥哥,你明年来我家提亲吧,你长这么好看,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谢衣哑然,双手捏住男孩r_ou_乎乎的脸颊向两边扯动,那郑重的神情立刻变得滑稽万分。他忍笑问道:“在下今年二十有一,小公子才满七岁,在下的年龄是你的三倍,是也不是?”

  男孩愣了愣,有些犹豫地点点头,谢衣站起身将他拉起来,沿原路慢慢往回走。

  “故而待你弱冠之时,在下便是花甲,待你四十八岁,在下便有一百四十四岁……到了那时,你我将近百年之差,你是否要改口唤在下爷爷?”

  “……”

  男孩皱着眉,摇摇头又点点头,掰着短短的手指算来算去,无奈手指不够用,算了几回后愈发糊涂,不知不觉跟着谢衣走到林边。

  “在下告辞了,小公子保重。”谢衣拍拍男孩的脑袋,将他交给候着的家仆便转身离开。才走几步,那男孩却又追上来,抬起胳膊用小指勾了勾他的小指:“我算不出来……要不我们先拉勾勾,大哥哥明年可一定要来。”

  “好啊,一言为定。”

  谢衣勾着嘴角向他挥挥手,步履轻快地朝客栈走去。

  几日后,派去流月城的使者带回了药材,王妃的病情果然大为好转。使者还带回烈山大祭司的传信,许诺可向捐毒继续提供此种Cao药,直至王妃痊愈。谢衣放下心,委托使者将杳蝶的卵与先前收集的药材等物一并捎去流月城,便启程离开了捐毒。

  之后的旅途中,他偶尔会想起那个男孩,还有那支古老的曲子。他隐隐感受到烈山与捐毒之间某种奇妙的联系,却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那时他正当风华,年轻又勇敢,很快就学会如何应对各种陌生的语言和食物;他叩开无数医馆的大门,辗转在成百上千的药材中,只为寻出那一丝能改变全族人命运的希望。

  他将满怀着好奇与责任,继续向前行去。

  第六章

  夜探义庄之后几日,乐无异辞别傅清姣,与谢衣前往朗德义诊。此行带了许多昂贵药材,乐无异担心路遇劫匪,特地请了息馆守卫李元华作为随行侍卫。

  “李大哥帮忙守夜,我们晚上就能多休息会。”乐无异挑开车帘,示意谢衣上车,“他当年跟着我爹打仗,进息馆前还做过长安城的巡逻,人品信得过,嘴也紧,师父放心吧。”

  “原来如此,还是无异想得周到。”谢衣点点头,从乐无异手里接过车帘,“你上车罢。”

  “咦,不是说好我来驾车?”

  “此番出行,事无巨细均是无异打点。”谢衣轻推乐无异的肩,温言道,“你先去歇会,之后还有得要差遣你了。”

  一车一马走走停停,路过灾民聚集的城镇便停车下马,支着竹竿升起一幅金黄色的幡旗。招展的旗面四边贴着火焰似的镶边,顶上写个大大的“药”字,下方画了几只药包和铜钱。铜钱上划了红叉,意为不需花钱的义诊。

  那几个孔方兄画得圆头圆脑,讨喜又滑稽,上方的字迹却飘逸潇洒,对比鲜明令人一见难忘。不出几日,这幡旗便与师徒二人的口碑一起向南传开,每日清早便有人赶来排队候诊,直到皓月当空才会散去,一日之中,二人几无空暇休息。

  这日病人略多,义诊结束时天色已晚,马车来不及驶抵下一个城镇,三人只能在路边将就一夜,待天亮后出发。

  师徒二人窝在车内收拾东西,李元华过来道:“今夜只怕冷得紧,后半夜由我来守吧。”

  乐无异赶紧道:“那上半夜我来。”

  谢衣掀起车帘向外探了探:“初冬天气s-hi寒,夜间尤甚,无异还是睡在车内罢。”

  车里塞得满满当当,只空着中间一条狭窄过道能勉强栖身,若要睡下两名成年男子就略显得勉强。乐无异将铺盖展开,想着谢衣与李元华换班后便会与自己肩并肩躺在这里,脸皮不由一热:“我靠坐着车厢睡就好。”

  谢衣瞥了眼地上的铺盖,摇头叹道:“唉,夜露寒凉,为师本想与你同盖一被,或许能暖和些……倒忘了无异早不是孩童。此处确实窄小,你便留于此处,为师去与李护卫借个帐篷。”

  “哎,等等!”乐无异拉住转身下车的谢衣,“没事没事,不挤,睡得下。”又挠着头道,“我睡相不好,怕扰了师父……要是被我吵醒了,师父可别嫌我。”

  指骨般的树杈刺破天际,勾出半圈冰冷的残月。寒风呼啸着掠过马车,将车帘吹得开开合合,系在幡旗上的铜铃也叮铃铃地响。谢衣值夜去了,充满浓重药味的黑暗包围住乐无异,他听着车外的风声铃声,不知不觉熬了半宿。

  约莫三更时,那人回到马车,带着一身寒凉轻轻掀开被子,很快靠着少年睡着了。

  乐无异翻了个身,想离谢衣近些,不慎把被子拽过来大半。他忙支着肘撑起身,虚虚伏在那人身上,替他将另一侧被褥重新掖紧。

  身下的男子安静地睡着,温暖的气息萦绕在鼻端耳畔,带着熟悉的药香。乐无异抿紧唇,掖好棉衾后仍是维持着这近乎拥抱的姿势,垂下头去听他的呼吸。他们紧紧挨着,气息交融却不碰触半分,直到胳膊酸得再也撑不住,少年才依依不舍地躺回原处。

  对不起,我是你的弟子,我不该……

  乐无异攥紧被角,呼吸的热意似乎还残留在耳廓上,令他想起那夜抹在耳后的清凉滑腻、月光下的青石板、还有交叠在一处的身影……脸颊刹时变得滚烫,心脏怦怦地锤击胸骨,他伸出手,在滑凉的被褥中一寸一寸摸过去,直至碰到那人手背微凉的皮肤。他在漆黑中睁大双眼,试探地触了触,听对方依旧呼吸深沉,才敢将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拢进掌心。

  泪水滑下眼角,嘀嗒嘀嗒地砸在被褥上。乐无异闭上眼,静静等到睡意彻底袭来,轻轻松开了手。

  身边的男子依然安稳地睡着,气息绵长,似是一声叹息。

  翌日清早,师徒二人清点药材,发觉大半即将用罄。

  “至多还能撑四五日。”谢衣阖上药箱,回头见乐无异眼下两团青影,正张着嘴打哈欠。

  “昨晚没睡好?”

  “……咳,还行,还行。”乐无异展开地图掩住泛红的脸颊,清清喉咙道,“沿着驿道走两三日就是展细雨,不算远。我先赶路,师父驾着马车慢慢走,我采买了药材就原路折回,正好能与师父会合。”

  谢衣沉吟道:“此行虽未遇流匪,但展细雨距朗德不足百里,只怕前方路途更为鱼龙混杂,你我一同前去为好。”

  “从长安到静水湖要走十几天,我几年前就能独自来回……师父别担心,我路上会小心的。”

  已有百姓候在了车外,谢衣默了半晌才点点头,又嘱令李元华与之同行。

  “我去上五六日就能回来啦,师父也要早点休息,不许趁我不在时熬夜!”乐无异跳上马,拉着缰绳原地转了几圈,待李元华跟上,便朝谢衣潇洒地挥挥手。

  扬起的尘埃浮动在晨光里,模糊了渐远的身影。靛蓝衣袂与蓝天黄土融到一处,那脑后的马尾却仍在谢衣眼前一摇一摆地晃着,像是在挥手作别。

  越行近朗德,情势越不容乐观。

  宣和帝虽诏令播州邻县协同赈灾,然而朗德地处南方,多年由土司独立统管,与邻县府衙鲜少往来,赈灾官员初来乍到,一时亦难免左支右绌。乐无异一路行去,随处可见面黄肌瘦的百姓露宿街头,他咬着牙别开目光,攥紧了缰绳催马快行。

  三日后的傍晚,乐无异与李元华来到展细雨。

  展细雨是前朝皇城,城中住户上千,街道宽阔平整,房屋井然有序,近旁村落遍布,朗德寨便是其中之一。因半年前水患波及,往来客商少了七八成,天色才转暗,沿街大半店铺便已打烊,二人走了许久才寻到一家客栈,决定先歇息一夜,翌日再行采买。

  客栈大堂提供饭食,由于过了饭点,食客仅有寥寥。y-ins-hi冷风钻入虚掩的门缝,乐无异挑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前来招呼的店小二却道,灶房里只剩了馒头腌菜。

  “唉,劳烦李大哥跟我们跑这一趟,难得路过个大镇子,本想请你吃点好的,真是对不住。”

  “嗨,有热馒头吃就不错了,我以前跟着乐将军打仗时,连树皮都嚼过。”

  尽管乐绍成从商多年,李元华仍是坚持唤他乐将军。男人咬下一大口馒头,爽朗笑道:“我以为路上还要多花几日,没想到你马骑得很不错,是乐将军教的?”

  乐无异点头:“以前每年都要去师父那儿避暑,得骑马走十几天,我十多岁时就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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