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裴卿深知他城府,心里恨恨,却无能为力,失落垂头,却见一道身影快快地跑了来,气喘吁吁道:“大人们且去前头看看,山贼们藏的银子被寻到了,如今都摆在前厅里,就等着去清点呢!”
本该是乐极的好事,傅恃才却神色有异,偷偷看了陵屹半晌,才慌忙应下,请他们二人一同去清点数目。
三人前脚刚到,季绍景从另一处也过了来,不听傅恃才邀请,直言道:“三殿下,地牢里那些山匪,都是你下令杀的?”
“自然是本宫,”陵屹点头,目光扫向直排到门外去的箱子,“傅大人虽未定问斩时间,但本宫依照父皇谕令,这些权力还是有的,况且那些人穷凶极恶,劫持赈灾饷银在线,绑架朝廷命官在后,罪大恶极,本宫便是命人斩杀上十次,也不足为惜。王爷这样问,可是对本宫的做法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
委曲求全小可怜清写的我好憋屈,决定下篇开骄纵上天霹雳无敌小少爷受,一点委屈都不给受的那种!!!
(but啥时候动笔遥遥无期,因为我旧文填不完新文一个字都不会码的)
第40章 四十
“本王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还有诸多疑点尚未盘问清楚。”季绍景逼视着他,“幕后指使还未揪出来,这样快地处决他们,稍有不妥。”
“呵,谁知道受人cao纵的说法是不是无中生有,那些山匪既然敢劫朝廷赈灾银两,使傅知州蒙受冤屈,想必再捏造一个莫须有的指使者出来,也是极有可能的。”陵屹挑衅般的回望过去,“毕竟,逼到绝路上的人,可是什么都敢做敢说的。”
陵屹的辩解将所有的责任卸个干净,然而不待季绍景发作,傅恃才已抢先一步上来,挡在他面前一揖道:“王爷,依下官看,万万不能因为山贼几句胡说就牵连上同僚,平白扰乱人心,因而下官觉得三殿下此行甚佳,杀得好,杀得好呀!”接着又是几句三头两面的话,息事宁人,两不得罪。
傅恃才命衙役清点好银两,记录在册,依照屋舍人口分发下去后,又特地差人将城中各处无家可归的灾民集中安顿到一处,甚至大手一挥,重建了不少屋舍,急于展现自己父母官的模样,看得季绍景冷笑。
陵屹虽未参与到他彰功的过程中,只是偶尔提出数点建议,都被傅恃才一一照做了,如此言听计从,却将季绍景的疑心都勾起。他仔细想了半日,招过李甲,低声吩咐几句,便按捺下所有心头波澜,不动声色地旁观傅恃才抚恤百姓。
这边赈灾剿匪之事暂且有着落,季绍景忽然记起,自从上次被何清打断那一次,这几日都未再探望过宁裴卿。
一月既望,料峭寒意依旧,天空枯旷,太阳挂在天上似颇费了力气,细碎阳光倾泻而下,看似和煦,实则并未比冬日多许多融融暖意。宁裴卿这几日十分颓然,陵屹自圆其说、让人捉不住纰漏不说,甚至狂妄到时常来关心他的伤处,被他扰了几日,空有不甘的心,却拿不住他的把柄,即便上奏皇帝,八成也能叫陵屹糊弄过去,况且,污蔑皇族的罪名,自己也承担不起。
宁裴卿叹了口气,忽听门扉叩响,同样面色不善的瑞安王已进了来,径自在桌前坐下。
“王爷。”
宁裴卿动作不便,刚行礼就被季绍景挥手制止住,宁裴卿想了想,将一旁侍奉的仆人支走,跛着腿朝屋外细细打量过,见无人偷听,才放心地将门窗都死死关上,坐到季绍景对面。
“这是做什么?”季绍景问道。
“王爷,上次相见匆忙,有些话没来得及讲。”宁裴卿倒了杯茶推过去,极是严肃。
见他如此,季绍景亦正襟危坐,静待下文。
宁裴卿又朝窗户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三皇子其人y-in险,血羽寨一案,便是他一手策划,起初意在我,但因误抓走了何清,此事便牵扯上了王爷。”
“刚开始三皇子对我还有杀机,可是后来,他便只等着王爷来救人,似乎如此便可拿住王爷要害,一击即中。”慢慢将自己心头所想悉数相告,宁裴卿话音一转,接着道,“幸而王爷所带官兵,并未尽折于血羽寨中,这才破了三皇子计划。”
季绍景一早猜到陵屹头上,如今亲耳证实,也只是微微颔首,回应道:“本王怕临州官兵不敌土匪,再生事端,当时已将王府所有暗卫遣调过来,断不能让何清...咳,让你们重陷危险。”
宁裴卿注意到他弦外之音,一瞬笑了一下,略带尴尬道:“还有一事着实奇怪,三皇子似乎很是想揭露出王爷对我...从前对我的想法,从上次猎场送药开始,到前几日在血羽寨有意离间何清与王爷关系,从他所做的诸多事情可见,他一直在找机会撮合王爷与我,倒不知安的什么心。”
“宁侍郎在朝中,是太子一派?”季绍景不答反问,见宁裴卿点头,便道,“陵屹有不臣之心,奈何生母出身非富贵,他朝中根基不稳,挣不得同盟,只能将作对的人清理干净。本王与宁侍郎,文武两派,若是过从甚密,甚至扯上有违世俗的关系,定会遭圣上忌惮,阻挡仕途。”
说完,却又觉得奇怪,忍不住道:“什么猎场送药?宁侍郎为太子送药吗?”
“便是刺杀当夜,为王爷送的药啊。”宁裴卿疑惑地望着他,“那夜王爷伤了手臂,三皇子便特地叫我去王爷帐中送伤药,只是王爷当时神色奇怪,行为异常,我出去时正遇上何清,与他嘱咐了一句,倒不知他可被王爷骇到。”
“那夜是你!”季绍景猛地一震,眼皮突突直跳,回忆起第二日何清蜷在外头的样子,正如当头一木奉,打得他忐忑发憷。
却说顾至诚留在王府陪护,见何清百无聊赖,头脑一热,专程在藤树下绑了个秋千给他,奈何献宝似的炫耀完,却见何清抿着嘴盯着枯黄Cao皮上残留的雪沫,顾至诚遽然反应过来:尚未回暖,迎着冷风荡秋千,他怕是想把人冻死...
“算了,还是逛园子去吧,”顾至诚认命地挠了挠头,拉着何清故地重走。
早春花含苞,酝酿着盎然生机,可是此类景色何清这几日看了几十遍,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走了半圈便道:“顾少爷,时辰快到了,不如先去用膳,下去我再陪你逛可好?”
顾至诚翻个白眼,拍着胸脯道:“谁陪谁?明明是我抛下京城的大事小事、顶着大哥的斥责,专程来陪着你,这么倒像是委屈你了。”话虽这么说,却还是顺着何清的意思,脚步不停地朝膳厅去。
二人走了十来步,竟隐约听见啜泣声,四下一找,发现一棵树后坐着个小女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正两手环着膝头哭的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顾至诚走过去拿脚碰碰她:“你是谁?在这里哭什么哭。”
女孩抬起小脸,见有人一脸不悦地看着她,知是遇上了主子,越发害怕起来,小声嚅嗫道:“奴婢兮月,方才绊了一跤,打碎了膳食...”
顺着她泪盈盈的目光看去,果然有盏燕窝打翻在地,汤水晕出一方黯然。
顾至诚有些凶,何清见女孩鼻尖一吸一吸的,憋着哽咽不敢发出声的委屈样子,忍不住矮下身哄道:“别哭了,再哭脸都要花了。”
顾至诚见他对一个丫鬟都温柔抚慰,再想想自己的待遇,忍不住“嗤”了一声,更加不忿。
女孩身上沾了泥尘,何清也不嫌脏,径自抱起她拍了拍,将她的泪擦干,便唤她跟在自己身后,一同去了膳厅。
管家早命人将菜品摆好,何清将女孩抱在身旁座椅上,轻声道:“你想吃什么就去拿吧,我都允的。”
兮月还以为有什么惩罚会落到自己头上,尚未从害怕中回过神来,就听何清要与自己一同用膳,吓得她一双眼瞪得圆圆的,半天不敢动作,何清又催了两遍:她才犹犹豫豫地伸手拿了个馒头。
顾至诚见她如此小家子气,忍不住酸道:“啧,不识货,这么多好吃的不要,啃什么馒头。”
何清瞥他一眼,一边点头附和,一边将顾至诚面前一碟虾炙端过去:“兮月,吃这个。”
“能得到的时候,一定要挑好的、挑贵的吃,不然以后失去了却只剩可惜,后悔就晚了。”
何清举箸未动,却将满桌好菜尽量往兮月面前挪。顾至诚听他话中似意有所指,隐约有丝不安,却又不知哪里怪异,只好将两人一瞪,伸长了手去够远处的吃食。
又过了四五日,季绍景终于自临州传来回府音讯,何清反应淡淡,顾至诚却急了眼,他在一旁好劝歹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不见何清再像从前那样,能心无芥蒂地陪自己鬼扯打诨,尤其当自己旁敲侧击替三哥说好话时,何清的反应,几乎让他尴尬到说不下去。
眼看便要愧对三哥重托,顾公子焦虑又躁动,一个没克制住,直接将人从床上拎了起来。
“何清,三哥到底哪里惹着你了,值当叫你使这么久的x_ing子,连我都牵连上。”顾至诚睇着他,给他一个见好就收的眼神。
“这么晚了,你来就是想教训我一顿吗。”何清避重就轻,见顾至诚一副不问清缘由誓不罢休的样子,叹息道,“顾公子,我不是在使x_ing子,只是这事牵扯的多,我说出来,你也不信罢了。”
“嘁,你敢说我就敢信。”顾至诚不信邪,连声催促,“你赶紧说。”
“这世上八成有一个道理,当拥有的不能再多的时候,就要开始失去了。”何清抬起头,望向天幕沉沉的星月,“我得到的太多了,玉盘珍馐、锦衣富贵,这么多好东西,要是不依仗王爷,根本不是我从前敢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