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潋随手打开了一个木箱,从里面取出一卷锦缎,比划了下大小,用剪刀裁了一大块后回到了木屋。
将锦缎铺在地上,庄潋把坏了的桌子放上去,系上四角做成包袱背到背上,木屋门随手一关,向都城走去。
温辞三人吃完素斋,又在寺庙中逗留了些时辰,待到钟离安午休醒来才下山。车夫看时间差不多,便到了山脚下候着,三人上了马车返回王府。
小安趴在窗口看风景,忽然他“咦”了一声,温辞探身问道:“怎么了?”
“是之前那个奇怪的人。”钟离安指着庄潋道:“他背着好大的包袱,是要逃命吗?”
温辞向后看了看,心下亦觉得怪异,便让车夫停了下来。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温辞很难产生厌恶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明明穿着艳丽的红衣依旧遮不住一身的孤寂,又或许是,长得好看的人本来就容易博得好感。
“需要帮忙吗?”温辞撩开车帘问道。
庄潋听到声音,抬头看向温辞,随即又四处张望一下,指了指自己:“你在和我说话?”
“是,这里还有别人吗?”
庄潋眨眨眼,自己虽然脱了红色的外披,但是脸又没换,温辞没道理认不出来,可认出来就更不应该询问他。
莫不是车上有埋伏?换作旁人作此猜测定然避而远之,庄潋却兴味盎然地立刻凑了上去。
“你们去城里?”庄潋走到车前,透过缝隙瞥了一眼,车内确实只有他们三人。
“嗯,你的包袱看起来很重,要载你一程吗?”温辞瞥了一眼,那包袱的料子是苏城有名的花锦,五十两一尺,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你不怕我心怀不轨吗?”
“你脚步虚浮,携包袱时吃力,额间有汗,喘息粗重,可见内功根基不深,”温辞总结道:“你打不过我。”
庄潋将桌子放到马车上,推进车厢中,不客气地坐了上去,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多谢。”
随即又补充道:“你真是个怪人。”
“比你奇怪?”
庄潋想想:“半斤八两吧。”
温辞喜好游历,不是特别远的地方,皆是用王府的马车。考虑到出行中吃穿住的问题,马车建造的便比普通马车要宽敞许多,还安了好些暗格放置物品,所以就算多了庄潋车厢里的空间仍然很充裕。
小安出于对温辞的信任并不反感庄潋与他们的同行,而连翘面上不显手里却一直扣着袖中的短箭。
“小姑娘,不用这么紧张,我今天没有执行任务的心情了。”庄潋托着腮道。
“任务?什么任务?”连翘半开玩笑道:“不会是来杀我师父吧。”
“是啊。”庄潋竟然一口承认了:“你师父的命相当值钱了,算是我接过最大的单子之一。”
他说的太云淡风轻,让连翘觉得自己要是大惊小怪好像很没见识似的。
“……哦。”连翘故作淡定道:“毕竟我师父是南锦王,价格高一点才正常。”
“主要是难度比较高,我之前接过一个江洋大盗的单子,价格就跟你师父差不多,我花了半年才混进他们的组织里,然后用两天干掉了他。”庄潋愉快地跟他们分享自己的“战绩”。
温辞和连翘几乎立刻开始回忆江湖上有哪些死于非命江洋大盗,然后发现他们太久没过问江湖事,除了几个连老百姓都知道的,还没被收拾大坏蛋,完全想不起来其他人。
庄潋期待地看着他们,温辞不好意思的移开了视线。
为了掩饰他们的无知,连翘赶紧转移话题:“你能不能看在我师父帮你的份上,放弃这个任务。”
庄潋为难道:“不行,一来价格真的非常能够打动我;二来,这是我们楼里接的任务,就算我拒绝也会有其他人抢着接,最后,我是杀手,看钱办事,不管要杀的人是好是坏。”
“可你现在暴露身份,我和师父肯定会提防你的,还可以向皇上禀明情况通缉悬赏,那样你的任务不是难上加难。”连翘不解道。
“我既然敢说出来,自然是有把握你们找不到我。”庄潋面露得色。
“他易了容。”温辞开口点破。
“好眼光!”庄潋感叹道:“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不过还不足以让我放弃。”
连翘凑近细细打量了一番:“你的易容术很厉害,完全看不出来啊。”
“可他看出来了。”庄潋夸奖了温辞一句:“你师父也不差。”
“我没有看出来,不过是根据你的态度猜测罢了。”温辞笑道:“阁下也说了,就算你不打算杀我,还有其他人接手,那便无所谓了。”
庄潋反驳道:“哪里无所谓,我可是楼里排名第一的杀手,换成其他人说不定你还有希望活下来。”
“那我是不是要努力一下,让阁下多喜欢我一点。”
“这样吧,看在你载我一程,x_ing格又对我胃口的份上,我们打个赌吧。”庄潋提议道。
“赌什么?”
“三次,如果我用其他身份接触你三次,都被你认出来,我就放弃这个任务,怎么样?”庄潋道。
“如果我认不出来呢?”温辞反问。
庄潋眯起眼睛:“那你大概就凉了。”
“我应该现在就杀了你比较好。”温辞无奈道。
“那这里就会出现六具尸体。”
“六具?”连翘数了数,算上车夫也才五个人。
“还有马。”庄潋补充道。
几人闲聊时,本来坐在温辞身边的钟离安爬到了庄潋的旁边,忽然伸手拽了拽他的头发,庄潋疼地一龇牙:“哎哟。”
“真的啊。”钟离安又拽了一下。
庄潋小心抽回自己的头发:“我又不是和尚,当然是真的。”
“小安,莫闹。”温辞赶紧将小孩抱到怀里。现在的气氛看似平和,实际每个人都暗自戒备,不露丝毫破绽。
温辞没有想到会给小安造成了对方没有危险的错觉,生怕小孩的举动会打破平衡,危及到他自身的安全。
庄潋神色微微怔忡:“你还真护着他。”
温辞敛起笑意,带着几分警告道:“若是有人要伤他,且从我尸体上跨过去,跨不过去就得把命留下来。”
“放心吧,我不杀孩子。”庄潋露出怀念的神情:“不要把我想得太正义,只是因为木头喜欢小孩子。”
马车驶进城门,得了庄潋的保证,温辞收起了身上的气势温和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家桌子坏了,去哪修比较好?”庄潋指了指包袱。
温辞:“…………桌子?”
“对。”
“往东门方向走,过两条街就是。”连翘道。
庄潋跳下马车,背起包袱:“多谢,告辞。”
连翘放下门帘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额事。”
温辞正要说话,缺发现怀里的钟离安心跳陡然加快,担忧地问道:“小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小孩摇摇头。
“不怕,师父会保护你的。”温辞只道是方才吓到了,柔声安抚道。
钟离安仰头看着温辞道:“师父,你之前给我一小袋千里香,说只要小安带着,走到哪都能找到。我刚才拽那个人的头发时,悄悄抹了一些上去,这样是不是师父就能找到他了?”
“我也想保护大哭包,”钟离安摸了摸心口:“就是他一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第13章 第十三章
温辞有些意外,钟离安确实不擅言谈,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也木讷了许多。
他不是没考虑过,之前的遭遇是不是带来了很多不好的影响,现在看来他的担心非常多余了,这孩子机灵着呢。
“小安真厉害,帮师父大忙了!”温辞夸奖一番后,又叮嘱道:“不过,下次没有师父的允许不许接近那些奇奇怪怪的人,知道了吗?”
在店里的庄潋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从怀里掏出五百两银票拍到桌子上:“我不要新的,就要把这张桌子修好。”
老板收下银票,应允道:“三天后您来取货。”
得了保证,庄潋便离开了店铺,铺里的伙计见人走远了,才道:“这人脑子不好吧,就他拿来的那张桌子,木料是最普通的,手艺也一般般,五百两都够买他百八十个了,非要修。”
倒是老板看得通透些:“不是所有东西都要用钱衡量,这个客人,一看就是个长情的人,好了,赶紧干活去。”
庄潋回去的时候注意到被自己打到林中的尸体已经不见了,也不知是被野兽叼走了,还是被他的同伴收了。他也没放在心上,进屋后便去了密室,卸下脸上的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