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长期易容的缘故,庄潋的肤色有种病态的惨白。面容虽不如□□那般美艳,五官却精致了许多,搭着他略显削瘦的骨架,看起来像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庄潋对着镜子揉了把脸:“看起来真是眼生。”
自与庄潋打赌后已经过了数日,为了以防万一,温辞将寻香子这只小金虫随身带着。寻香子对千里香的味道非常敏感,那香料沾染后很难洗掉,让温辞有了不少底气。
这几天温辞除了前往宫中给温泽宁上课,便是呆在府中陪着两个徒弟写写画画,练练功夫。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温辞遣人将摇椅搬到院中,铺上毯子,又准备了床薄被。吃完午饭,他便往摇椅上一躺,盖上好被子,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惬意地舒了口气。
“师父,你这个样子好像外面七老八十的老爷爷啊。”连翘戳了戳温辞的肩膀。
“嗯。”温辞闭目养神,连反驳的话都懒得说了。
连翘:“…………”
一刻钟后,院子里又多了一张摇椅。
“怎么跟师父一起养老了?”温辞笑道。
少女舒了个懒腰,扭头看向依然闭着眼睛的男人,他唇角勾起的笑意还没有落下。
连翘怔了片刻,收回视线慢慢转到庭院里的海棠花上,许久才轻声道:“如果真的可以和师父一起养老,那一定是我这辈子觉得最木奉的事情了。”
“首先我们先努力活个七老八十吧。”温辞打趣道。
连翘道:“俗话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师父,我们是不是应该走走再躺下。”
“不要。”温辞忽然孩子气地冒出了两个字。
一瞬间少女有些恍惚,才想起来,她的师父其实也只有二十三岁罢了。
连翘一脸稀奇道:“师父,你用刚才那个调调,再说一遍‘不要’。”
温辞:“…………为师现在命令你绕着王府跑个十圈八圈的怎么样?”
连翘眯眼,故意模仿温辞方才的语气道:“不要。”
温辞笑着无奈摇摇头,没有继续和少女抬杠。二人默契地不再言语,庭院重归于寂静,只有平缓的呼吸声渐渐融入这□□之中。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很轻的脚步声响起,慢慢接近休憩中的两人。温辞猛地睁开眼睛,目光警惕而又犀利,待看清来人是府内的护卫阿南时,才敛下情绪。
“怎么了?”温辞问道。
阿南似乎被吓到了,缓了缓神才躬身答道:“回禀王爷,属下只是见您身上的被子滑下来,怕您冻着,所以擅自过来想替您盖好,请王爷恕属下逾越之罪。”
温辞注视着阿南的发顶,一只手揉了揉额头一只手捏在袖中,许久说道:“你的易容术的确不同凡响,我能问一下阿南在哪吗?希望你没有杀了他,否则我们就不需要下次见面了。”
“阿南”直起身摸了摸脸,又低头再三确认了装束,这几个动作和阿南平日的习惯差距就非常明显了,也就是说庄潋不打算继续演下去。
“一个时辰后,他会自己回来的。我可是观察了他好几天,虽说做不到每个动作神态、说话方式一模一样,也没道理一开口就被认出来吧。”庄潋百思不得其解。
温辞确实没有察觉阿南被替换了,如果不是他袖袋里的寻香子突然亢奋地撞击着瓶子,结果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他现在有点明白庄潋之前为何有恃无恐地暴露身份。
“因为,你有一个自己未曾察觉的破绽。”温辞当然不会老实交代原因,而是煞有介事地忽悠道。
“不可能!”庄潋下意识反驳:“脸,体型,神态,小动作,行为方式……应该没有问题,那些侍卫完全没有发现我顶替了他。”
温辞没有继续诓骗他,有时候过多的话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绽,还不如这样暧昧的点一下,剩下交由对方自己猜测。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庄潋挑眉,爽快道:“这一局你赢了。”
连翘趴在摇椅的扶手上,侧着脑袋一脸艳羡道:“这手艺真是让人羡慕,可惜你不会教我。”
“你学这个做什么?”温辞随口问道。
“逛青……”连翘“青”了半天,一时间实在想不到可以转移的说法,只能默默闭嘴,无辜地眨眨眼睛。
温辞伸手敲了一下少女的脑袋瓜子。
“我这个孤家寡人看不得别人师徒情深,走了。”庄潋挥挥手,大摇大摆地向王府大门走去,光看背影,他连阿南走路的姿势都学地惟妙惟肖。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小安。”温辞收起脸上的从容:“不过几日,他便能将府中之人演得如此相像,可怕的不仅仅是他的易容术,还有他的模仿能力。”
“师父,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连翘疑惑问道:“这个怪人之前也提到,你的价格高得吓人,这么想置你于死地,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温辞摇摇头:“朝中看我不顺眼的大有人在,但是冒着被抄家灭族的风险,还如此破费想要我的命的,我实在想不出来。”
他行事素来温和,照理说不应该有人嫉恨他到如此程度。就算是风霁月,自小安的事情后,他就没和这人说过几句话,关系一直很冷淡,风霁月要想杀他,早该动手了才是。
温辞万万没想到,还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说,更没有想到,温晟殷对他的另眼相待,就是别人最大的杀意。
连翘还要说什么,温辞突然使了个眼色,她立刻换了话题:“今年的海棠开的不错。”
说话间钟离安一路小跑过来,看到躺在摇椅上的两个人好奇地围着转了一圈,伸手猛地一拉,温辞的椅子开始摇晃起来。
温辞将被子掀开一角,问道:“小安要来一起
睡吗?”
小孩点点头,爬到了男人的怀里,温辞搂着他,随着摇椅的晃动再次闭上眼睛。
“师父,你还睡啊?”连翘站起身,她可是彻底醒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温辞轻轻拍打着钟离安的后背,他并无困意,只是贪恋这般美满的午后。
“皇叔~”温泽宁手里拿着几张纸,唤着他远远跑了过来,似乎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温辞有些意外:“宁儿怎么来王府了?下午不是有课吗?”
温泽宁扒着摇椅的扶手,开心道:“皇叔,父皇夸我了,父皇说……”
随着钟离安从温辞的怀中探出头,温泽宁的话音一点点低了下去,他有些羡慕的注视着自己的弟弟。
“皇兄说了什么?”温辞问道。
“父皇说,宁儿这篇答辩写的好,所以允许宁儿下午休息。”温泽宁回答着问题,语气中有几分低落,目光始终没有从钟离安的身上离开:“宁儿就来找皇叔了。”
钟离安沉默了一会,从温辞怀里跳了下来,拉着连翘的袖子往一旁走:“师姐,我们该学功夫了。”
温辞赶紧交代了两句,才拿过温泽宁手中的答卷,见小孩盯着空出来的被窝,随口问道:“宁儿要不要来躺一会?”
“要!”
这时温辞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安忽然拉着连翘去习武,莫不是看出宁儿想要和他亲近。
这兄弟俩,温辞笑着拍拍温泽宁的肩膀,明天让人做个大一些的摇椅好了。
庄潋离开王府,沿路将自己从头发丝想到脚趾甲,还是没想出来哪里有能够让温辞一眼看透的破绽。
“早知道,之前那次就不算了。”庄潋“啧”了一声,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庄潋脚步一转,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停下冷声道:“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他多心了似的。
“黑蛇,你的目光一如既往的让人作呕,除非挖了你那对眼睛,否则别想瞒过我。”庄潋嗤笑道。
“无颜,我真是讨厌你的敏锐。”嘶哑的声音从庄潋身后响起,细长的玄色鞭子已然缠到了他的脖子上。
庄潋却不为所动,连头都没有回:“他找我什么事?”
“你就不怕我拧下你这纤细的脖子吗?”黑蛇威胁道。
“呵。”庄潋轻笑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不是他让你来的,那就不要烦我。”
“楼主说,下不为例。”黑蛇收回鞭子。
虽未说明,庄潋却知道黑蛇所指便是他将雇主手下杀死之事。
“你转告他,我下次会做的干净点。”庄潋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黑蛇盯着庄潋走远地身影,目光y-in鸷:“我终会取你代之。”
庄潋对于黑蛇的出现似乎毫不在意,一路上都在想着,第三次该如何易容才能解决温辞口中的“破绽”。
如此又过了数日,温辞依旧陪着两个徒弟享受着温馨的小日子。钟离安本就根骨上佳,又心x_ing坚韧,这一段时日长进不少,比划木剑也似模似样,他便计划着找个时间带几人出去转转,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