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 作者:沉佥(上)【完结】(33)

2019-05-26  作者|标签:沉佥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穿书

  嘉斐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牵回自己的马,望着应州城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然调转马头,从随行骑手手中拿过圣朝守军的大旗,扬鞭催马向着屠狼堡飞驰而去。

  他径直纵上这座失而复得的军堡,重新将大旗稳稳c-h-a在土城之上。

  红旗猎猎扬起,迎风如同血染。

  跟随靖王殿下前来的骑手们都很激动,俨然目睹了何等奇诡壮烈地绝地复苏。

  嘉斐和甄贤却一路无言。

  只在已能远远瞧见应州城的城墙时,嘉斐忽然低声开口。

  “小贤,你做了什么?”

  甄贤明显顿了一下。

  “我给瓦剌亲王写了一封信。”他淡然侧过脸,直视着嘉斐的眼睛, “殿下想知道我写了什么吗?”

  嘉斐静静看住甄贤,良久,收回视线。

  “不。无论你写了什么,都不重要。”

  回到应州城内,四位总兵早已迎在门前,各个面如土色满头大汗,只差没当众“噗通”一声跪地抱住靖王殿下的脚。

  七皇子嘉绶亦是一脸焦急,大喊着“二哥”便扑过来,一叠声追问:“怎么样了?鞑子是不是真的退走了?那苏哥八剌怎么办?什么时候才能放她出来?”

  嘉斐一脸倦容,想是本就带着伤,又疲乏至极,被幼弟这么不依不饶得抓着闹个没完,心火噌噌直往上冒,奈何当着一众边将臣下的面不便发作,只得皱眉强忍着,一言不发往前走,但脸色已然越来越差。

  甄贤见状忙将嘉绶拽住,匆匆安抚了几句,告知他要不了多久便能放了苏哥八剌别吉。

  一听说苏哥八剌没事了,嘉绶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眼睛也亮了,按着心口长长出了口气,这才又把乌黑眼珠溜溜重新四处转了一圈,带着些许惊疑一把反抓住甄贤的袖摆,“二哥怎么了?受伤了吗?我,我怎么瞧见二哥前襟上像是有血?”

  甄贤由不得一阵语塞。

  嘉斐胸口的那处伤怕是又裂开了,血已从衣裳里头渗了出来,虽不是很明显,但想完全藏住也实在有些难。

  四镇总兵也全小心翼翼在后头跟着,望着,各个满目忐忑。

  “没事,那不是靖王殿下的血。七殿下不如先去陪陪王女吧,她孤身来到他乡异国,又是兵戈之争局势复杂,有殿下宽慰总是好的。”甄贤略垂下眼帘,对嘉绶如是说,而后又回身向四位总兵躬身行了一礼,“四位大人军务繁忙,也请不必等候了,容靖王殿下换身衣裳稍事休整,自会请四位大人相谈详细。”

  几位总兵如今已皆知甄贤是靖王殿下看重的“身边人”,见他姿态如此谦恭,反而吓了一跳,任如河满腹焦躁也不好再多纠缠,只得纷纷依言而走,没忘了一齐拽走探头探脑挤眉弄眼的白皓仁。至于嘉绶,但听让他去找苏哥八剌,早一溜烟跑得连尾巴尖也瞧不见了。

  甄贤送走这几尊大小门神,回身快步追上嘉斐,却见嘉斐并没有回营房的意思而是往他自己的宿处去的。

  “殿下?”甄贤心尖一悸,不由低低问了一声。

  嘉斐也不答,只看了看他,便径直抓住了他的手。

  到得门前,童前早已负手候立多时,见他二人回来,恭恭敬敬行礼问了一声:“王爷。甄公子。”。

  这童都尉给瓦剌送信还来,不去王爷帐下等候,反而是来了他门前,俨然早有意料的样子。甄贤到底重礼数,面皮薄得很,顿时脸就红透了,匆忙回了声好,连正眼去看童前也不敢。

  反倒是童前一副泰然模样就遣散仆婢,亲手替他二人掩上了门。

  屋内陈设俱已被收拾得齐整,备着干净的衣物、热水,还有伤药。

  除了他离开前翻看到一半的《柴扉小札》还原样摆在桌上。

  这情形叫这几年在关外自生自灭的甄贤好一阵不适应,怔了片刻,才慌忙去拽住嘉斐那只已经自在解衣宽带的手。

  嘉斐胸前的那处伤果然又裂开了,鲜血渗出来又凝成了干涸血块,把浸得殷红的里衣黏在了创口上。甄贤手软得拧着巾子擦了半晌也没能将那血红发黑的衣料弄下来。最后反倒是嘉斐自己没了耐心,索x_ing大手一撕,直接连着血痂给扯下来。

  “殿下!”甄贤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按住那又开始不断涌出血来的伤口,直觉得自己手抖得厉害。

  后怕。

  连日克制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再也无从压抑得爆发出来。

  为何要做这样冒险的事?

  为何不事先商量一二?

  为何如此孤注一掷以命相搏?

  心底有那么多疑问,甚至是怒意与疼痛,临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法责难。

  甄贤努力攥紧了拳,咬牙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不疼。不疼。”嘉斐顺势将人搂进怀里,轻声哄慰。

  甄贤隐忍许久才终于将哽咽强咽回去,胡乱抹了两下脸颊泪痕,轻柔替嘉斐清理了伤口,取过绷带和伤药来仔细缠好。他将掌心按在那处伤口,静静数着平稳强劲心跳,良久才终于平复下来,低声问:“怎么弄的?”

  “为你弄的。你怎么还我?”嘉斐唇角噙着笑凑上去,低头轻轻抵住他前额。

  甄贤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人原来是在调笑,顿时脸上一热,扬手想要将人推开,却又顾虑他伤势,不由僵了。

  嘉斐便又将他手抓过来,送到唇边浅浅啄吻。

  酥麻从指尖传来,s-hi润而温暖,令人心痒到忍不住叹息。

  甄贤难耐地咽了口唾沫,努力企图缩回手。

  “几位大人还在等殿下说正事。”

  “等着罢。小王子回去扑后院的火了,且没法儿再杀过来呢。”嘉斐哪肯就这么放开,反而将人半推半拽得撵到卧榻上,就倾身压住了。

  甄贤心里一慌,忙反拽住靖王殿下那双不安分的手,急急又道:“那苏哥八剌别吉的事——”

  “你不是让七郎去照看她了么。有七郎在,还能委屈了?”嘉斐笑着打断他,略眯起眼盯住他窘迫羞赧的慌张欣赏了好一会儿,忽而伸手抚上他面颊,愈发深深看进那澄澈眼底,“小贤,你可是心疼那鞑靼小丫头?”

  甄贤气息骤然一窒,迟迟不能应话。

  颈嗓如有火烧,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是心深里强自按下的烈火。

  二殿下是此世间最了解他的人,所以殿下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并不乐于利用苏哥八剌,却还是将那个烂漫少女推上了献祭的火刑柱。

  他到并不担心七皇子会薄待苏哥八剌。七殿下生于天家,却是罕见的赤子之心,温柔又剔透,与王女相逢于危难,心中生出的情意早就满溢得人尽皆知了。

  可苏哥八剌自己又如何想呢?

  那个忤逆兄长逃离部族只为送他平安南归的小姑娘,是否当真愿意从此远离故土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

  可笑他自诩读了万卷书习得兵家绝学,最后也依然要牺牲一个无辜少女的意志与心愿以解燃眉之急。

  或许,人活于世本就没什么意志、心愿可言,都不过命数罢了……

  心中遽然一阵消沉,甄贤不由垂下眼帘。

  那模样嘉斐看在眼里,当即捏住他下巴,半强迫地将他脸庞扳过来使他面对着自己,低声嗔道:“你人是我的,命也是我的,心里便只能想着我,不许多想旁人的事。”

  分明是蛮不讲理的说辞,偏偏从这人嘴里吐出来却不觉得霸道可笑,反而有种微妙的满足感。

  “殿下……”

  甄贤心尖一软,才开口已被堵了嘴。唇舌甜腻s-hi滑的搅缠很快让他的意识缥缈起来。他本能地收紧双手,抱住那熟悉又陌生的精壮身体,宛如溺于黑暗之人抱住了天地间唯一的光。

  嘉斐也紧紧抱住他,极尽缠绵,于巅峰上不断亲吻那双如画眉眼,直至彼此力竭也不舍得分离。

  他只拥着他,轻柔摩挲着他柔韧纤瘦的腰,听着渐趋平稳的心跳与吐息,沉沉开口:

  “那个鞑靼丫头必须嫁给七郎。就算她不愿意,也得嫁。你若是心里难过,就不要再见她了。反正待与巴图猛克立定条约以后,自有人去和她说。”

  甄贤闻声缓缓睁开眼,默然片刻,复又将脸埋进嘉斐怀里,低声叹息,“不……还是我自己去和她说罢。”

  嘉斐也未再坚持反对,静了静,将他搂得愈紧,“咱们今晚就启程,带七郎和小丫头返回关内。”

  “……直接回京吗?”甄贤一惊。

  “不,先去苏州。”嘉斐轻轻摇头,眸色也和着嗓音一点点深下来,“四郎独自在苏州也撑得够久了,我得去接他还家。”

第18章 十七、攻心

  雁荡山中的山风见寒了,吹得嘉钰忍不住半闭起眼。风拉扯他常服两侧宽大的广袖,翻飞间金缕织绣恍如腾龙。

  萧蘅芜低着头从屋里出来,抱着件猩红的丝绒斗篷,吃力往他肩头搭。他轻推一把挡开,也不看她,只淡然问:“卢世全和陈思安都来了?”

  萧蘅芜仍旧垂着头,低低应道:“来了,都在外间大殿候着殿下呢。”

  “候着?”嘉钰略挑眉,冷笑,“我看不是‘候着’,倒是上门逼债来的吧。”

  应州的捷报没要几天日子已然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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