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 作者:沉佥(上)【完结】(52)

2019-05-26  作者|标签:沉佥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穿书

  有了这个甄贤,张思远那小阉人便无关紧要了。

  卢世全当即点了数十人手,就要亲自上霁园去拿人。

  万万没有料到,行至半路,却被靖王殿下的卫军拦了下来。

  “听闻卢公有小王一位旧友的消息。小王与友人失散数日,十分担忧友人的安危,不知道卢公方不方便陪小王一道去寻找友人呢?”

  这些话,靖王殿下说时,身边十余卫军皆是全副披挂,随时可以亮出长枪尖刀。

  朝中早有传闻,靖王府的卫军全是当年因庄闵郡王之死获罪又蒙大赦侥幸得活的锦衣卫。卢世全自然也曾听说。实情如何虽不可靠,但空x_u_e来风必有其因,倘若当真如此,那可真是狭路相逢仇深似海。

  当然,即便流言是假,他也不能和靖王殿下在苏州城内当街杀将起来。

  城内毕竟不如深山。

  靖王殿下既然能带着卫军堵住他去路,说明他留在官驿的番役算是已全废了。

  彼时卢世全虽并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其实是被苏哥八剌的狗咬翻的,但也清楚明白,这一趟往霁园是只能与靖王殿下同行了。

  他于是只得僵着脸与靖王嘉斐一起到了霁园,谁知还没站稳脚跟,就见周文林领着一队知府衙门的官兵也堵在园门口,正和守门的哑仆争执。

  这周文林虽然谈不上对头,却也不是织造局的人,此时突然冒出来管闲事,究竟是吃饱了撑得,还是受了谁的唆使?

  卢世全隐隐感到局势已然愈来愈超出他的控制范围。然而,直至此时,他也依然只觉得必是有人算计了他,而不存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另一种可能。

  卢世全眯着眼,仔细将在场每一个人打量一圈,刻意咳嗽了两声,向陆澜斥道:“没眼色!还不拜见靖王殿下?”

  “小人眼拙,拜见靖王殿下。”陆澜应声立刻跪下,埋首高呼。

  然再抬头时,眼中光华已完全不同。

  而靖王嘉斐也正盯着陆澜。

第36章 二十、不可为(16)

  在靖王殿下眼中,面前这个商人精明干练,虽圆滑世故,却又棱角分明,可以见官拜官,见王跪王,阿谀奉承毫不挣扎,唾面自干毫不介怀,可没有一句话是真心的,逢场作戏,长袖善舞,每一丝笑里,都透着对俗世的嘲弄。

  此人虽不在官场,却比此间每一个身着官服的人都更精于权术和控制,若非权力倾轧,卢世全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至于周文林这种人则根本没有机会站在他的面前,又有何资格怒骂鄙夷。

  也难怪小贤看重此人,执意要与之一会。

  但官就是官,民就是民,跃过龙门化龙,跃不过便永远只是鱼,恰是这一点,最难逾越。

  再厉害的商人,在朝廷眼中,尤其是在父皇的眼中,到底也只是个商人罢了。倘若有一天需要抵罪,或是取财,杀之,不会有半分犹豫。

  陆澜其人,身在漩涡,如鱼r_ou_在刀俎,若不急流勇退,恐怕……难有善终。

  嘉斐心思深沉,面上却是含笑,和善点了点头算是还礼。

  “陆老板客气了。倒是小王这个不成器的幼弟,给陆老板添麻烦了。”他说着已把目光转向还缩在亭子里的嘉绶,低低斥一声:“七郎,还不过来。”

  “二哥……”应声,嘉绶已像只自知犯错的小狗一般跑回他腿边,灰头土脸地耷拉着眉眼,等受训诫。

  苏哥八剌也站起来,走到众人面前。

  “靖王爷,是我带着他过来的,你不要责怪他。”

  “公主的面子,小王不敢不给。”嘉斐微笑。

  苏哥八剌是身负联姻使命的蒙元公主,关乎两国罢止兵戈永结同好的大事,在这战火方歇结盟未成的微妙时刻,是人都得忌惮三分。嘉斐那句话,实则也是在给众人提醒。

  靖王殿下尚且如此,外加还有个不知深浅的周文林搅局,卢世全不得已,也只能悻悻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苏哥八剌是不管这些汉人各怀心事的,扭头便又挑眉看住陆澜。

  “陆老板,你现在可以带我去见甄大哥了吧?”

  陆澜顺势便又一躬身,却露出些许尴尬神情。

  “陆某万幸,在太湖和寒山寺二度巧遇出游的公主与甄公子,与甄公子一见如故引为知己,于是邀请甄公子来我这园子赏玩。却不料……出了些事故。”

  他说到此处,故意一顿,抬眼观望众人脸色,见无人出言阻拦,又继续讲下去。

  “说来惭愧,陆某也算稍有薄产,平日乐得施舍,只盼能为家门积些福报,家中仆婢便常替我行些善事,而我又诸事繁忙,不能面面俱到。数日前,我的一个老仆见一个受伤的年轻人倒在路边,便好心救了他回来园中休养,没料想,这一时的善心,反而惹出祸事来。”

  他所指的,必是张思远。

  当众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无非是想先把事说圆了,在卢世全那儿开脱了自己,最起码也得堵口。

  嘉斐安静听着,不由在心底冷笑,下意识瞥一眼卢世全,果然见那老宦官的脸色已然由青转黑了。

  但周文林显然完全不知陆澜在说些什么,听了半晌云山雾罩,终于忍不住催促:“哎呀,陆老板,你能不能赶紧说事说重点?王爷和公……公主他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作甚东扯西拉的!”他原本是想说“王爷和公公”,话到嘴边到底想起不妥,赶忙舌头打了个转,生生改了过来。

  陆澜连连点头称是,继续说道:

  “陆某今日请了甄公子来园中游玩,正与那年轻人撞见,不想那年轻人却突然扭住甄公子不放,尽说些陆某听不懂的话。陆某只是区区商户,除了织造刺绣的生意,也不懂别的,情急之下想起卢公公一向对小人多方关照,不得已才求助于公公。幸得公公宅心仁厚,不辞劳顿赶来,更有二位殿下、公主与周府台大驾亲临,陆某不敢造次,只求贵人做主。”

  说到这里,他又“噗通”匍在地上,大大磕了一个头。

  好个陆光风!这才真真是吹拉弹唱声色艺俱佳,论其演技,陆老板若居第二,再无戏子敢称第一。

  嘉斐几乎要笑出声来,却又不愿失了身份,便向童前使个眼色。

  童前会意,上前一步,先堵住卢世全,朗声向陆澜发话:“陆老板,你且直说吧,公主要找的人现在到底在何处?你说实话,是非曲直,自有王爷明断。”

  陆澜得了这一句话,才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优哉游哉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诸位贵人请随我来。”

  虽然陆澜必须将事情报知卢世全,但不代表他必须在这里等。

  按照甄贤的想法,卢世全上门以前张思远便可以“押”着他离开苏州城了。

  不必与卢世全在此交锋,也就意味着,不必与二殿下为此争执。

  他随张思远回京入诏狱这一件事,殿下一定不答应,万一冲撞起来,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与其如此,不如干脆不见,直接走了了事。

  奈何张思远却执意不肯。

  “你是靖王殿下的人,不与王爷当面交代一声,我怎么带你走?”

  张思远当然有顾虑。

  无论依照传言中的耳听为虚,还是此番王驾北征的眼见为实,纵然是这位甄公子自己求下诏狱,靖王殿下也是断然不肯依的。假如他真就这么直接把人带走了,和靖王殿下这仇便算是彻底做下,无论此去生死,来日王爷都必不会放他有好日子过。

  又及,张思远其实也有一点私心。

  比起将一个无辜之人打入诏狱,他更愿意赌命一试,带着那些画卷杀回京城去。哪怕不成,至少问心无愧。

  此去诏狱,何时再能出来便说不好了。若是靖王殿下能够阻止,张思远乐见其成。

  一个着急要走,一个能拖则拖,僵持一处到底是没能走成。

  待听见由远及近的人声,甄贤便知道他已不可能如愿了。

  “请张公先将甄贤锁了。”甄贤望一眼窗外愈渐清晰的灯火,皱眉匆匆对张思远道。

  张思远毅然摇头。

  “公子你虽有勇智,但你始终还不够了解,宫中之事远比你所能想象得更复杂。纵然你甘愿舍命,也未必能有好结果。”他也看一眼窗外,回身重又在屋内的座椅上正襟坐下,“公子且听我的便是。”

  他让甄贤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甄贤无法,只得依言而坐。

  才坐稳,便听见推门声响。

  “甄大哥!”

  第一个冲进屋来的是苏哥八剌。

第37章 二十、不可为(17)

  少女一头闯进来,看见甄贤,露出惊喜表情,一把抓住他胳膊就往外拽。

  但她立刻就被横来一刀拦住了。

  张思远人几乎没有挪动位置,只将手中绣春刀的刀鞘一推,便向着少女抓住甄贤的那只手飞去。

  刀鞘正撞在手腕,疼得苏哥八剌一皱眉,本能缩回手。

  而那只刀鞘却才刚刚回到张思远手中,还刀入鞘。

  “你……!”苏哥八剌捂着吃疼手腕却仍不肯退,便站在甄贤身边咬牙瞪着张思远。

  她未曾见过张思远,也不知道甄贤的筹谋,只觉得这个人是要阻止她救出甄大哥。

  嘉绶也紧跟着按捺不住地扑进来。

  “张公公,别动手,她……她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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