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静和笑:“不是故意反复,而是我平日里便是这般。”
陶执睁开眼,强撑起身子,与他应对。
“我本以为莫公子心软慈悲,没想到也是这样一副心肠,你看着他们把我打成这样才出手,是为了让我带伤不容易逃脱?”
莫静和点头。
“若大寒阁这样手眼通天,应该也查出了当年劫驾长公主的事,你也是为了报复那次的鞭伤?”
莫静和还是点头:“我也没这么小心眼,一半一半。”
伸手轻轻推开陶执那头的窗,怕他着凉,只开了一条缝,恰够他看到外头的景致。
“陶小将军从刚刚就想问吧,我们这是去哪?正是去宫里,陶小将军累了,我便把后面你要问的都说了吧,周围有八名暗卫,他们每个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但八个人一道制服你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啊,我的身手也还不错,你若不信可以试试,且你这一身的伤,即使逃脱出去,也绝逃不出青都的。”
陶执看着他笑:“你把我众目睽睽的从尹如桐那带出来,径直送进宫里,不怕给你们陛下惹闲话?”
莫静和心道:不会,他们明日会传莫静和自己不得宠,就想着法送男宠进宫以讨好陛下,不料陛下英明神武,不但不为所动,反是对他训斥了一顿,赶了出来。
嘴上却道:“等我把你送进宫,就是大功一件,陛下对我必有嘉赏,至于他们怎么想陛下,与我何干?”
陶执心里好笑,这样爱胡诌,倒与那人有几分相似。
第73章 第 73 章
莫静和有个爱拖的毛病,木东初知道,他自己也知道,但是不愿意做就是不愿意做,能拖得一时就是一时。
陶执这件事早该办的,只莫静和知道的时候已不是小寒阁的掌事了,不在职分之内,陆疏华来告诉他的时候,他只道:“在下说于陆掌事听,一来是好奇,二来是臣民本分,你已告知在下他这路数出于南火国陶家,已满足了在下的好奇心,在下感激不已,其他的在下便不敢听了。”
陆疏华于是对他说:“陛下说,你最近挺清闲,得空就把这事给办了吧。”
莫静和又给他倒茶又是陪笑的。
“皇命在上,在下自然不敢不从,只在下一介Cao民,涉足如此重大外务,不妥不妥啊,辛劳陆掌事代为回禀下情,实是感激不尽。”
陆疏华喝了口他倒的茶,道:“我觉得茶还是你这里的最好喝,可惜不能像以前窜门窜得那么勤快了。”
又取出自己的腰牌置于案上。
“你只负责把人接到宫门口便可,陛下让我给你块大寒阁的腰牌,大寒阁的人我也都支会过了,会尽力配合你。”
莫静和继续和他打太极。
“这……在下更不好收了……”
胡说八道了一通,大意是说:我为了不在小寒阁,都接了太子这活了,你说我容易吗?如今小寒阁有新任的掌事,对陛下忠心耿耿,又经验老道的,陛下为什么不用他,倒来使唤我一介Cao民?陛下给我大寒阁的腰牌什么意思?当时说的不做数了?要反悔?那我能不能也不管太子了?
陆疏华呵呵一笑,莫静和会不知道正是因为他是一介Cao民,这事由他办才是最好的?这事涉及外务,官家不宜出面,又得是信得过的,一时间除了他还真就想不出个别人来?
陆疏华不接他的话,也胡说八道了一通,大意是:陛下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是总角之交,和我可不是,你们关系好,您自己说去,这话我可不敢说,传也不敢传。
说完作揖准备走人。
“他是谁?”
陆疏华笑,换了一张面孔,转过身来,坐下来自己给把茶碗满上,喝了一口才道:“他本名就叫陶执,字释然,是南火国大将军陶釉的儿子。”
莫静和道:“是陶释然啊,那可是南火国小一辈中拔尖的人物,有那闲工夫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把他接进宫做什么?陛下看上他了不成?若是他,你便是给我大寒阁的人也是无用的,一两个根本压制不住?”
“公子,皇城到了。”
莫静和回神,下得车来,又扶了陶执下车,打发了尹如桐的车夫先行,看着他走远了,才扶着陶执围着皇城走了小半圈从北边的小门进的皇城,陆疏华的人已守在那里,一波的人,见了他们来,忙接过陶执。
莫静和作揖。
“交托阁下了。”
那人回礼:“有劳莫公子。”然后恭送莫静和离开。
莫静和笑,转身走了。
陆疏华没有交代他们取回腰牌?
回了太子府洗漱一番。
“殿下这会儿在做什么?”
田儿回:“刚用过晚膳,此下在书房练字。”
他老子也喜欢大晚上的练字,这点倒是像。
“公子要去看看吗?”
莫静和想了想,道:“外头实在冷,不去了,咱们安置了吧。”
第二天清晨起了个早,又带着各式的点心去陪太子用膳,太子还是喝自己飘着几根葱花的白粥。
莫静和轻叹了口气,刚进太子府的时候,觉得太子这个年纪就要受这份苦,左右也是接了这份差事,合该尽些心力的,便厚着脸皮要住下,至少能服侍饮食起居,可这好吃的好用的就是呈上了,太子自己不肯吃不肯用,又有什么用?到底还是该先打开太子的心结啊。
“仆看殿下那几套招式都练得不差了,今日起仆教太子几个新的招式吧。”
看到太子眼中的期待,莫静和笑,看来马屁拍到点子上了。
顺势就把备好的早点端太子跟前了。
“但仆也不是殿下的家奴,您要仆教您招式,您得给仆尝尝这糕点好不好吃,金……指一点,品评一二,仆好知道以后如何改进这糕点,各得所需,您觉得可好?”
太子打手势:哄三岁小孩?
莫静和点头:“您受累吃了仆每日呈上的膳食,用仆呈上的物什,仆就教殿下招式、骑s_h_è ,仆师承吴承德,他每日是否给殿下留了很多功课,好些都深奥复杂,难以作答,可若第二天答不出,就得挨戒尺,他还喜欢到陛下那告状对不对?他那些,仆也能应对,仆每日傍晚先给殿下看过功课,待第二日先生考校起来,您也能有些底气。”
太子眉心微收,又弹了开来。
打手势:你的招式我见过,可先生讲的那么难,你能懂?
莫静和笑:“殿下可拿昨日功课来试,若等等先生说答错了,或有遗漏不足之处,殿下发落仆便是。”
太子道:先生昨日问“氏族之祸”?
吴承德还是这个德行……
这个问题倒也简单,高祖皇帝时期,有个叫刘启明的儒生写了二十七卷竹简来阐述氏族之祸,请高祖皇帝废除氏族以避祸,高祖皇帝看了之后将儒生定了个“庶民乱政”的罪,把人活剐了,竹简也被定为□□,一并焚毁了,民间但有传抄私藏者以同罪论处。莫静和少时却在木东初的藏书阁看过这书,想是高祖皇帝也知道氏族是祸,可不得不处置儒生,不得不焚毁书册,却又留了一份以警示后代木氏子孙谨防氏族为祸。
皇帝多孤独啊,一人一嘴就能号令天下?得用人啊,氏族之祸确实能避,之后呢?就得仰仗同宗同族之亲,历朝历代他们造反的少过?外戚,宦官,权臣,藩镇,您挑吧,哪个坐大了不乱政,不犯上,不作乱?
“殿下,先生要考您的并非‘氏族之祸’而是‘制衡之道’。”
第74章 第 74 章
吴承德看了太子洋洋洒洒的三卷竹简,甚为欣慰,引经据典颇为恰当,用词排句也是精到,他只问了“氏族之祸”,太子不但写了氏族之祸,还阐述了何等措施能够趋利避祸。
只最后写了一句:氏族为祸,千古有之,明君善用权柄以摄下,贤臣善用权柄以固上,此君臣相得,无来祸事也。
他努力揣摩了一下这位学生要表达的意思,然后道:“明君摄下的并非权柄,而是仁爱之心,贤臣何来‘权柄’,更无‘固上’一说,唯皇命是从,誓死效忠而已。越是如殿下这般接近皇权的身份,越是不能有偏颇圣贤之念。”
太子将吴承德说的写下来给莫静和看。
莫静和突然就明白了,太子一天不登基,吴承德便只教为臣之道,不教帝王之术。木东初等不到太子登基那一天慢慢的教他,他想要太子登基之时就能上手所有政务,他要莫静和来教,要他把以前在陪木东初念书学来的那些,木东初藏书阁里偷来的买些,甚至小寒阁打探来的那些,在坊间听来的那些,在街面上看来的那些,通通教于太子。
莫静和深叹一口气:我能教的来太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太子打手势:先生说,臣子但凡有“固上”之念的,都是乱臣贼子,是有不臣之心的。
莫静和正在动脑子怎么让吴承德好好教太子,自己教也不算个正途,别把太子教歪了。
嘴上便敷衍了一句:“固上就是对上巩固陛下帝位的意思,不是禁锢陛下言行想法的意思。”
太子又道:《汉书》里说:夫大臣cao权柄,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
这句话太子用手打不出来,便在纸上写了下来。
莫静和道:“那那个大臣一定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