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怀错愕看着苏冷清,后者一副冷冰冰模样,但能问出这种话,表示他已洞悉一切。温玉怀自认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甚至连风筵都没看出名堂,但还是没逃过苏冷清那双招子!
温玉怀摇摇头,苦笑一下。
苏冷清脸色稍稍和霁,靠上车壁闭目小憩,冷汀汀道:“天下牛粪多得是,那种人,连牛粪都不如!”
温玉怀闻言气结,这算安慰还是奚落?!这人真是小肚j-i肠,自己都不生气了,他还记恨送琴那一茬!
马车将温玉怀送回小阁楼,温玉怀上楼小憩片刻,拿了衣物去汤池子,舒舒服服泡了一把,回头就在家门口看到周心冥。
周心冥不知跟谁打听到他的落脚处,俩人在门口又是拉扯一番。
周心冥想进温玉怀的阁楼,温玉怀跟他厮混良久,知道一旦放他进去,又变成他嘴里的r_ou_,所以死活不让他进门。
俩人都快急红眼的时候,苏冷清一身清爽走过来,身后跟着抱着酒坛、提着食盒的风筵,看样子是来找温玉怀大醉一场。
温玉怀看到这俩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用眼神狠狠警告周心冥,再不离开休怪我无情了。
周心冥自是不甘,但见温玉怀铁了心,也只能暂时作罢。
这顿吃得好不痛快,只剩一些残羹冷炙,酒也喝得涓滴不剩。温玉怀捶着桌子笑骂,苏冷清合衣倒在床上,风筵直接躺在那地板上。
醉去之前,风筵迷迷糊糊想,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身边朋友安然无恙,要是阿辰也在的话,那就真真圆满了!
眨眼到了初冬时节,苏冷清正在老屋喂j-i,那温玉怀为躲周心冥,连私塾都不敢去了,厚脸把风筵挤到灶房,此刻正学苏冷清捣碎骨头,喂j-i吃骨渣好下蛋。
风筵忙着给蟋蟀交尾,红袖那边也要开销,万一苏冷清名落孙山,还得把那五十两给挣出来。
少顷,就听得院外铜锣不绝,有差人高叫着来讨赏,苏冷清乡试第六亚魁,风筵愣了会反应过来,高兴得都结巴起来,忙不迭取了铜钱打赏。
苏冷清却是一脸不悦,那铜锣敲得吵死人,惊得那些j-i满院乱飞,还踩翻了j-i食盆子,真真让人好不气恼!
温玉怀也是高中举人,榜上第六十三名,名次比不过苏冷清。温玉怀拿此来揶揄他,假意请他传授经验。苏冷清只是瞟他一眼,冷汀汀说了句喂j-i去!
温玉怀听得一惊一乍,直呼了不得了不得,人家是吃茶去,你却道喂j-i去,苏相公可谓真英雄!
苏冷清骂句斯文败类,冷着张脸拂袖而去,却将温玉怀笑得直不起腰。
风筵见他俩闹得欢乐,捧着蟋盅也跟着乐,就听温玉怀笑骂道:“你笑什么?知道啥叫吃茶去?!”
风筵挠头回答不出来,直觉告诉他这吃茶去,肯定不是坐上茶摊,喝碗凉茶那么简单,读书人讲出来的话,多半都是引经据典!
他眼巴巴看着温玉怀,却没等来那解释,只等来一句笑骂:“听不懂也笑,真真是傻子!”
温玉怀说完转身进了老屋,风筵望着背影悲哀地想,温玉怀都快被苏冷清带坏了,以前对他可不是这样的呀!
听闻苏冷清中了亚魁,严府、书院、柳府都送来帖子。严老爷是想重提结亲之事,来年春闱若无意外,第六名应能中个进士,够格做他严家的女婿。
书院是为恭贺这一届的姑苏举子,当中几人出自开宗书院,这自然是件荣光的事,山长钟璞熠亲自主持宴会,届时还会赠送银两作为奖励。
柳文锦是派小厮前来,问他结伴进京之事,此去京城山高水远,举子们都是打着黄旗结伴而行,方能震慑那一路的土匪偷贼。
赴宴时间并不冲突,苏冷清都应了下来,温玉怀却是大感意外,等那送贴的仆人走了,忍不住问苏冷清何故还要跟他们来往。当初坐牢时这些人都弃他而去,这会子高中举人又都还头巴结,这样的人还值得他去交陪?!
苏冷清直接呛了温玉怀一句,我没你那么小气记仇!
强词夺理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听得温玉怀都没脾气了,他今个可算是开眼了,见着史书上活脱脱的赵高,指鹿为马还能振振有词!
除了严府、柳府和书院,还有几家城中大户,也都送来红贴拜会,当中还有苏冷清的那位同宗苏家。
举人跟秀才到底不同,举人得缺是要派官的,有个当官的同宗,多少都能照应着点!更何况看苏冷清的名次,夺个进士想必不在话下,就算苏家是姑苏大户,家中不乏当官的子弟,但谁会嫌再多一个官戚?!
苏冷清倒是不计前嫌,拽着温玉怀同去赴宴,把那温玉怀烦得要命,他苏冷清天生一副冷脸,坐下来就跟老佛爷似,场面话都由温玉怀来说,厌得他一看到拜帖就有想撕的冲动!
这一年的岁末过得丰盈,且不说大户们送来的岁礼,仅靠风筵斗蟋也赚了些银子。
温玉怀倒是好奇又佩服,这虫子到了风筵的手里,一根Cao就能撩得它前后左右,就跟听人指挥的大军似。苏冷清却是一脸鄙夷,说他除了会斗蟋蟀,也就没别的本事了!
起初,温玉怀会为风筵叫屈,通常招来苏冷清那句名言,牛粪在这儿你请自便,把他气得几天都不理对方。
后来对苏冷清秉x_ing了解,斗嘴时又听他扔来这话,便悠悠回句我是要抱走,牛粪是个宝你不要我要,听得苏冷清一时愕然,似没想到温玉怀敢这么说!
苏冷清抬了眼皮望着对方,温玉怀也拿眼神挑衅回去,正巧风筵拎着水壶进来,就见俩人站着相互瞪眼,心中纳闷他俩又咋了?!
都二十好几的男子,外人都称举人老爷,还跟小孩子一般,吹胡子瞪眼睛,好几天又恼几天,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苏冷清看见风筵来了,便冷脸骂句恬不知耻,说完拂袖进了内屋,那温玉怀便在后边偷乐,看你下回还敢这样说不?!
今年姑苏没有下雪,河水也没有结冰,从水路进京起码两月,中途还怕遇到变数,举子们年前纷纷包船,领取火牌相约上路。
风筵替他们把船给找好了,才说这次进京他就不去了,这样能节省一人开销,而且‘赵将军’受不了s-hi气,以后还得指望‘赵将军’挣钱呢!
这当然只是借口,泰子先生告诫过他,暂时别去京城晃荡,等福王病故消息公布,这件事才算彻底完结!
温玉怀心里有些奇怪,算算银子也足够了,要说蟋蟀怕江上s-hi气,这点他还真不清楚。
风筵不是贪财的人,平日又爱粘苏冷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会子去京城要大半年,也不知他怎么舍得跟苏冷清分开这么久!
苏冷清一听说他不去京城,当下猜到跟上次进京有关,八成干了见不得光的事,才会这般做贼心虚!
不是跟文暮晗有关,就是跟那福王有关,苏冷清拿眼角咩着风筵,心想混帐东西还敢谎瞒,等到京城找文暮晗一问就清楚了!
送苏冷清走的那个清晨,温玉怀故意走在前头,但风筵只帮苏冷清挑着行李,等到了渡头才说句一路小心。
苏冷清连眼皮子都懒得抬,就这样目不斜视上了船!
坐船倒是比较省力,等出了姑苏河道,换了钱塘江的大船,六个举子五个书童,十几个挑夫杂役,呼呼啦啦全涌上船,等进船舱都安置好,那船也就一路北上了!
柳文锦带了俩书童,见苏冷清没有书童,便要塞一个给他。苏冷清没有推辞,只是那书童跟来,也没见他有啥指派。
非是有意杵柳文锦,而是实在闲得无用。
同住一个舱室的温举子倒会翻书,但那苏举子却是甩着袖子,常上甲板眺望风景,还挖苦温举子临时抱佛脚,不知道他平常功夫都用去哪里,然后温举子会用酸溜溜语气说喂j-i去了!
苏举子便会翻脸,骂句不知羞耻,便甩袖子走人。温举子就在背后一个劲冷笑,一脸跟我斗、你还嫩了点的神情!
通常,苏举子会去船尾生闷气,过后又似在思索什么,眼中透着困惑不解,象是遇到什么难题。
苏举子模样生得好看,说他清秀绝伦毫不夸张,但平时总是冷着张脸,人没靠近就感到莫名寒气,开口不是讥讽便是嘲弄,尖酸刻薄得让人想去撞墙,如此一来也没人觉得他长得好看。
此刻见他皱眉思索什么,眼中难得泛着雾气,迷茫神情甚为可爱,别说大姑娘会觉得他俊美,就连书童也觉他好看得紧。
在书童眼里俩人不算交好,温玉怀若有问题请教,苏冷清必先骂句蠢物;等那苏冷清解答完毕,必定得到温玉怀回敬一句,有才无德、小人也!
其余几位举子总是称兄道弟,但这俩人连名字都懒得叫,看对方时也从不正眼,常常是拿眼睛斜乜,那话也说得毫不客气,蠢物小人牛粪废物,就差没指着鼻子开骂。
等把这话说给柳文锦听,柳文锦却是叹息一声,眼中有说不出的寂寥。
苏冷清的脾气柳文锦自有几分清楚,与那温玉怀这般无所顾忌,必定是把温玉怀当成至交好友!
苏冷清被冤下狱,柳文锦是有心无力,也不敢惹祸上门,柳家人丁单薄,府上一根独苗,他若出什么事,又怎对得起爹娘?!
几年前定亲时他听从爹娘的安排,辜负与他情投意合的琴师之女,所以才会有古琴蒙尘之说。
事后他曾无数次的懊悔,总觉得让自己重来一次,便能有所担当绝不负人,但书院风波证明他柳文锦事到临头,也只是个顾全自己的懦弱之人!
那张古琴在他手中,也只是又一次蒙尘!
☆、第四十章
除夕之夜船上渡过,举子们聚在一起吃酒,吟诗作对把酒言欢,温玉怀倒是玩得欢畅,苏冷清仍旧那副死人脸,玩到中途也就离席,站上甲板举目眺望。
温玉怀来甲板寻他,见他这般忍不住逗弄,说船都走远了,这会子再回望,哪能看到姑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