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音阶 by 夏隙【完结】(5)

2019-05-28  作者|标签:


  一来一往聊了没有十来句,馄饨煮好了,打包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杨?杨夜?”
  我一转身,看到一个青年,穿著比较休闲,头上压了一顶鸭舌帽,一撮毛不安分的支出来,往上翘著,看起来就像阳光健气的在校大学生,面庞比较熟悉……
  “是我啊!叶子你要是不认得我了我就跟你没完!!”
  这种口气,除了那个聒噪的家夥外,不做它想。
  “谢见安,好久不见。”
  一手接过馄饨一手付账,顶著两个黑眼圈和多年不见的好友叙旧……这种狼狈的场景根本就不应该出现的啊啊啊!!!
  我在心里无声呐喊,面上表情做到无懈可击,谁知青年缺不买账,张狂的挥挥手:“把你那套恶心的嘴脸收起来,你什麽样小爷没见过。”
  我额头爆青筋:“这五年你都在国外学了些什麽!”
  他撇撇嘴:“至少不是虚伪。”
  谢见安,出生於医生世家,本人理所当然学了医科。从小就学会了对著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脏器尸体面不改色的吃下肉类。他出生後不到一年,他那毫无责任心的父母就对我爸说一声“麻烦您了”,接著就把这个麻烦打包送到我家,夫妇俩手拉手去支援非洲医疗事业,身後散发著普渡世人的光辉……
  不过,看在谢见安他爸和我爸同族,还亲手把我从老爸肚子里拽出来的份上,抱著一颗感恩的心,在老爸没日没夜的打工期间,老子就担任起了奶爸职责,期间无数次给他换尿布、喂奶粉──好吧,虽然每次我都忍不住偷偷喝掉一半──洗床单、念故事和哄睡觉,想当年粉粉嫩嫩的一团如今长成了翩翩美青年,真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啊~!
  唯一的遗憾是,这个从小就跟著我屁股後面叫唤“夜哥哥”的小P孩,在我进孤儿院之後,就再也没叫过我“哥哥”,取而代之的是“叶子”这个娘炮到爆的昵称,我抗议过好几次,奈何当事人是“谦虚接受坚决不改”的典型。说来这个小家夥也蛮可怜,从出生就没见过那极具事业心的父母几次,对父母的记忆只停留在了银行卡的那几位数字上。
  我颤了颤右手,好像,锺翛,也是称叶新为“叶子”的哈。
  “你什麽时候来B市的,也不告诉我。”我翻个白眼。
  “来B市实习呀,叶子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好伤心……”
  我叹气:“是谁在电话里爆粗口骂了布置论文的导师,然後说‘我要闭关’谁都不要打扰我,违令者拖出去枪毙50次的……”
  “额,是咩……我不记得了。”他捋捋额前那撮毛,“不管怎麽样,我就是伤心了,亏我还心心念念来你的故乡救死扶伤呢!我不管,怎麽补偿我?”
  “……下班再说吧,你现在住在哪里?晚上来我那吧,到时候细聊。”
  他懂事点头:“现在住在医院的职工宿舍,晚上我们一起去超市买食材好了,给你露一手,嘿嘿~”
  交换了电话号码之後,我匆匆赶回去,在电梯口正巧碰到了锺翛。
  我想了想还是维持风度的向他打招呼:“早~”
  “杨,你去哪了,打你手机也不接。”
  ……老子关机了,你想找谁诉苦都成,只要别是我就行。
  “啊哈哈,是嘛?可能没有电了,没注意。”
  “你去哪了?”他很执著这个问题。
  “今天难得起早,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叫醒你先走了。”
  他抿紧嘴角,没再说话,我也没心思理他,道个别就先去了莫臻的办公室。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与谢见安的偶遇加快了办公速度,当我下午三点就要翘班的时候,锺翛抱著一堆文件敲开了门。
  “你这是?”他瞪大眼睛。
  “提前下班,今天有事,这些东西我明天再看,你放在桌子上就好了。”
  “可是这些今晚之前要汇总的……”
  我扭头叹气,然後接过那堆文件夹,认命的坐下翻看签字。
  本以为今天可以扮演一下好哥哥慰劳慰劳远道而来的弟弟,早早翘班去医院接他然後俩人一起逛逛超市回家边吃边聊,顺便打打双人游戏,或者摆脱和电脑对战的处境来场RPG。
  我唉声叹气,完全没注意到锺翛窘迫的脸。
  “杨,”他叫我,用了半天组织语言,“我们中间是不是有什麽误会?”
  我对著满篇的汉字一目十行,顺口答道:“没有啊。”
  “那、那你怎麽……好像不太高兴见到我?”
  我慢慢抬眼,认真而深情:“我失恋了。”
  “啊?”
  “……然後罪魁祸首又抱了一堆文件耽误我下班回去调养身心健康,你说我应不应该生气?”
  他脸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螃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杨,别拿我开玩笑了……这……”
  我干脆放下笔,伸手捏捏後脖颈,又喝口水:“谁和你开玩笑了。”
  笑话,我杨夜拿得起放的下,爱上了就是爱上了,问我理由我也说不上来。之前的纠结不过是不知道他的想法。反正现在两人的心里内存容量已经说开了,扭扭捏捏反而恶心。
  “对、对不起,可是我已经……”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的名字叫做叶新,然後呢?”
  “……”
  “这样吧,你现在有两种选择,”我给他掰著指头算起账来,“第一,去向叶新告白,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选择权在叶新;第二,没胆子告白的话,现在有一个硬件软件都还不错的倒追你,你接不接受也是百分之五十的事儿,但这百分之五十是由你决定的。”我把胳膊支在桌子上,上半身向他倾斜,“你选吧。”
  “你……”他别过脸去,“你别开玩笑了……”
  我盯著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好一会儿慢慢输出口气,继续飞速浏览文件:“你怎麽就不懂呢……”
  怎麽就不懂,爱这个字虽然俗气,但却是唯一不能用来开玩笑的文字呢。
  喜欢的人可以有很多,逢场作戏时经常会说“我喜欢你”来换取共度一夜,喜欢什麽是肆无忌惮的。
  可是爱不行。
  好多人都把喜欢和爱混为一谈,其实二者千差万别。你可以喜欢狐狸喜欢孔雀喜欢大象,喜欢地球仪不喜欢地图,但你不会说你爱这些东西。
  爱只能给一个人,毫无保留。“喜欢”能换来一夜,“爱”却可以换来一生。
  而且,爱怎麽可能能用“百分之几”来定论,我跟他说的那些理论数据,其实也是自我安慰罢了。
  这麽一想还真是悲哀,先爱上的人注定是输家麽……
  越想浑身越难受,锺翛也一直没有答话,就在桌前侧著脸直挺挺地站著,周围空气少到让人窒息,终於在被闷死的前一刻把剩下的文件一推,拿起包,没看某个cos木头桩子的人一眼,走出办公室。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在停车场里点了根烟,靠著车门抽完随手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捻灭。
  爱TMD谁谁谁,老子今天为弟弟接风,影响心情者,拖出去突突五小时!
  苏越曾不止一次说过我没心没肺,天大的事都能想得开,该吃吃该喝喝,绝不自找麻烦。开始还有点自鸣得意,现在想想不过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罢了。锺翛这座堡垒是要论持久战的,当然要保存体力耐力精力来参加这场马拉松。
  到医院时谢见安正好下班,我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接诊完最後的病人,眯起眼睛对他进行一遍遍全身扫描。
  别说,这不靠谱的家夥穿上白大褂还真人模狗样的。
  “怎麽~?”他换著衣服,跟著我的视线顺藤摸瓜攀住老子色迷迷的眼神,“视奸咩~,饥渴的话小爷奉陪。”
  我支著额头笑了:“有大把大把的美少年前赴後继等著寡人临幸呢,你去後面排队去。”
  他恬不知耻:“我俩啥关系~!走个後门插个队不行啊,小─叶─子~~~!”
  “滚,”我笑,“晚上我要吃红烧鱼,你做。”
  “废话,要你做你会麽。”
  回去一道儿上和他闲扯皮,去超市买好食材,看他摩拳擦掌的,又是围裙又是帽子的全副武装,挺像那麽回事儿。
  我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串葡萄一个苹果的往肚子里装,谢见安偶尔探出脑袋数落我锅有多大胃有多大,等到一盘盘珍馐美味端上餐桌,我──吃饱了……
  他吹胡子瞪眼:“塞也得给我塞下去!”
  苦著堪比苦瓜的脸,慢吞吞拿起筷子,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我愣了愣,是给锺翛特设的铃声。
  抿抿嘴角,接了起来:“喂?”
  “杨,叶子晕倒了!”
  心底开始失落,与潜意识里期盼的究竟是背道而驰。
  我认真的措辞:“你不觉得,应该打120麽……”
  “啊啊,对。”
  嘟,电话挂了。
  我眨眨眼,茫然地看看手机,又看看谢见安。
  “怎麽了?”他问。
  我耸耸肩:“计划没有变化快,我们得去趟医院。”
  拿上银行卡──锺翛现在一团乱根本指望不上,估计连钱都没带──问好了医院,抛下一桌子佳肴,开车向目的地进军。
  正值晚高峰,整个城市便秘一样,三十分锺的路愣是走了一个半小时。我本意是想让谢见安先回,他坚持一起去,再加上如此交通状况,就依了他。
  到医院叶新还没有醒来,脸色比平常更苍白,右手连著点滴。锺翛背对著门坐叶新身边,倾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刘海儿。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吧?”
  他没抬头:“医生说是低血糖,加上压力比较大,才晕倒的。”
  “哦……”
  “低血糖啊,多做做运动,备著点糖啊饼干啊没事吃两块就行了。”谢见安插嘴。
  锺翛看了看他,又看看我:“这位是……?”
  “我弟弟,是医生。”我言简意赅,“好端端的怎麽会低血糖……”
  “他身体从小就不好,再加上最近比较忙,每次都弄到很晚,劝也不听。你今天走得早,剩下的文件都是他帮忙看的。”
  “额……”我摸摸鼻子,虽然听不出他语气有什麽埋怨,但这话听上去不舒服。都知道自己身体差,还多管什麽闲事。
  “通知家属了吗?”我问。
  “呀,我忘了。”
  “……”
  我走到走廊,给叶老爷子打了电话,顺便去把医药费付了,谢见安像小狗一样我走哪他跟哪,回头看他不由乐了,伸手抓抓他头顶几根毛:“真乖。”
  他眼巴巴的:“饿……”
  一想锺翛或许也没吃晚饭,就算吃了这一趟折腾下来也累够呛,就让谢见安下楼打包两份粥点上来。
  锺翛还在守著,看上去也没有谈话的**,我也不自找没趣,医院禁烟,可怜我嘴巴发干,只好去自动售卖机买了板巧克力吧嗒嘴儿。
  要让老爷子好好教训教训叶新,身体不好就不要逞强,害人害己不说,还劳民伤财……
  这样想著,再看看锺翛的殷勤劲儿,瞬间巧克力都不甜了。
  把剩下的半块丢进垃圾桶,去洗手间漱了漱口,抬头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
  气色红润有光泽啊,简直就是白雪公主她後妈。
  联想了一下正躺在病床上特受人待见的白雪公主,说不上来是什麽滋味,反正不好受就是了。
  要是换成我躺在病床上,锺翛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守著寸步不离。
  啊呸呸呸,身体超好吃嘛嘛香喝白开水都能喝出爽歪歪效果的,装什麽娇弱,还没事闲的诅咒自己。
  怎麽说呢,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和叶新在锺翛的心里地位上是有明显差距的(废话),这是历史原因:一个是竹马竹马,幼时的邻家大哥哥,现在放心坎里的暗恋对象;一个是突然冒出来,有过几面之缘,现在共同项目的合作对象,同时是追求自己的猥琐怪蜀黍。
  高下立现。
  我悲壮的在洗手间里凌乱著,不断安慰自己“後来者居上後来者居上”以试图呼唤起千金难买爷乐意的自信心。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凌乱没多久,估摸著谢见安应该回来了,才回病房。
  谢见安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捧著外卖吃得不亦乐乎。
  我皱皱眉,锺翛的那份连盖子都没有打开,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叶新,手也紧紧攥著,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片阴阴的暗蓝,这座城市的空气指数一直让人诟病,我不由得想念在新加坡的日子。那里虽然是终年的夏季,天气闷热,但是空气很清新很湿润。
  可是回到这座城市,出了机场的第一反应却是:嘿,灰蒙蒙的,挺亲切。
  我爱这座城市,老爸在这里寻到了他一生中的唯一,我则在这里出生,渡过懵懂不记事的幼年,甚至现在也找到了我的唯一。
  虽然这个唯一暂时还不属於我。
  也忍不住会想,如果一开始我没有主动的和锺翛说上第一句话,现在他在我心里也许就是一个合作公司的菜鸟;如果一开始,我顺利的去了南美做开拓者第一人,也许他就会被丢弃在众多的拉丁美人之後。
  但是,所有的“如果”碰到“现在”都只有统统贴上封条的份儿。
  我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如果”,可因为他,我还是用上了这个词汇。
  锺翛,我会努力的去争取你的感情,即使你的感情太纯粹而且被你抱得死紧。但你也无须担心,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哪怕一点点,我会放弃。
  至於期限,很抱歉,请你等到我对你的感情消失殆尽。
  我深深吸气,笑著拍拍他隆起的肩膀。
  他转过头看我。
  他的眼睛真是漂亮。
  我笑得很长辈:“先吃点东西。”
  “可是……”他看看他的公主。
  “吃东西不影响你守著他,”我把碗筷塞到他手里,“还是说你也想低血糖?”
  “放心,他身体很健康,看他脸色就能够判断……”谢见安从碗里爬出来。
  我瞥他一眼。
  “OK,当我不存在。”他举起双手。
  锺翛打开盖子,蒸汽雾蒙蒙的熏著他的脸。
  “今天谢谢你……”他犹豫一下,还是说,“要麽你们先回吧,这里我守著就行了。”
  我挑眉:“他有家属,哪轮得到你来守著。”
  谢见安像看羽毛球赛似的来回看我俩。
  锺翛抿著嘴唇不说话,直勾勾的盯著我,眼里满是倔强。
  我被盯得浑身发毛:“好吧好吧,随便你。一会儿他爸就过来了,我等他过来再走。”
  他垂下视线,开始吃东西。
  我看他一会儿,也转移了视线,掏出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谢见安凑过来:“呦喝,你先玩,玩完我破你记录。”
  我没理他。
  过了能半个多小时,期间我们三个都没吭声,直到叶老爷子到了医院。
  叶老爷子一派从容:“麻烦你们了,这里我找人看护,你们回去吧,不早了。”
  我跟谢见安点点头,锺翛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叶伯伯,我来守著吧。”
  叶老爷子勾起嘴角,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总觉得他眼风扫了我一下。
  我一哆嗦,没等老爷子开口,拽过锺翛,笑著和老爷子告辞。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我先把谢见安送回了他自己的公寓,他也没多说什麽,下车後和我还有锺翛说再见。
  锺翛没反应。
  谢见安不在意的耸耸肩,然後向我挥手,看到我车子出了小区才上楼。
  锺翛从被我拉出来後就没有说话,但能感受到他极其不满。
  他既然不开口,我也没有开口的必要,难道要我解释大Boss气场太强大,为防止各位尸骨无存,所以强抓著你一起逃出生天?
  咩哈哈哈,这个笑话真好笑,还逃出生天,你以为你是迈克尔.斯科菲尔德嘛?!
  我没有送他回家,而是带回了我家。
  既然决定要全力以赴,当然不会放弃任何到手的可发展JQ的机会~!(握拳)
  不过当事人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
  我解开安全带:“上楼吧。”
  他问:“你这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笑,“你该不会忘了我们下午的对话吧。”
  “……”
  “既然说清楚了,你该不会阻止我扶住实践的权利吧。”
  我两个反问句砸过去,还是一派笑咪咪,心里却连扇自己俩耳光:见过贱的没见过这麽贱的!
  他移开视线:“我要回家。”
  ……老子又不是绑架犯。
  “今晚就把这当家好了,”我想了想,抛出鱼饵,“明天周六放假,我俩一起去看叶新,你住这不是近些麽。”
  “你怎麽对叶子如此感兴趣?”他定定的看我。
  “你想太多。”我想捏捏他的脸颊,还是有贼心没贼胆,手顺了下去拍拍他的肩膀。
  他的敏感未免用的太不是地方,还小孩子般用“叶子”这个专属称呼来宣誓所用权。
  我暗自呲笑一声:“走吧。”
  不知道在哪看到过:抽,是一种生活艺术;找抽,是一种生活态度。
  我给他洗了些今天刚买的新鲜水果,他也没什麽心情吃。我俩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中间隔著一个人的距离。
  我贼心不死的往他那边挪了挪。
  他扭头看我一眼,到底是没躲。
  我心里渐渐明朗起来。
  “咳咳,”我清清嗓子,“你从什麽时候喜欢上叶新的?”
  强攻守则第一条:打开小受心扉,聊一聊小受的过去,兼之了解情敌,知己知彼。
  他警惕的看我一眼。
  我无辜的摸摸鼻子。屋子里只有晚间八点档的声音。
  悲情女主梨花带雨:“我没有……你怎麽可以这样对待我……?”
  高富帅渣攻男主横眉冷对千夫指:“你不要狡辩了!我真是看错了你!你走!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一阵乌鸦飞过。
  我满脸黑线,抢过遥控器,64个台挨个拨了一遍,停在了财经频道上。
  锺翛噗呲一笑。
  我拉不下脸来,只好装作凶神恶煞:“……笑啥?老子问你话呢,快说!”
  他慢慢收起笑脸。有那麽一瞬间,我希望把问题咽回去。
  他两眼放空望向窗外,後背向後躺去:“不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哦……”我点点头──这不是等於啥也没说嘛!
  “你们从小就在一起?”我引导他,话里有不曾察觉的酸气。
  “嗯哼,小时候他陪我玩,我闯祸了他替我担著,高考时没日没夜的帮我复习功课,高考结束他瘦了十多斤,志愿也是他帮我参考的,出国他帮我跑前跑後……我欠他太多。”
  扯扯嘴角,笑不出来了。
  我宁愿相信这是小鸡对母鸡的濡慕之情。
  “那他知道……知道你喜欢他吗?”
  他横过一条手臂搭在眼睛上:“……不知道,我是说,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麽多年他身边没有一个人。”
  我正习惯性的开始要说教,转念一想,跟他晓以大义,说那一套“人就像根管子,即使再硬,你只要力气足够大就能把他掰弯……或掰折”,这不是鼓励他走向情敌阵营麽。於是赶紧闭上嘴,起身走向厨房的,借著拿水的空挡思考下一步该如何。
  “你喝什麽?我这只有水和奶粉。”我扒著冰箱看了看。
  “……水就好。”
  我给自己泡了奶粉,给他拿了瓶水,正想接著问,却被他抢先了:“你好像只喝奶粉?”
  我打个哈哈:“是吗~”
  “是。”
  ……这孩子心眼也是个实的。
  “额……个人癖好。”
  “也就是说,我们第一次在酒吧碰到时,那杯牛奶真的是你的?”
  我刚要炸,但这并不符合我风度翩翩的特质,梗梗脖子口气轻蔑:“怎麽可能,在酒吧不喝酒难道要找抽啊。”
  “哦……这样啊。”他似笑非笑。
  “啧,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我还没问完呢,你这麽多年就为了他守身如玉?”
  “额……”
  “你还真痴情,”我一脸不屑,“他身边都没有人你还缩在墙角抱著可怜兮兮的暗恋,你当你是八点档的悲情女主角吗,凡事都是自己去争取的,就像我正在争取──”
  “抱歉,杨,我不想聊这个。”他打断我。
  我讪讪的摸摸鼻子,把“你的感情一样”六字吞了回去。
  电视里又传来广告的声音,就是那个经典的,俩小人跳草裙舞的那个“今年过节不收礼……”
  ……太破坏气氛了。
  ……当然我的心急和口无遮拦才是破坏气氛的主要原因。
  我俩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我先起身:“那个,我去书房,还有稿子没写。”
  “嗯。”
  我没有说要他睡主卧还是客房,快到半夜的时候,电视机没了声音。我停止码字,细细听著锺翛的脚步声,他明显在主卧和客房门前停顿了几秒,然後向右走去。
  关门的声音响起。
  我继续劈里啪啦的打字。
  好吧,这确实是意料之中的,这是必然,相对这间屋子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客人而已。我太激进了。
  所以说,抽,不要紧;找抽,就是生活态度问题了。
  压倒锺翛第一战,完败。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早上是被冻醒的。
  昨晚人品大爆发,这个月的报道稿子一口气全写完了,只剩下了给编辑校对,清晨不知不觉趴在书房的桌子上就睡著了,空调温度调的很低,都忘记关掉。
  我看看表,才早上7点半,睡了还不到四个小时,打著哈欠起身准备继续补眠。
  一开门却跟锺翛打了个照面。
  “……额,早上好。”
  “早上好,”他看看我身後没关的房门,“你一夜没睡?”
  “……睡过了,起得早。”
  我一天两夜没好好睡上一觉了,但这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总不能告诉他因为他我失眠两夜吧,一大把年纪还玩痴情的小清新,我老脸往哪搁。
  “我先去做饭,你先洗漱,早饭想吃什麽?”
  ……睡眠不足哪有胃口:“随便。”
  他没多话,打开冰箱看看,拿出两个鸡蛋,把粥煲上。
  转身见我还在门口直愣愣杵著,笑著晃晃手里的鸡蛋:“一会儿就好了。”说完熟练地打火,倒油。
  窗户开著,有风吹进来,我就这样看著他,这场景美的虚假。
  但就算是海市蜃楼,我也沈溺此中无法自拔了。
  我著了魔似的慢慢走到他的身後,看著他拿著锅铲,线条流畅而有力量的手臂不停地上下翻动著,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从身後把他轻轻抱住。
  “……杨?”他轻轻挣了挣。
  我把他抱得更紧。
  他叹了口气:“你先放开,我在做饭。”
  我松开手,他把煎成流黄的鸡蛋装进盘子里,拿到餐桌上,又从冰箱里拿出了酸甜可口的小菜,等到粥煲好了盛了两碗端出来。
  “我去洗漱。”他说著转身向洗手间走去。
  我伸手拽住他。
  “杨……”他皱著眉,表情苦恼。
  我哽了一下,松开了手。
  他是我的阿索德。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阿索德,他是你的终极幻想。
  可以前,我所期待的阿索德不是他这样的。
  我所期待的是这样一个人,他睿智、风趣、成熟、健谈、有亲和力、见识广、阅历深、喜欢旅游、爱去电影院看电影、会把书堆满地然後随手当杯垫用、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很可爱、会弹钢琴虽然只会一首曲子、在拼拼图上没有一点天赋却还是契而不舍的挑战智商底线、偶尔脑筋短路会买很多装饰画回家一点不考虑没有多余的墙壁挂、讲话鞭辟入里、大言不惭的以“人生导师”自居,最重要的是,可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不离开,或者说,如果可以给我一个不离开的承诺,那麽前面一长串可以全部推翻按照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特征重新建立。
  可某一天清晨蓦地醒来,浑浑噩噩去上厕所,按下抽水马桶的同时也抽醒了自己,这三个字背负了太多的变故太多的可能太多的不可抗力,你可以奢求上述的一长串,唯独要删掉“不离开”。
  然後我就不再期待。可笑的是,不再期待的结果却是,我变成了我幻想中的人。
  锺翛给不了我“不离开”的承诺,但我就是无法释怀。
  我认栽了。
 
☆、第二十四章

  他洗漱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一口一口认真的吃东西。他真的是一个好孩子,对生活中不论是工作还是感情都投入了像吃东西这般认真的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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