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by 皂斗(上)【完结】(17)

2019-05-30  作者|标签:


  “唔……”
  “安乐,别哭。”萧香知道安慰没用,但他不忍心看这一向坚忍的少年这般痛苦。
  安宁乖乖站在原地,哔拉拉的雨声阴隔了安乐的呜咽,他看着两人交叠的背影,敏感的走到有什么事发生了,而且是不好的事情,但他不会上前问,因为哥哥不想他知道,所以他只能担忧的看着。
  校门口没什么人,偶尔经过的同学会奇怪的望相拥的俩人一眼,快步离去。
  萧香拍拍安乐,轻声道:“先回去吧,然后再想想怎么办,好么?”
  安乐深吸了口气,擦了把泪,抬头已经一脸平静,微哽着声音道:“走吧。”
  抱着安宁,安乐又是一阵心酸欲绝,这个小家伙以后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爸爸过世的事实瞒不了他的……忽然又想起上次自己对爸爸说:爸,你再辛苦几年,等我毕业了,我一定要让你每天闲在家里看电视、听曲……
  眼中又是满满的湿意。
  哥哥一直很厉害的,一直都是笑的,怎么会有眼泪呢?安宁不解却又感同身受的伤心着,伸出小指头揩掉安乐眼下一滴小泪珠,细眉紧蹙着,轻声道:“哥哥,你怎么了?”
  “娃娃……”只两个字便哽咽得说不下去了,眼泪又哔啦啦的流下。
  萧香把安宁抱离,率先走开。
  安乐静默了一分钟,跟上。
  回到家门口便见李叔家大门敞开着,李叔站在门檐下一脸焦急,见到他立即冲进雨里将他拉到门口,打量他的表情后长长叹了一气,安慰道:“安乐啊,别太难过了,富贵在天生死由命,你爸不在了李叔还在呢,你们兄弟俩以后都是我的孩子,知道么。”
  安乐一见李叔又想起自己的爸爸,顿时心里阵阵抽搐。
  李叔摸摸他的脑袋,叹道:“别哭了,等下你去跟学校请个假,然后和我一起去把你爸的后事料理了。”
  “呜……叔……”安乐紧揪着他的衣服泣不成声,爸爸的突然离世对他打击太大了,他无法理性的控制自己。
  “哥哥。”安宁进屋后又走到大门口。
  “我知道了,我先打电话请假。”安乐擦掉眼泪,转身,把安宁带进家门。
  眼前熟悉的一景一物又让他无法遏止的心酸,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安乐收拾了心情,打电话给老头讲明情况。静默半晌后老头颓然的声音才传过来:安乐啊,虽然生活有时候会让你伤心痛苦,会让你陷入困境,但你一定要明白,你不是一个人,你周围还有很多关心爱护你的人。有老师在,别担心。
  “……我知道了老师,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学校上课,如果方便的话这几天安宁先放你那儿。”不能带安宁一起去,且现在发生这样的事,萧香也该是要离开了。安乐心想。
  老头立即答应了,叫他马上送过去。
  萧香抱着安宁站在他身后,眉头微蹙着看他挂了电话,便道:“不用送去你老师家,我会好好照看他的……”见他张口欲言,忙打断:“我知道你的心思,没关系的,放心吧。”
  萧香言语中的坚持安乐感受到了,看看泫然欲泣的安宁心想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摸摸他的小脸,轻声道:“娃娃,爸爸他出车祸了,去世了……哥哥要和李叔去把他的……骨灰带回来,你这几天要和萧哥哥在家,等我们回来好么?”
  “呜……”安宁泪眼朦胧的点头,大颗大颗的泪水甩落,忽然又“哇……”的放声大哭,嘶声力竭,小小的身子异样的抽搐了起来。
  萧香大惊,手忙脚乱的安抚。
  安乐知道他是忆起奶奶的死,那是他最残忍最恐惧也最痛苦的回忆。他把安宁搂进怀里,走到屋檐下,有节奏的抚摸他,轻轻哼着小曲安抚他……半个小时后,怀里的小人儿平静下来,抽咽着睡着了。
  “萧香,娃娃的心理不健康,这是他以前不安定的生活环境造成的,像刚才那情况,是因为他目睹了他奶奶的死亡,他很害怕,这几天他可能会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你要像我刚才那样安抚他,还有,有时候夜里近二点钟时他都会说梦话,还会梦游……”安乐把孩子的情况一一交代清楚,“别担心,他只是睁开眼睛说一些离奇的故事,说完他就会睡了。”
  萧香虽然不怕小不点梦游,但这些状况还是让他心惊:“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安睡么?”
  安乐摇头:“他本来心理就不太稳定,现在再加上我爸的事,可能会更加严重,晚上你抱着他睡,若有动静就抚摸他的背,他会比较快安静下来。”
  “嗯。”
  “还有,他要是问你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地上的雨水都到哪里去了?这时候你不能止住他的话题也不能敷衍他,你可以反问他,让他自己讲,偶尔回应他。”
  “这又是什么情况?”萧香眉头越蹙越紧。
  “他有臆想,情绪不稳定时表现的尤其严重,睡着时会想,醒着也可能会想。”安乐怜惜担忧的表情一览无遗,“你要比平时更加耐心的对待他。”
  “安乐,”萧香叹息,为他这份细心和疼爱,“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下午五点多钟,安乐收拾了件小行李便和李叔搭上了去蓉城的班车。
  一路上安乐都沉默不语,李叔也不说话,六点半钟时司机在路边的商店前停车,叫乘客下车吃饭上厕所什么的。
  安乐跟在李叔身后,点了两份贵的吓人的快餐,吃饭了继续上路。
  七点钟,夜色暗下来了,高速公路两旁华灯初上,望过去,只见两条蜿蜒而上的闪耀的圆灯盏印在一片苍茫夜色中,如黑绒上的夜明珠,光彩夺目,可看在安乐眼中,却如两串晶莹的泪珠,无言的诉说它的哀伤和孤寂。
  这个可怜的孩子。李叔在临位看着安乐悲恸的脸,无声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安乐,睡一觉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嗯。”安乐把窗帘拉上,把毛毯扯盖住头,黯然神伤。
  早晨六点多钟,司机高声把乘客们叫醒——到点了。
  李叔把行李拿起来,拍醒安乐,两人下车先在车站旁吃了早饭,然后打电话给同安爸住在一起——也是打电话通知他们——的许伯,记清了路线后,见时间还早,便询了公车奔向火葬场。
  路上,安乐忍不住又漱漱掉泪。阴阳两隔啊!连最后一面都是在这样的地方见!
  李叔看着,也禁不住了阵悲伤: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在火葬场门口见到了蓬头垢面等候着的许伯,安乐郑重的朝他鞠了个躬:谢谢您了!
  许伯慈爱的看着他,眼眶泛红,道:“你就是安乐吧,你爸床头贴着你的照片,总跟我提起你,每次打电话总说我们家安乐又怎么样怎么样了,他说要多赚点钱,安乐要考大学了,唉,哪知会……”
  安乐点头,紧咬着下嘴唇不让脆弱的呜泣泄出,随着许伯进到火化间,看着冰冷的火柴盒里躺着的至亲,他怔怔的挪过去,身体无法控制的轻颤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是灰白色、僵硬扭曲的、痛苦的……残破不堪的……
  “许伯,是谁撞了我爸?”痛到极点,安乐反而镇静下来了,“你把当时的情况详细的告诉我。”
  许伯摇头道:“我不知道。前天晚上我因为在老乡那儿喝了点酒,早早就睡下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没见你爸,以为他已经出门了,也没在意。八点钟我踩车到拐角时,见几个晨练的老头围着小垃圾场指指点点的,便停下来看个热闹,谁知一看居然是你爸,他身上全是血,右腿压断了,衣服肚脐眼处有车轮的痕迹,脸上也伤的七七八八,当时已经……没气了,我报了案后打电话叫这里人给他净身又化了妆,弄得差不多了我才想起回去找你家电话通知你。”
  安乐无法压抑心里腾起的浓烈的恨意。“他是在那儿被撞的?周围有人么?”
  “不像是,那地方路窄,一般大车子不会进去。他的三轮车也不见了,应该是在其他地方被撞了之后抬到那儿的。”
  “应该也离那地方不远。”安乐喃喃道。
  办理了一系列手续,安乐便叫许伯带他去事发地看看。
  那小垃圾场的位置是一处死角,是一条二米宽的水泥路末端凹进去一个方块地,腐烂污黑的地上还隐隐凝着血迹,而路面上却是干净的,显然尸体是被什么东西裹着弄到这里。
  安乐转了一圈,又叫许伯带他去警察局询问,谁知刑事科的人一问三不知,解释说时间太短不可能调查出什么来的,要耐心等待,因为走访群众不是那么容易……末了,不无遗憾的先给他打了支预防针;别抱太大的希望,局里太多这类悬局案件了,没结果。
  无奈之下,安乐只能互相留下联系电话,恳请他们查到什么务必要通知他这个家属。
  因为安爸的事,安乐对这座城市厌恶至极,当火葬场的工作人员通知他提骨灰后,当晚,他便和李叔坐上回途的班车。
  颠了十七八个小时,在第二天早晨近八点时,车子终于到站了,安乐抱着骨灰盒望着灰蒙蒙的天,满心悲怆:爸爸你看,这里是你的家乡,待会儿我带你去看妈妈,从此以后你们就能一直相依相伴了。
  “安乐,走吧。”李叔轻扯他的衣袖。
  回到家,萧香、安宁都已经起床,正蹲在水龙头前洗衣物,安宁见了便冲过来,把他手上的骨灰抱着贴过脸颊,眼泪哔啦啦流着,叫:爸爸、爸爸……
  “娃娃,别哭了。”萧香把安宁抱开。
  李叔把骨灰抱进大屋,放在案台上,这时张伯林叔及几个婶子也来了,端着猪头、公鸡、糯米团等祭品,摆上桌,烧了大红蜡烛烧了香,把街头艺人画的碳粉遗相摆在骨灰钱,跪拜着说些悼词后,让安乐安宁也跪拜。
  安宁哭个不停,萧香便抱着他一起跪下。
  婶子拿剪刀分别剪下兄弟俩的几缕头发,用白布包好,放入骨灰盒。
  安乐起身郑重的朝这些叔伯婶子们道谢,要是没有他们的帮忙,他手足无措真不知道该怎么操理这些事情,他强韧的心理防线已经随着爸爸的去世瞬然崩坍了。
  糙陋的行了一系列的奠礼,中午吃过饭后,一行人把安爸带到安母的墓地合葬——这是安乐要求的。
  安母葬在南效的西山半山腰上,离安家不算远,走了近一个小时就到了。
  祭拜了安母后,安乐开始拔土坟上的荒草,边拔边掉泪。等荒草清理干净,李叔张伯几人便拿锄头小心的扒坟,微黑的表层被扒掉,里面土黄色的新鲜泥土也一点一点的翻落地上,矮坟很快夷为平地,只需再往下刨十几公分……
  “李叔,我来。”安乐接过锄头,顺着那白色河石圈起一块长方形慢慢刨,毫不迟疑的。
  一角只剩下丁点红漆的棺材盖露了出来,安宁又哭喊了起来,萧香搂住他不让他再看。
  刨了墓头小半边,安乐把骨灰盒并排放好,跪下拜三拜,和李叔一起把土重新盖上。
  返回家时,安乐又转头往墓地望了一眼。
  爸爸、妈妈,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拾荒 act 44 :展颜
  安乐坐在床边清理遗物,脑子里迅速清算自己即将继承的遗产,思索之后的日子怎么办,想着想着,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这个家只剩下他一个未成年少年和一个孩子,李叔虽是监护人,但他家境并不宽裕且也有三个人,不可能有余钱资助他,一切还得靠自己,这些存款勉强可以让他撑到大三,但安宁怎么办?
  萧香走进来,搂着他的肩沉默。
  “放心,我没事了。”安乐淡淡道,“娃娃这几天怎么样?”
  “初见他睁眼说梦话时我吓着了,不过还好,我抱着他睡他比较安静。”顿了顿又道:“陆晓贺小六放学的时候都会过来,带他出去玩,玩累了回来会睡得比较稳。”
  “萧香,谢谢你。”安乐由衷感激。
  萧香笑言:“谢我什么?我还没谢你呢。”
  安乐旋过身一把抱住萧香,语调里些微的脆弱泄出:“失去的时候才真正知道,有个人给你依靠是多么幸福的事,以前总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把握自己有的、能掌控周身小范围内的环境,可其实不是,真发生动荡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消失,掌心空空什么都抓不住,连悲伤都无法向人宣泄。”
  “安乐,你还有很多,有安宁、陆晓、小六、李叔、张伯、老师、还有我,”萧香抚摸着他脑后被剪成一截的发茬,轻言道,“我们还在你身边。”
  安乐轻点了点头,松开他。
  下午,陆晓和小六过来了,无言的拍拍他。
  “我明天去上课,多多指教了陆兄小六兄。”安乐朝两人弯身行礼。
  “客气什么!笔记给你弄好了,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只稍一眼就能把落下的课拿下。”小六搭着他肩膀刻意拍马屁。
  隔天一早到学校,同学们都兔死狐悲的用悲天悯人的目光看安乐,欲说还休。安乐暗叹一气,勉强漏了个笑脸,回到座位上打开笔记,集中精力开始补习,不明白的地方便问小六或陆晓,彻底杜绝了那些让他不舒服的目光。
  遇上您,我何其有幸。
  中午放学,安乐回到家时见萧香已经做好饭等他了,不禁微笑。萧香这么个娇贵的少爷,屈尊住这清贫的小家也就罢了,现在还甘愿为了他们洗手做羹汤,要是让他的家人朋友们知道了,不知要怎么笑话他。
  “安乐,快吃饭吧。”萧香动作优雅的摆下碗筷,而安宁已经端坐桌旁了。
  安乐走近,捉起萧香的手,指尖在他手心抚了抚,似怜惜道:“萧香,你的手有薄茧了,以前是没有的吧。”
  “不是,一直都有的。”
  “你以前常坐家务么?”桌上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跟昨天两天的不同,萧香常换菜色做。
  “不常。我跟外婆住的时候,她吃得比较讲究,喜欢精致的食物,我做的东西他不爱吃。”萧香斯文的嚼着饭菜,回答。
  “唔,我觉得你做的很好吃,我没时间学这些,对食物也囫囵吞枣只要饱腹。”顿了一下,转问:“萧香,你之前做过什么工作么?还是毕业后一直随处游走?”
  “毕业前曾联系好一家企业,本来商定八月份开始上班的,可他们临前突然又打电话叫我不用去了,也没说明什么原因,之后就没再找了。”
  “是那人指使的吧。”安乐微叹,想起牡丹说过的权势,那时候听着虽觉得有理但其实心里是颇不以为然的,以为世间自有公理,这个国家最高的权利机构白纸黑字颁布的一条条律法怎可能任人胡来?可现在,他怀疑了,是否他们这些还只懂纸上谈兵的浅薄书生们被书本、被老师传授的美好净化过度了,以为有理便可以走遍天下?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萧香淡然道,“我工不工作都生活无忧,所以不想去牵扯那些灰暗的东西。”
  “萧香,你是怎样的人呢?”安乐非常困惑。他分明是骄傲矜贵着,可又如一颗棋子被人捏在手中任意摆布着,自己却无怨无恨,风轻云淡。
  “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关注他。”
  萧香说这句话时,已经是午饭过后了——中午的阳光异常明媚,院子里被照得光亮,他走到院墙的常春藤下,两指拈起一片绿油油的叶片,静默了片刻才悠然回答,微侧的面容看上去有些单纯,有些冷漠,糅合成一种矛盾又让人怦然心动的属于萧香特有的气质。
  安乐在擦桌子,闻言愣了一下才恍然明白他是在解释之前的问话,遂瞟了他一眼,这一眼,又让他怔了片刻。“萧香,虽然男人说美很奇怪,但你确实应该用这个字来形容。”
  “容貌么?”萧香露齿一笑,摸摸下巴摇摇头:“我长得不算好。”
  “美不仅仅是表象,是容貌、气质、气度、学识这些东西的总和……”安乐说着突然笑了,悠然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跟陆晓一个德行,**我呢。”
  “是啊,你有女朋友么?”
  “没有你还能做我女朋友么?未成年?”萧香挑眉。
  “我是替某个有**感叹。”安乐边说边把抹布挂上木架,然后摇头晃脑的踱步回房,口中念念叨叨:不得于飞兮,使我沧亡,使我沧亡……
  萧香看着他消瘦许多的单薄背影消失在门后,转过头对着满墙绿意淡笑,眼睛不知怎的却泛起潮来,模糊了视线。
  秋叶落而寒风至。
  时间在安乐巴掌大的小天空中无声无息的掠过,一个成年男子加一个未成年少年再加一个孩子,三人的日子就这么简单安静的过着,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睡觉,会彼此关心彼此照顾,越来越融洽得像真正的一家人,很多时候安乐都会感慨的想,幸亏有萧香在,不然这家里不知怎样的孤寂冷清。
  十一月底,气温骤降,真冷了。
  这些日子,天总是阴沉沉的,冷风总是无休止的吹着,早晨偶尔还会发现常春藤的叶片上有微霜。
  周六放学后,萧香带着安宁一起到南中等安乐,昨晚说好要去逛街买些御寒的衣物。陆晓和小六随安乐一道出来,闻言也跟着一起去,于是,三人队伍扩展成五人,挤上拥挤的公交车往市区行。
  一路上,萧香旁边站着两名高中校服的女生一直脸红红的时不时偷瞄他,冬心萌动不言而喻,小六附耳对安乐抱怨:“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尽派这些天人下凡也就算了,还非得要咱们当陪衬,天理何在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安乐道。
  “你这是在敷衍哥哥我。”小六悲哀。
  到站了,车上人鱼贯出,五人混迹人流中往步行街移动。
  萧香本是想到上次安乐去的名品会所买衣物的,但转念想想又放弃了,不一定得件件衣服都烧钱,普通贵的照样是这么穿。跟着几人进路边的专卖店,他很快挑了几件样式简洁的素色毛衣外套,划账时他又擅自给安乐买了件厚外套。
  大袋小袋提着出了店门,小六环顾人潮涌动的四周,问:“都齐了吧?还要去哪儿?”
  “还有小乖呢。”陆晓背着蹲在安宁面前,笑道:“小乖来,哥哥背你。”
  安宁立马就跳上他的背,咯咯直笑。
  “我……”安乐开口,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我爸之前给娃娃买了不少厚衣服,他怕我天冷了没时间去给他买……娃娃也是要穿校服上学的,不需要再买衣服,明天我带他去广新街买帽子、手套、棉鞋什么就行了。”
  “先看看吧。”陆晓说着便往童装专卖店走。
  翻翻拣拣一阵,安乐在反对无效下,只好同意刷卡买了件毛里衬的中长棉外套。提着袋子时,他松了口气:“好了,去吃饭吧,肚子真饿了。”
  “走,带你们去个好吃又实惠的好地方。”
  小六说的好吃又实惠的好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馆,明曰眼镜蛇,两层古朴的小木楼,楼下的客人满座,服务生带领几人上楼。刚坐下,陆晓便轻呼一声,安乐顺视线望去,见是云杉颜、兰月及还有一名陌生男子。
  正想视而不见,小六已经大嗓门的招呼过去了,让陆晓贺安乐大翻白眼。
  云杉颜走过来,扫视这一群人,视线在萧香身上停了几秒后又转开,问小六:“中午你不是说晚上要回去吃你老妈特地准备的满汉全席么?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陪香香买东西啊。”小六指点静坐在一旁的萧香。
  “他叫萧香。”安乐解释,又给萧香介绍了云杉颜。
  “坐下来一起吃吧。”小六拉椅子飞快扯他坐下,又朝他同伴喊:唉,一起过来坐吧。
  陆晓想撕了他!
  兰月坐下后落落大方跟南中的三大名生招呼:“陆晓、小六、安乐,好巧。这位是?”
  “萧香,朋友。”陆晓答得简洁精辟。
  兰月点头,又转向安乐——她对他们俩的相识一直耿耿于怀,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何家境清贫的安乐会认识豪门世家的三少。“安乐,三少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他什么时候再来?”
  “呃?”安乐难得的傻愣了,想不起他们之间有何相干。
  “哥哥,脏了。”安宁突然叫。
  众人齐望去,原来是衣襟被茶水弄湿了,小家伙皱着一张笑脸很是不满。萧香抽了纸巾给他擦,轻言笑道:“没事,回去洗了就干净了,凉么?”
  “又一个安乐。”陆晓揶揄。
  菜上桌后,饿坏了的安乐几人只顾着埋头吃饭,哪管新加入三人吃饱了没,云杉颜也不介意,眼见几人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待会儿一起到场子里坐坐吧。”
  “好啊!”小六飞快接口。
  安乐和陆晓两两相望,无语。
  于是,同个场子同样的位子,可气氛却全没了上次的活跃欢快。因为山人此时的心情偏阴,北风三四级略夹寒霜,他把安宁抱在膝上,兀自剥着坚果给他吃,丝毫不理会身边这些人聊了什么做了什么。
  “山人,别给他吃太多的坚果,会消化不良的。”安乐郑重的提醒,“上回没注意让他吃太多开心果,回家洗澡时才发现那小肚子鼓得跟金鱼眼似的,给他揉了好久才消下去。”
  “可怜的小家伙。”萧香笑道,两手一托便将安宁带到自己身上,手臂横着他小腰身,指着桌子碟碟盘盘问:“娃娃还想吃什么?”
  “吃饱了。”安宁仰头笑眯眯看他,忽然蹭起身在他脸颊上吧唧一下,转头跟众人炫耀:“萧哥哥很香。”
  “所以才叫萧香呀。”安乐歪解。萧香跟牡丹一样,身上都有一股香气,很好闻。
  “小乖你耍小流氓啊,哥哥我都没得香,你倒先占便宜了。”小六苦着脸喊,探起身子也要凑过去,被陆晓一巴掌打回去,捂着脸蛋一副被人抛弃的叫人想抽他的贱模样。
  陆晓看得牙痒痒,扬起手真的又要动手打,一旁的安乐忙及时拉住他,正要开口,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插入:云杉,兰月,你们这么都来了?
  众人转头,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从内厅走过来,很高很结实的身材,一身黑衣显得整个人人气质很冷硬,待走近了,发现他嘴角一抹微挑起的笑意时,又觉得这个人应该不像外表那般冷。
  “原大哥,我不知道你也在。”云杉颜站起来让位,“请坐。”
  这什么人啊,居然能让云杉让位?安乐无言询问小六,小六探身贴近他耳边道:“听着好像是云家老爸的故交、原家的二爷,我对他没印象,但以前应该见过。”
  “萧哥哥,”喝多了茶水的安宁扭着身子突然叫,“上厕所。”
  同排坐的陆晓和原姓男子闻言,微微直身让里座的萧香出去,一松一懈间两人对视了几秒,陆晓勾唇微微笑,端起茶杯低头饮了一口,放下时,手背眨眼间就被小六摸了一把,他眉头一挑,眼神阴恻恻的斜刺过去。
  小六讪笑,甩甩手解释:“不好意思,手滑了,安乐可以作证。”
  陆晓嗤笑,见萧香和安宁回来了,便往里座腾了一个位置,原姓男人也跟着挪一位。满满一桌人,气氛却被割据成三国鼎立之势:兰月痛身边的男人低声交谈;原姓男人跟云杉颜闲聊;剩下安乐这票人马,也开始牛哄哄的扯起淡来——山人此时的心情已经放晴了,有他开话茬又有小六帮腔,不热烈都不行。
  萧香偶尔插话,大部分的时候只是静静听,看着三张尤带几分稚嫩却神采飞扬的笑脸,心里也很愉快。
  安乐终于又能开环大笑了。
拾荒 act 45 :生活
  阴雨的黄昏,安乐撑着伞走在路上,一阵狂风吹起,路面上两个黑色塑料袋飞到他脚上,水珠沾湿了鞋面,他恼火的踢开,快步跑回家,进门见萧香和安宁已经坐在屋檐下的饭桌边等他了,忙收伞入座。
  席间,萧香说:“安乐,我想去工作。”
  安乐闻言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边扒饭边问:“那你想什么时候去找工作?想做什么?”
  “那天在云家的场子里,我见有招待者,我想试试。”
  “侍者?!”安乐咽着了,咳了一下才扬声喊:“你做什么不好做侍者?那工作会让你作息混乱不说,环境也复杂,不能去!”
  萧香颇苦恼的蹙眉,想了想又道:“那咖啡店呢?那种地方比较安静,上班时间也比较正常。”
  “为什么你想做服务生?”安乐不解,“你以前不是曾面试过外企公司的助理么?找个合你专业的工作比较得心应手,不是么?”
  “可那一般都要签长期合同,我不想,而且我现在只想做些不费脑的工作。”
  安乐了然的点了点头,他毕竟只是这个城市的过客,迟早有一天要回到自己家的,虽然一直都明白,但听他这么暗示了,自己还是很失落,一起生活的这两个多月里,已经习惯了放学回来见到他、吃他做的饭、跟他漫不经心聊几句……
  萧香看他脸色便知道他又在想那些有的没的,轻言道:“安乐,明年你考到燕城吧,我会陪你到那时,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嗯。”安乐低头闷应,心里泛起阵阵暖意。萧香常调侃说自己整个身体从内到外都是微凉的、不如他温暖,可他自己不知道,他说话的语气表情及琉璃般漂亮眼眸中的丝丝暖情多像春风,和煦又舒适。
  “去哪儿?”安宁突然出声。
  安乐忙道:“明年哥哥上大学了,娃娃要跟着一起去呀。”
  “嗯。”安宁点头,小口的扒着饭。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7/28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