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要说方敬勋他们村儿,有点儿传奇。
在平常,出来一个大学生都是要踏破门槛的热闹,这一下子出了四个,简直是要成为大学生基地的趋势。
平时抠门惯了的市里政府破天荒的给他们来了个津贴,一人补了一百块钱做教育基金,还每家分发了粮票肉票做慰问。
方敬勋到现在也记得当时的心虚。
转眼间开学也快一个月,军训后孩子们一个个晒得黢黑发亮。学校放了一天假后开始陆续开课,方敬勋他们的大学学习生活这才算正式开始。就是这样,他们宿舍的四号也还是没出现。
下午放课后,方敬勋自个儿在学校里溜溜达达的观光了一会儿,打了饭回到宿舍的时候就林贺知一个人在,袁轩也不知道整天都在捣鼓什么,不熄灯就不回来,弄的韩哲和白谨言巴不得搬过来住。
听见开门声,林贺知从海大的水缸里抬起头,一看是方敬勋,吸吸鼻子又埋头去吸溜水。
方敬勋不轻不重的把自己的饭盒往桌子上一摔,就瞅着林贺知的大水缸直往外冒蒸汽。
可真能耐,这个天儿嘬热水。
方敬勋也懒得开腔,坐下吃饭,林贺知吸溜热水的声音却无比明显,方敬勋把勺子往饭里一插,托着腮看林贺知把整个头埋在水缸里。还是没忍住。
你想要个香肠嘴?
林贺知又从水缸里抬起头:..我嫌冷。
方敬勋翻翻白眼,低头继续扒拉自己的晚饭。凭他埋头进水缸里。
晚上,方敬勋随便找了个教室上自习,把白天老师讲过的东西认真的整理出来。他心里,一直都带着那个结,暗自下了死心努力,总不能让自家老爷子的脸白拉。好在方敬勋头脑是个聪明的,只要不懒学习起来也不吃力。将近十点,方敬勋才收拾收拾回了宿舍,林贺知早早就躺下了,袁轩照例不在。
没人陪他拌嘴他也就洗漱上床了,军训期间又累又困让方敬勋都差不多忘却了住在上铺的雄伟志向。
睡到半夜,方敬勋不安稳的翻了个身,醒了。因为下铺的动静。费劲儿的睁开眼,抻脖子一听,果然是下铺那家伙闹腾呢。
方敬勋翻下床,林贺知还在小声哼唧,看样是不舒服,方敬勋推了推他:喂。
林贺知不耐的挪了一下,没醒过来。
神一样的林贺知大热天的把被盖的一丝风都不透,方敬勋伸手摸了摸林贺知的额头,冰凉冰凉的。又把手伸进被子里,在林贺知肚子上摸了摸,滚烫滚烫的。
方敬勋加大力推林贺知,他就紧着眉头躲开,不清不楚的说些胡话,方敬勋再一看他,嘴巴有些异动,心里一惊,急忙去捏他的鼻子。
林贺知有众多毛病,体寒,爱生病,生病还咬舌头。
过了将近半分钟,呼吸不到空气的林贺知才强迫转醒,张开嘴猛吸一口气,在一看身旁的人影,伸出巴掌照着脸就推了出去。
方敬勋蹲在地上,被林贺知一推,无防备的坐到了地上,火气还没出来倒被林贺知吼了。
你谋杀啊!
方敬勋蹭的站起来,手指一下下捅着林贺知的肩膀:我谋杀?!要不是我你刚刚就咬舌自尽了!
林贺知带着浓重的鼻音瞪着他:..那你大半夜的干嘛!
方敬勋又蹲下:我干嘛?!你大半夜的鬼哭狼嚎的你问我干嘛?!
林贺知抿着嘴:..我难受。
方敬勋也知道,不难受谁能闲着没事儿瞎哼唧。对于林贺知,他也不是有意识的,是潜移默化的了解,就比如,他知道林贺知一发烧就不好退,退下去得特殊手段,他把药吃下去就跟化成了糖水儿一样,没用。
那宿舍也没酒精,怎么办?
林贺知摇摇头,那头上铺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睡意的声音:..被你俩吵死..我抽屉里有。
这样,两人才想起来还有个袁轩,方敬勋紧忙在他抽屉里翻出酒精,回到林贺知床边又犯傻了。
咋搓?
林贺知病怏怏的也没精力讽刺他,音调都软下去:就搓呗..
方敬勋下了很大决心似得,从被窝里拽出林贺知一只胳膊,把酒精倒了些在掌心,沾在林贺知的胳膊上来回的揉搓,酒精的刺鼻的味道一时弥漫在空气中,方敬勋都觉得醉醺醺的。
..你忍着点儿啊。
林贺知倒是无所谓样的,任由方敬勋揉自己:没事儿啊,习惯了。
搓完一只胳膊方敬勋就把他塞回去。踢掉拖鞋上了他的床,换了另一只胳膊继续搓,手忙着嘴就绝对不能错过埋汰林贺知的好机会,变着法儿的说林贺知事儿精。
两条胳膊搓完方敬勋就累的够呛,但也不闲着的又拉出林贺知的一条腿,捏着他的脚踝顺着小腿肚向上揉酒精。
你这是男人的腿?白的跟小姑娘似得!
林贺知怒了,伸腿儿一蹬,奈何病的没什么劲儿,轻而易举的被方敬勋压制住。
老实点儿!
不吃眼前亏,林贺知憋着嘴不再动也不说话。长这么大,这还是是方敬勋第一次压制住林贺知,心里是难以言喻的舒爽。
等四肢都搓完以后林贺知死活不让继续了,方敬勋拽着被子要掀,他就拽着被子要盖。
就掀开一点儿冻不着你啊!胸口肚子不搓了?
林贺知摇摇头:不搓了,怪.那什么的.
方敬勋趁隙一使劲儿,把林贺知的被子掀到腰侧,又把他的小背心一撸,马上倒了酒精在他肚子上揉。
林贺知惊了,僵硬着让方敬勋搓,过了一会儿不自觉的轻颤起来。
方敬勋察觉到:冷吗....那行,胸口不搓了。说着把被子给林贺知盖了回去。然后用手指抵住酒精瓶口,沾了少许在林贺知脸上擦拭起来,指尖滑过脸颊和鼻翼,动作轻柔。林贺知愣愣的看着他,又突然笑了出来。
就跟掉酒缸了一样。
方敬勋也不停手上的动作,直点头:我真的觉得要醉了。
等所有地方都擦好,方敬勋出了全身的汗,把林贺知给盖严,去了洗澡间冲凉。回来的时候林贺知闭着眼,神情舒适了不少。
方敬勋踏上梯子,林贺知却说话了,迟疑的:..谢谢你啊。
方敬勋一甩头,轻哼:你可得了吧!
其实他觉得这样弱弱的林贺知蛮好,最起码自己看着舒心。可是天不随人愿,转天,软软糯糯可以随意虎摸的林贺知就随着高温去了。
☆、第六章
你旁边那个人啊!脚步虚浮还面色苍白,就是中气不足,外实内虚 !方敬勋拽着同学甲,如是说到。
同学甲微微转头,看着依旧神色自如的、刚被说了坏话而且还听到了的林贺知,尴尬着。
林贺知靠向同学甲,手挡在嘴侧却用全班都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旁边那个人面善心恶,五脏六腑都黑的透透的,不用听他瞎说。
听他说完,方敬勋立马伸手揽住同学甲:你旁边那个人啊!打小儿就心眼不好使,生来如此,你哦,能离多远离多远的好。
紧接着,另一边的林贺知冲同学甲笑:你旁边那个人说什么都是瞎说,甭理他。
同学甲僵着脸转正头,看着正前方黑板上的校训。一遍遍默念着团结友爱,相互尊重。即使这样也始终摆脱不了,坐在方敬勋和林贺知中间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生可怜的感伤。
又过了两分钟,同学甲借着去厕所逃离了中间地带。再回来时就坐去了最后一排。
方敬勋回头看那同学一眼,啧啧摇头:你看这得有多讨厌你。
林贺知也摇头:我看他是怕被你传染狂犬病。
方敬勋皱着眉毛冲他做鬼脸,靠向椅子发闲。林贺知突然从口袋里拿出张纸,抚平了开始在上面写东西。
方敬勋隔着空位伸脖子看他:你写什么呢?
林贺知头也不抬:关你屁事儿。
方敬勋呦呵一声,结果降气场的又瞄到林贺知手上的疤痕,火儿立马又灭了。砸吧砸吧嘴趴桌子上去睡了。
到了晚上,袁择风风火火的推开方敬勋宿舍的门,袁轩一愣却连招呼都没打,鼓着嘴去找林贺知说话。
袁择也不在意,把方敬勋拉了出去。也没什么铺垫,开门见山的问方敬勋:有意向进学生会不?
方敬勋有点儿懵:啥?
就学生会!有这意向吗?
方敬勋挠挠头,想起林贺知白天写字的那张纸:为啥问我?
袁择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不然八竿子也不会找到方敬勋这种愣头青,他想了想,干脆直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呀,就是吧,袁轩那孩子也是个不懂事儿的,整天就知道捅篓子,要是你.懂没?
方敬勋是听懂了,袁择这是在找人罩着袁轩呢,然后打心眼里觉得袁择这个哥哥够格,一看两人刚才那熊样就知道是闹别扭了。可是。
你怎么确定我能进?
袁择呆愣了一下:..你不会不知道我是咱院的主席吧。
人不可貌相是真的,方敬勋转念一想又可是:那你干嘛干脆不让袁轩自己进去?
袁择叹口气:那孩子的脾气..
方敬勋想了想袁轩,自己也通了:有你罩着他就够了吧,我没这个想法,倒是林...
他还没说完,袁择就打断他:..我是这个学生会主席,只到这个月末。
方敬勋一愣:为什么?
袁择扯着嘴角笑:打架,得罪人了。要把位置交出去。
方敬勋也不知道含蓄:你这样的还打架?不得被人折了?
袁择一拳捣在方敬勋肩上:我操!我哪儿样了!不就比你矮点儿嘛!!
其实这真的不是矮的事儿,林贺知也矮不拉几的,不是照样打架赢方敬勋。不过说到打架,和林贺知的战役中,方敬勋其实赢过一次。但是那次,他不敢说出来,林贺知说出来的改良版本,他也不敢纠正。
十二岁那年,方敬勋算是受够了压榨,又一次和林贺知扭打在地上。林贺知小时候就瘦弱但是贼会找弱点,直攻方敬勋下盘,方敬勋比他高一个头也占不了上风。越想自己以往被这个腹黑小孩欺压的经历越悲愤,扭打中随手抓过一根枯树枝就往林贺知身上戳,慌乱中林贺知伸手挡,干枯的树枝像钩子似得顺着指缝一直划到手腕,赫然一条血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