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暴君也许是累了,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温和:“金总打来的。他说手术已经结束,12小时内如果不出问题,基本就没生命危险了。不过,可能脸上会留疤。”
“这样啊。”瘦子抠着下巴上的一颗痘痘,“那他以后还能演戏吗?”
钱大胡子重重一拳砸在椅背上,把开车的吴鸣吓了一跳:“这臭小子!他到底是搞什么鬼会横到人家道上去?害得人靳成深为了不撞到他只好去撞树!”
瘦子和暴君都没出声,倒是吴鸣接了一句:“好像骑自行车那个不是小诺吧,他只是坐在后座上。”
做舅舅的开始蛮不讲理了:“反正都是他的错!不好好搁片场呆着,就想着跑出去玩儿!”
这颗豆腐心的刀子嘴又来了。吴鸣摇头笑笑,没再说什么。
走廊里很安静。白惨惨的灯光照在绿色的等候椅上,让人总有种幽灵即将浮现的错觉。
看到那个背着黑色背包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有那么一秒钟,子皓还真以为自己看见的是鬼。
然而不是。隔着略带凉意的棉质布料,子皓能感觉到那温热的肌体,幽深的黑眸里虽然没有热度,却很明显是有血有肉的人的眼神。
看起来是扶着文诺的手实际上紧紧抠进了肩头的肉里,那小子却像完全没有痛神经似的平静地问:“他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会没事的。”子皓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张脸,也说不上是有多倾国倾城啊,为什么偏能教那么些优质男人一个个飞蛾扑火般被吸进他的光焰里去?
顾自想着心事的甘总没有控制手底的力度,文诺锁骨几乎要被他卡碎,忍不住向后靠去,却被椅背挡住了,于是抬手想要拨开那只有力的手,却被对方顺势攥住了手腕。
子皓将文诺双手都收入掌握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若有所思:“那么,是因为你这死犟到底的性格吧?可是这又有什么吸引的?没嘴葫芦一个,闷都闷死了。”
“你发什么疯?”文诺终于顾不上得罪大客户,起脚去踢那没完没了自言自语的家伙胫骨,“放开我!”
子皓逼上一步,膝盖卡在文诺两只膝盖中间,强迫他停止动作,并且俯身将他双腕压在椅背两侧。两人姿势一时间看上去暧昧至极。
“告诉你,靳成深,他就是那个幕后操作想要给你出唱片的人。怎么,觉得意外?而你的回报呢,就是害得他出车祸!你就是个天生的害人精!”娃娃脸嘴唇几乎贴在了文诺耳朵上,厉声的训斥震得他脑中嗡嗡直响,“离他远点!离吴鸣也远点!你要真喜欢他们的话,就不要再害他们了!”
这小孩的性格确实特别。被一番语言轰炸后,并没有试图反驳或辩白,只是静静地看着子皓,直到后者松开手站起来,泄气地耸耸肩:“好吧,那是你的生活,你自己考虑,好自为之。”
说过之后,子皓就转身朝观察室走去,也懒得去管身后那人反应了。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乱糟糟人声传来,瞬间被空旷的走廊放大了数倍。是剧组的人到了。
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吴鸣。那双熟悉的眼中目光依然柔和,就算有什么疑惑,也已经被深深隐藏。
“臭小子,等会儿再找你算账!”钱导目不斜视,准确地一掐,在外甥耳朵上留下一道红印,匆匆随着人群走进了观察室。
吴鸣落在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委屈揉着自己耳朵的小孩,抬起右手食指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第二十四章
公元九一O年。
荒原上积雪无人打扫,只有马蹄踏过的地方才露出苍黄的草皮。半融的雪看上去很肮脏,与细碎的冰碴混在一起,散发着清冽的寒气。
“行了,停下来,歇一会儿。”
呼统领发出命令,勒住马头,回转身看着被缚住双手拖在自己马后的那个人。此刻,他正利用难得的休息机会靠在旁边一棵孤零零的白杨树干上,微微喘着气。
黑色的衣襟已经破碎,沾满了泥泞,手腕上被缚的地方已经被磨出了血,膝盖和脚趾处也渗着血渍。
仿佛感觉到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少年转开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一只深褐色的皮质水袋被打开塞子,举到他的鼻端下面:“渴了吗?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我就不信你不想喝水!”
眼神照例被长睫毛挡着,少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这使他的样子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成熟。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
少年的脸被打得偏向一旁,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终于抬起眼皮。
打人的倒像是受到了极大侮辱:“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当我是虫子吗?”
又是一记耳光。这回少年脸上的红晕变得对称了。
开始有血从少年唇角渗出来,偏偏呼统领不甘就此罢休,死卡住他的下颌,将水袋对着他口中乱灌一气:“爷爷就不信制不服你个小混蛋!”
少年被呛得连连咳嗽,衣领都被淋湿了。
一众下属看着统领奇怪的举动,目瞪口呆。
忽然,有个机灵的叫了起来:“呼统领,西南方向有动静!”
众人连同呼统领都抬起了头观望。果然,远方地平线上,隐隐出现了一列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