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音的判断,至少有五六只不怀好意的猛兽伺伏在那只小兽周围,静静等待时机。
他们在等待年轻人喝醉。看他的样子,多半是失恋了。这种情况下喝闷酒,醉倒的速度要比正常人快好几倍。
酒保一边应付着络绎不绝的顾客,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那个年轻人,有些好奇地猜想着他什么时候会倒下。
年轻人酒量比小音预计的大很多,看似瘦削文弱,却几乎一个人干光了整瓶白酒。
结伴而行的豺狼要比单个的胆大许多。一直坐在那年轻人右侧交头接耳的两个人开始按捺不住了。
这两位小音认识,也算是“素问”的老顾客了,好像是附近写字楼的金领一族,永远衣冠楚楚头发上打了过多定型剂,小音心里管他们叫“油头”。
油头一号站起来,厚着脸皮坐到年轻人身边,凑上去询问着什么。无非是你好漂亮呀让我请你喝一杯吧之类的搭讪套话。
年轻人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没等油头一号将泡仔蜜语说完,他已经站了起来,就手将酒瓶在桌角上一磕,玻璃碎片四溅,尖利的瓶底笔直对准油头一号的脖子!
油头一号吓得差点尿裤子,结结巴巴字不成句抖得像风中破布。油头二号见同伴身处危难,立马来了个脚底抹油,溜出门前很义气地嚷了一声“快报警啊!”
整个酒吧内登时大乱。唯恐天下不乱的在呐喊叫好,胆小的在哭爹喊娘,无赖的偷偷摸摸往门口挤想趁机逃帐,被经验丰富的保安给截住好一通扯皮。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轻易不露面的老板严大头堆起了满脸褶子,走到剑拔弩张俨然在拍动作片的两人之间:“那个,咱有话好说,先把这个——放下成不?”
“不放!”年轻人眼都不眨,一口回绝了严大头的建议。
严老板笑得越发尴尬虚假:“可是,您二位这么一来,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再说,警察——”
“让他们来抓我好了!反正我罪大恶极!”
“这、这是怎么话说的?”严大头的头眼瞅着又大了一圈,“斗斗气儿也就罢了,犯得着开这种玩笑吗?”
“小诺。”
人丛中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虽然外表看起来无甚异状,这个叫小诺的年轻人显然醉得不轻,因为在被人招呼后,他居然将破酒瓶对准了那个叫他名字的人!
“你敢跟踪我?”
破损的瓶底径直朝那高大男子的脸上插去,引起人群一阵惊呼。
高大男子显然早有准备,侧身避开锋芒,众人眼花缭乱之际,已是酒瓶脱手文人在怀,微笑着环顾致意:“不好意思我表弟最近失恋心情不好,打扰大家了。”转头吩咐旁边的瘦小男子,“东俊,你来跟老板商量赔偿事宜,我先带小诺回家。”
酒意上涌,小诺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要张牙舞爪乱挠一气:“不回家不回家!舅舅会打死我的!”
男人攥住他双腕,语调温柔:“好的好的,不回家。”一边探手向下,抱住他的大腿,将人整个掮上肩头,向门外走去。
严大头看着背影赞叹:“高手啊!”
“我想起来了!”小音从吧台里出来,一惊一乍,“他是靳成深,那个大明星!”
大头努力瞪大眯缝眼:“真的?”
李东俊没好气地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支票簿:“煮的!说吧,需要赔多少钱?”
第四十章
公元九一五年。没有风的午后,柳树的枝叶纹丝不动,空气又闷又湿,简直拧得出水来。
梁王缓步走向回龙院的后宅,踏过石子铺成的小径,穿过回廊,对一路诚惶诚恐弯腰施礼的卫兵内侍仆从们视而不见。
推门的一刹那,天空中厚厚的云层里滚过一阵沉闷的雷声,听起来像在密闭的铅皮桶里放了串炮仗。
雷声轰隆,那个正站在窗边发呆的人应该听不见门开的响动,却不知是怎样的本能,让他蓦然回首,深黑色的眼眸中,清清楚楚映着梁王的影子。
“你——可续呢,他没事吧?”
那张俊逸的脸如同雕像一般毫无表情:“他死了。”
“什么?你胡说!”被震惊与愤怒冲昏了头,文诺想都没想,一把揪住梁王衣领,“怎么可能?昨晚他还好好的!”
男人的眼神复杂至极,分不清其中忿恨悲悯怨怼怜惜各占据几分。
看着这样的眼神,文诺不得不面对现实,攥在男人衣领上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怎么会这样?他脾气那么好,谁会恨他到这个程度?”
“够了!”成深的怒吼如炸雷一般沉闷响起,恶狠狠一记耳光扇过去,“你还装!当我是傻子吗?”
梁王盛怒之下没控制好力度,文诺被扇得跌倒在地,皙白的脸颊上清清楚楚印着五个指印,呆楞着半天没吭声。
分明心底在抽搐着痛,成深的语气却是连自己都讶异的冰冷:“御医检验过了,可续中的是‘紫玉’之毒,无色无味,服后能使人神智昏迷却还保有活动力,你是想对他做什么吧?可惜你太心急了,用量太大!”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