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BIS伪科幻系列。关于离婚和接见外星人的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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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1
“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斯蒂夫?罗德阴郁地说。“这座旧房子总给我一种随时随地要坍下来的感觉。”
“我以为律师都很注意用词。”科林?路德维希?阿尔敏?西格弗里德?鲁玻莱希特?莱茵-法尔茨伯爵*说。“这是一座城堡,索默兴堡(Sommerchenburg),不是什么‘房子’。”
“正因为我注意用词,我才不会使用‘城堡’来形容这么个东西。”斯蒂夫说。“不管建造者原来的企图是什么,他造出来的只是个笨头笨脑的怪房子,破破烂烂,四面漏风。”
“我可以请你注意言辞吗,我亲爱的斯蒂夫?”科林说。“首先,这的确是一个城堡,或者说至少是城堡的一部分,如果你需要证据,我可以给你看它在1581年的图纸。之所以只有这么一幢不大壮观的房子,是因为老弗里德里希的后人筹不到足够的钱把它盖完。——无论如何,它在1603年刚刚造好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
“其次,不管你怎么腹诽这个城堡,至少在它当初的奠基者和建造者面前,好歹注意下礼貌吧。”他指了指墙上的画像。
斯蒂夫向贴满了金色(至少一度是金色)绸缎的墙上看去。那里挂了几十幅大大小小的肖像。那是自十六世纪以来历届莱茵-法尔茨伯爵暨夫人和子女们的肖像。
“我说,科林,我们非得在这一间房间里谈事情吗?”他说。“这里实在不能让我产生好感。尤其是……”
“尤其是老弗里德里希的画像。”科林很快地接上去说。他赞许地看着中间那张最大的肖像。“你看,他的黑眼睛多么的明亮有神。”
这是真的。那幅色泽相当灰暗的肖像画上,弗里德里希?维克多?米夏埃尔?胡贝托斯?莱茵-法尔茨伯爵的眼睛漆黑发亮,醒目异常——简直好像里面住着灵魂一样——从画框里居高临下地望下来,深深凝视着房间里的两个人。
“是的。”斯蒂夫承认。“这就是让我感到不舒服的地方。感觉那些人像都好像在看着我们一样。”
“让他们看去吧。”科林笑了起来。“噢,斯蒂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敬重祖先了?我记得上一次你还在这里吻我来着。”
斯蒂夫不说话了。他当然记得上一次的情形:科林在一堆乱糟糟的文卷里找到了他的出生证明,他们俩读着那上面长长的名字,辨认各种鬼画符一样的签字,笑成一团……然后他情不自禁地俯身抱住科林,吻了他。
而那是八年前——准确地说,是八年零四个月之前——的事。
斯蒂夫从他的镜片底下不露痕迹地瞥了科林一眼。他还是那么漂亮。八年的时光,那些声色犬马的生活似乎并没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在那些浅淡的颜色——亮丽纤细的金发,雪白精致的脸庞——映衬下,瞳仁显得乌黑而深邃,使他总是呈现出一种专注和凝视的神情。这种神情在从前曾给了斯蒂夫严重的错觉:他以为科林看他的样子是一种爱情的表示。直到有一天他注意到科林用他那种甜蜜凝注的、含情脉脉的目光无意识地看着广场上的一个垃圾箱,才恍然大悟。
真奇怪,为什么他过了那么久才明白这一点。他想起了从前遇到的一个人对科林的评价:那是个花哨虚伪的小东西,他看你的样子好像他正把你当作最亲切、最钟爱的朋友,而事实上他正在脑子里想着前一天和那个乌克兰婊`子鬼混的事儿,一边在嘴里跟你乱七八糟的胡扯。
那个人才认识科林刚刚两个星期。斯蒂夫想。而我这个笨蛋需要花这么多年才理解这个事实。
——因为我那个时候正发狂地爱着他。
他脑子忽然掠过了这个念头。然后略有些惊讶地,他意识到,并非是科林看垃圾筒那件事儿让他突然明白了对方的为人,而是在那之前,他对他的爱情——那种不顾一切的迷恋——就已经开始消退。玫瑰色的魔法失效了,现实露出了灰扑扑的本来面目。
科林轻快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
“现在我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约了你在这里见面,因为你向我要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件只有可能在这间房间里找得到。再者……”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近乎黯然的神情。他抬起头,望向那画着蓝色天空和白色天使的天花板。
“我也想乘这个机会来道别一下。上个星期我已经签了字,州政府将接手这座破房子。我终于不必为了修葺费用发愁了。”
2
一个小时后,科林精疲力尽地坐在一大堆文卷和书册之间。他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亮丽的金发乱七八糟地粘在额头和脸颊上。
“老天!”他忍无可忍地叫了出来。“我以为我们只需要到法院签一下字就可以了。为什么你连房契和土地证都要啊!” 他丢开一本十八世纪的账簿,抬手掠了掠粘在脸上的头发,立刻,他那有如最细腻的迈森瓷器的脸颊上就多了一大片黑灰。
“因为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并没有签过额外的财产协议。”斯蒂夫说。“所以按照法律,我们得平分这八年中所有的收入,包括土地和房产的增值部分。”
“可是你知道我的大部分不动产都已经抵押出去了。”
“是的,我知道。”斯蒂夫冷静地说,“你在这八年里欠下的债务也由我们两个共同分担。听着,婚姻收入共享是这样计算的:你得用现在的财产总额,减去你在结婚时候的财产总额,得到的数字就是婚姻期间的总收入;我也一样。——然后我们把这两个数字平均一下。”
他停了一下,然后很快地又加了一句:“另外,遗产继承不算在共同收入之内,那些归你个人所有。”
“你意思是说,我的财产——无论是我在结婚前就有的,还是我结婚期间得到的——都归我自己,因为那些都是遗产;而你的财产——就是你在这八年里工作挣来的那些钱——得分我一半?”科林说。
“简单的来说,差不多就是这样。”斯蒂夫说。
“哦!”科林摆脱了一卷不知是哪一个世纪的羊皮书,站了起来。
“斯蒂夫,你不能这么干。”他说,顺手在自己脸上又抹了两把——这使得他彻底变成了一只带条纹的猫咪:一只长着黑色眼睛的漂亮虎皮猫。
“虽然我不大关心自己的财务,不过我肯定我的财产在这八年里没有任何增值——只有可能是负数。而你在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一点钱,你的全部财产就是你在八年里在事务所挣来的工资。——这种算法太不公平了。我绝对不能接受。”
“你必须得接受。”斯蒂夫说。他的声调是平稳的,毫无感情的,好像在向他的委托人解释企业并购中牵涉到的法律细节问题一样。
“我们在签字成为终身伴侣的时候曾经发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虽然现在我们必须各走各道,作为一个男人我得遵守诺言,而作为一名律师我更不能违约,科林。”
他把一块手帕递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德国,贵族身份的特权于1919年被废除,但是允许以家族姓氏的方式保留原来的贵族头衔。到了今天,许多贵族家庭的后人已经自动放弃了姓氏中的贵族标记, 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保持了原来的贵族称号,比如萨克森-科堡-哥达王子家族(著名人物是安德烈亚斯?萨克森-科堡-哥达王子,全名Andreas Michael Armin Siegfried Hubertus Friedrich-Hans Prinz von Sachsen Coburg und Gotha,1943- ;该家族有多名成员在英国王位继承名单上名列前三百位)和雷文特洛伯爵家族(德国神学家Henning Graf Reventlow,1929- ,即出自该家族;2009年8月间,该家族的一名成员曾在德国电视台Sat.1上和其他三个贵族后人一起公开征婚,那档电视节目的名字叫做《寻找伯爵夫人》?Gr?fin gesucht“)。
科林的身份是我杜撰的。莱茵-法尔茨伯爵(Pfalzgraf bei Rhein )这个头衔在历史上有过,在11世纪到18世纪期间统治库法尔茨地区(Kurpfalz,大约是今天的海德堡-曼海姆一带),14世纪后改称法尔茨选帝侯(Kurfürst von der Pfalz)。今天应该没有人再用这个姓氏了——否则作者就有被控侵犯名誉权的风险啦。
*在德国,根据2001年8月1日起生效的《终身伴侣法》(又译《生活伴侣法》,Lebenspartnerschaftsgesetz,LPartG)同性恋者可登记成为伴侣,具体规定与民法中的婚姻契约基本相同。该法规因此被一般人理解为承认同性婚姻的法律,虽然法律本身并没有使用“婚姻”一词。
☆、3-4
3
“我想就是这些了。”科林气息奄奄地说。他手脚并用地爬到一张沙发椅上,躺了下来。
斯蒂夫把那些票据文件小心翼翼地收到他的文件袋里,每放好一份就拉出塑料隔页上的标签纸,写下分类。他做这些事花了相当长的时间,以至于科林蜷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几乎睡着了。
他从他的臂弯里打量着斯蒂夫。
他看起来像一个职业运动员多于像一个律师。科林注意到衬衫下面鼓起的肌肉,心想他最近几年一定花了许多时间在游泳池和健身房——斯蒂夫在大学时代就是个游泳好手,每天早起后先要去游泳馆游上三到五公里,再去上课或者图书馆看书。
讲课厅,图书馆和体育中心。科林想。那是你能找到斯蒂夫?罗德的地方,是科林?莱茵-法尔茨伯爵永远不会出现的地方。如果不是那一次游行活动他决不可能认识斯蒂夫,他们以后的生活也永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斯蒂夫的光景。午后明亮的阳光投在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身上,他看起来英俊异常,好像博物馆里的希腊神祗。……他情不自禁地向他走去。
“喂,这个游行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们也要去民政局’是什么意思?”他问。
斯蒂夫向他转过来——他的眼睛是一种迷人的、复杂的灰色,带点蓝又带点儿棕色——说:“我们在抗议巴伐利亚州政府。你知道去年的那个同性伴侣法案吧?”
科林说:“是的,同性恋者可以在联邦境内合法结婚了,那又怎么啦?”
“问题是,”斯蒂夫耐心地解释,“联邦法案只能规定要义,具体的执行细则由各个州政府自己决定。现在巴伐利亚州政府决定让咱们去公证人那里登记,而不是民政局。”
“噢,结婚么,在哪里登记都一样吧。”科林说。
“不,不一样的。”斯蒂夫说。“归根结底,是那些守旧派不愿意承认同性婚姻。联邦的同性伴侣法案虽然对同性之间的婚姻形式作了与异性恋婚姻完全等同的规定,但是避免了使用‘婚姻’这个词。所以按照严格的法律用语我们不能够用‘婚姻’来描述我们之间的神圣契约,在登记文书上也不能使用‘结婚’这个词,而只能用‘登记成为终身伴侣’这种愚蠢的描述。——现在他们又想把咱们关在民政局外,以便彻底把咱们和普通人的婚姻区别开来。”
科林想说,其实他觉得“终身伴侣”这个词挺好听的。然而他望着斯蒂夫那双在镜片后闪动着漂亮光芒的眼睛,决定把这句话按下不说。
“这真是不公平的对待。”他说。这会儿他已经和斯蒂夫一起走在游行的队伍里。“为什么同性之间就不能使用‘结婚’这个词啊?”
“那些冥顽不化的老家伙们援引宪法第六章,说什么神圣的婚姻概念只存在于一男一女之间。其实这全是一派胡言。我在两年前曾经就此写过一篇专题论文,论述法律体系内婚姻作为保护概念的变迁,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哦,当然。”科林说。
两个小时后,游行结束了。科林一直站在斯蒂夫身边,等到所有人都跟他说完了话,走完了。
“你是这个游行的组织者吗?”他问。
“是的。我们有三个主要的组织者,我是其中之一。”
“因为你急等着要去民政局注册登记?”
斯蒂夫微笑起来。这是科林第一次看见他笑。难以想象,他暗自忖度,一个笑容会给这张一本正经的面孔带来多么大的变化啊!
“我成为组织者是因为我是RESI*的副主席,并且是法学院的四年级学生,申请游行许可、写抗诉什么的都比较在行。” 斯蒂夫坦然地说。“我是同性恋者,不过目前并没有一个愿意跟我去登记的人——不管是在公证处还是在民政局。”
科林说:“真不错。”他放肆地看着他的脸。
“那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4
斯蒂夫拿出了几张纸放在胡桃木书桌上。“科林,请你来签一下字。”
科林站起身,走到桌子前面,开始从头看那几张纸。“永远不要签任何你没有仔细看过并理解其全部含义的文件。”他以低得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随即他突然想起,这句话最早的来源是斯蒂夫——在他年满十八岁(按照德国法律已经成年并具有一切民事能力),而尚未满二十一岁(按照那些英国人的遗嘱惯例设定的继承年龄*)的那些年里,斯蒂夫总是反复告诫他要仔细看过任何他的财产信托人要他签名的东西。
“申请人:斯蒂夫?罗德;科林?路德维希?阿尔敏?西格弗里德?鲁玻莱希特?莱茵-法尔茨伯爵。”他叽里咕噜地念道。“斯蒂夫,我觉得你真了不起,你每次都能把我的全名拼写得一个不差。”
斯蒂夫摆弄着他的文件夹,没有说话。
“共同的家庭姓氏:无。”
科林抬起头,看向斯蒂夫。“为什么我们那时候没改姓氏?”
“因为我们谁都不想要对方的姓氏。”斯蒂夫说。“你的家族规定不允许你改变名字……”
“而你没法想象‘莱茵-法尔茨伯爵’这种可笑的姓氏出现在你名字后面。”科林说。“我完全理解。我记得我上学那会儿就有很多同学笑话我。‘哦,快看,伯爵大人来啦!伯爵大人进入了他的领地,正在进行视察。’——说到底,贵族称谓这种东西其实在1919年就该被废除了,除掉对少数人,比如汉诺威王子**和萨克森王子那种有钱人之外。没有什么比你拥有一个德国贵族头衔,而实际上还必须上普通学校、将来还得靠两只手工作挣钱这种事情更显得愚蠢和不合时宜的了。”
“哦,我看你似乎还不需要靠工作挣钱。”斯蒂夫说。“至少到目前为止。”
“那是因为我父亲很幸运地娶到了乔治王的孙女***;在不列颠有几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亲戚给我慷慨地留下了信托基金。”
“对的,你好像是王位继承名单上的第五百位继承人什么的。”
“目前大概是四百多一点。自从汉诺威王子娶了摩纳哥的卡罗琳之后,又有几个人给从名单上开除了。——他们每年给我寄一份名单,我从来都记不住数字。”科林说。“说到底,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斯蒂夫?”
斯蒂夫实事求是地说:“坦率地说,我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在排列继位名单到一千位这种事情上花费时间,甚或以此为生,就感到不可思议。”
“我觉得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是,”科林若有所思地说。“像我们两个这么南辕北辙的人居然会走到一起还结了婚。”
斯蒂夫感到心被一样锐利的东西刺了一下。
科林轻松地说: “幸好我们当初没有谁去改了姓氏,否则现在还要一一改回来,身份证和护照什么的。”
“是的。”斯蒂夫干巴巴地表示认同。“我们省了很多麻烦。”
科林重新低下头。“2003年3月26日。”他读道。“天,我们真有结婚那么久?”
“八年。八年零四个月。”斯蒂夫说。“我们是02年秋天认识的,不到半年就结婚了。”
“哦,是吗?”科林漫不经心地说。“在公证处还是民政局?”
“民政局。”斯蒂夫说。“我们是在汉堡登记结婚的。”
“对的,我想起来了。你的老家在汉堡。我们结婚的第二天早上,你跑到鱼市买了很大的一条鱼——真不敢相信我们把那么大的一整条鱼都吃完了。”科林笑了起来。他的眼光始终停留在纸上。
然而他的脑海中掠过那些画面,明亮的阳光,蓝色的海水,汽笛和海鸥,还有两个人汗湿的肌肤紧紧相贴的感觉……
科林趴在斯蒂夫宽厚的肩膀上,喘息着。“我们一定是全联邦唯一一对结了婚才上床的**。斯蒂夫,我一度简直要怀疑你是阳痿,或者性冷淡什么的……”
斯蒂夫的回答是抓住了他的手,放到他那滚烫坚硬的家伙上。
“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想跟你睡觉。”他诚实地说。“但是你才十七岁,我没办法做违法的事儿****……”
“那种法律真是胡扯。”科林轻声嘟哝。“你知道我之前睡过多少人了……”
斯蒂夫堵住了他的嘴。“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是结了婚的合法伴侣。你得好好地补偿我。”他吮着科林的嘴唇和舌头,含含糊糊地说。
……
“对了,”科林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说。“听说在巴伐利亚,人们现在也可以去民政局结婚了。”
“是的。”斯蒂夫说。“现在除了巴登-符腾堡州外,在所有的联邦州内,同性婚姻都能在民政局登记和举行仪式。并且巴登-符腾堡政府也已经发了声明,会在年内制订新的条例,向其他联邦州看齐。”
“哦,那真不错。”科林说。
他继续看着文件。
“这里写着,我们从06年10月起开始分居——我怎么记得好像还要更早一些,斯蒂夫?”
科林乌黑的眼睛从文件上望了过来,挑衅也似的看着斯蒂夫。
“我记得你从05年初就基本不怎么回家了。……或者最迟是在06年1月2日,就是你在床上逮到了我和路易?冯?克莱因多夫那天以后。”
一股热血涌上了斯蒂夫的头脑。那一天的情形在他脑中倏地浮现:清晨六点,他气喘吁吁,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楼梯,满怀歉仄,手里还拿了一大束他经过火车站时买来的花。
“对不起,亲爱的……”
他的声音像给人一刀切断了那样停在空中。
床上的人抬起头来。“嗨,斯蒂夫。”科林睡眼惺忪地说,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新年快乐。”
被单从他的肩膀上滑落下去,露出他身边躺着的那个男人;两个人身上都什么也没有。
……斯蒂夫感到手心发热,胸中再一次地涌起他在那一天、那一刻所有的冲动:想要把科林一把揪住,像揍一个拳击包那样狠狠地揍他,把他的头往墙上撞。
然而他只是冷静地说:
“这个声明只是要保证我们已经分居了十二个月以上,满足了法律规定的提出离婚申请的条件。所以其实都一样,你爱改哪天就改哪天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第3节:
*RESI (Regensburger Schwulen- und Lesbeninitiative e.V.)雷根斯堡同性恋者协会。
第4节:
*即在遗嘱中限定的、可以取得信托财产的年龄(contingency age)。
**恩斯特?奥古斯特?汉诺威王子(Ernst August Prinz von Hannover,全名Ernst August Albert Paul Otto Rupprecht Oskar Berthold Friedrich-Ferdinand Christian-Ludwig Prinz von Hannover, Herzog zu Braunschweig und Lüneburg)是德皇威廉二世的重孙,英王乔治三世的直系子孙。后文提到他和摩纳哥的卡罗琳公主结婚(1999年),失去了在英国王位继承名单的位置,因为按照大宪章的规定,国王必须是新教徒,因此同天主教徒结婚意味着失去继承权。恩斯特?汉诺威王子是德国大众媒体上声名狼藉的人物,有许多次暴力犯罪的记录(拿雨伞暴打记者,打旅馆老板耳光什么的),多次被法院判处天文数字的罚款(比如1999年他被判8个月缓刑和50万马克的罚金;最近的,即2010年的一次判决是罚款20万欧元——这厮可真有钱啊)。
***科林这句话中的“乔治王”是泛指,意即他母亲有英国王室血统。英国的王位继承顺序前19名是乔治六世的直系后代,前40名是乔治五世的后裔,以此类推(恩斯特?汉诺威王子是乔治三世的后裔,一度排名在450位)。目前的全部名单长达1300多人,成员几乎囊括了所有的欧洲王室。排名第一的德国贵族是Princess Cecilia of Leiningen (b. 1988),是曾经的巴伐利亚统治者Karl zu Leiningen的第六代后人。
****德国的刑法禁止21周岁以上的人与18岁以下14岁以上的未成年人“利用后者在性自主能力上的缺乏”(“dabei die fehlende F?higkeit des Opfers zur sexuellen Selbstbestimmung ausnutzt“)发生关系,刑法第182条第3款。其中“利用后者(未成年人)在性自主能力上的缺乏”是个相当模糊的法律概念,因此拘谨的斯蒂夫干脆拒绝和科林睡觉以免犯罪。
☆、5-6
5
科林在斯蒂夫用红墨水打叉的地方很快地签了名。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问。
“我会把申请交给汉堡地方法院家庭管理法庭*。法官接受申请后,会和双方律师协商,择期开庭,到时候你会收到通知。”斯蒂夫说。“对了,在离婚案上你必须要有律师代理。你可以现在就找一个,签署委托书后就把他的通讯方式给我,我会把必要的文件寄给他过目。
“接下来我会找一个专家来做财产审计和不动产评估,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也可以自己找人来做。我估计报告出来大概需要两到三个月的时间……”
“哦,听起来还真是麻烦透顶。”科林喃喃地说。“难怪你要拖了五年那么久才来跟我谈离婚的事儿。”
斯蒂夫报之以沉默。
科林轻快地说:“告诉我,亲爱的斯蒂夫,是不是你的那位终于等急了?你们结婚的时候会送请柬给我吗?”
斯蒂夫僵硬地说:“这不关你的事,科林。”
他回头检查了一下桌面,然后关上了他的公文箱。“再见。”他简短地说。
“再见,斯蒂夫。”科林说。
斯蒂夫向书房的门口笔直走去。在他的手碰到门把手之前一秒钟,门把手忽然转动起来。
房门一下子打开,差点儿撞到了斯蒂夫的鼻子: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头发红得好像火焰,站在那里,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斯蒂夫?罗德,你怎么会在这里?”
斯蒂夫往后退了一步,那个年轻人看到了他身后的科林。“噢,莱茵-法尔茨伯爵。”他睁大了淡蓝色的眼睛,以一种更加不可置信的口吻说。“怎么你也会在这里?”
科林想说:“见鬼,这是我家里!”不过没等他有机会出口,那个年轻人已经笑了起来,说:“看起来是快件系统出了大问题,我早就说那东西靠不住……对不起,我需要马上跟总部联系一下。”他快步走进房间,把手里一个巨大的金属箱子搁到了桌子上。
他从怀里摸出手机,按下按钮,用另一只手做了个不容置疑的手势:“两位,请你们都坐下来。”
他的外套随随便便地向一旁滑开,露出一枝P30自动手枪**来。
6
“不,老大,这不可能……”那个年轻人说。他伸出一只手用力抓自己的头发,那头发现在看起来简直像一个飞腾升空的火堆一样。
“计划有变动是什么意思?不不不不不,提奥,我接受的任务只是送一个快递,而你现在突然要我代表地球去接见外星人,这好比叫一个街头音乐家突然去当美国总统,跨度太大了……”
“这家伙是谁?”科林悄悄地问斯蒂夫。他们俩正各自坐在一张沙发椅上,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