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
“咔嚓”的一声闷响在无月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孟廷轩打开破落公寓楼的大铁门,垂首无精打采地走回住处。
十坪左右大的房间漆黑一片,孟廷轩没有开灯,他熟悉地走至房内唯一的单人床,将自己狠狠地摔上床——背脊有点痛,可惜不及脚底的水泡被磨破所产生的疼痛,走了一天的路,仍是找不到工作——
“唉……”孟廷轩长长地叹了口气。
楼上隐约传来别人喝酒划拳的声音,孟廷轩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个小时滴水未沾了,肚子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咕咕”叫了起来。
打开冰箱,取出早餐剩下的两片干面包,再为自己倒一杯水,孟廷轩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食物——这真是最“简单”的晚餐了!
在孟廷轩觉得自己又要叹第二口气之前,他赶忙将干面包放进嘴里胡乱嚼了几口吞下,却不想被呛着!
“咳咳——”他难过地咳嗽,瞬间一股凄凉的感觉涌上心头。
孟廷轩今年二十四岁,他父亲在他刚出生不久就过世了,约莫二十年的时间,他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说是“相依为命”,但他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使母亲常年挂在眉头的忧郁消失。渐渐地,他也累了。于是在他高中毕业,又无力上大学时,他毅然选择就业,搬离了那个如记忆中一样沉重的家。
而如今,孟廷轩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工作了。母亲的身体不好,他将赚到的钱统统往家里送,这才导致今天这般凄惨……
“铃铃铃——”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打断了孟廷轩的兀自感伤。
“喂——”这只手机是为了找工作方便才买的,可这么晚打来的,应该不是讲工作的事情。
“喂,是我,阿伍啦!”手机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依然精神。
听到是自己的好朋友邓伍,孟廷轩多少打起精神:“阿伍啊,你有事?”
“你的工作找得怎么样了?”邓伍自然知道孟廷轩的难处。
孟廷轩躺倒在床上,讪讪道:“别提了,我都快没钱缴水电费了!”
“嗯嗯,”邓伍像是在点头,“我有个好康的工作,你想不想听?”
“真的?”孟廷轩“腾”地坐起身,不敢置信地瞪着眼。
“当然是真的,”邓伍有些得意地顿了下,又说,“是我那个当保安的朋友啦,叫黄友康的那个,他在一所大学里当保安,刚才他跟我说想再找个帮手,我立马就想到你了,怎样?”
“当然好啦!是哪里的大学?”
“离你住的地方不远,就是那个市立大学。”
孟廷轩高兴地嘿嘿笑了两声。“我知道,高三的时候我还想过考那所大学咧!”当然,这愿望没有实现。
“你别高兴太早啦,康哥说要校长看过才会录用,我把康哥的手机号报给你,你自己和他谈。记得,见校长的时候要穿整齐点!”邓伍交代道。
“我知道。”
放下手机,已经和黄友康谈好时间的孟廷轩一脸雀跃!想他前一刻还在为生计发愁,这会儿希望就来了,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
当大学保安的黄友康像想象中一样高大,只不过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一下子让孟廷轩的紧张舒缓不少。简单寒暄后,黄友康体谅地带着满心迫切的孟廷轩去见大学内主管人事的校长。
身高一七六的孟廷轩像雕像般僵硬地站着,接受来自校长审视的眼光——
“嗯,个子够高,人长得也不错,只是身子骨好象瘦了些——”不等校长把话说完,孟廷轩心焦地抢了话道:“校长,我虽然看起来削瘦,但是我在工地干过活,力气很大的!”
说完,他故意挑中校长室内一张沉重的木椅,双手抬了起来。
“好好!很好,把椅子放下吧,你明天就来上班。”乖乖,那可是他的宝贝红松木椅啊!
孟廷轩欢喜地挑眉,将椅子放下笑着说:“谢谢,谢谢校长。”
直到黄友康将他带回保安科室,孟廷轩高昂的情绪依然没有降温。
“呵呵,看得出来,你很需要这份工作。”黄友康递给他一杯水,笑容满面道。
孟廷轩腼腆地笑笑,不好意思讲出自己的窘境。
“既然你明天就要来上班,那有些事我就必须先告诉你。”黄友康的语气突然正经许多。
孟廷轩一楞,赶忙正襟危坐地恭听。
“我要讲的是这所市立大学里的现况。简单说来,这所大学真正管事的人其实是大学里的学生们。”
“学生?”孟廷轩吃惊道。
“没错,”黄友康点点头,说:“大学里有两支强大势力,在维持学校内的平衡,一支是以学生会长白靖为首,是‘文’的势力。白靖的绰号是‘白翼天使’,虽然他是男子,而且长得斯文俊秀,但他手段高超,做事干净利落,决不止是‘天使’那么单纯。另一支势力的学生以秦氏集团的继承人秦争为首,秦争那边的人个个好斗好勇,是‘武’的势力。大学内的人通称他们是‘暴力系’。”
“暴力系?”听起来好象很恐怖,那他当这里的保安,会不会有危险?
像是知道孟廷轩的想法般,黄友康笑了笑,说:“放心,我们虽是保安,但是其实只负责‘善后’。”
孟廷轩不解地看着他。
“所谓的‘善后’,就像古代清扫战场的士兵一样,我们负责的是将伤员送到保健室或送往医院。”黄友康好心地解释道。
“这里——常常会见血?”孟廷轩嗫嚅着嘴唇问。
黄友康一掌搭上他的肩头:“不会,因为没有人敢随便挑战‘秦始皇’的权威。”
“秦始皇?”中国古代有名的暴君?
“就是秦争的绰号,暗地里,人人都称他为‘秦始皇’。”
好象很厉害的样子——
努力将脑中的资料消化半天,孟廷轩愣愣地自言自语道:“我好象——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
沁沁秋风,穿透空气中的混浊,强势地闯入白靖的思绪。
学生会长室内,一抹颀长的身影倚在窗边,无言地注视着窗外的远方。微暖的秋风撩拨着他褐色的发丝,阳光下,他的皮肤呈现一种朦胧的透明感。
他安静地伫立却不禁让人心惊他是否会在下一秒于眼前消逝,展开属于他的天使的翅膀,飞向美好的天堂。
这就是“白翼天使”,他不是学生会中最俊美的,却是最“致命”的存在。
莫衷静静欣赏了眼前的画面好半晌,才微笑着敲了敲门板,唤回神游人儿的思绪——
“靖,在想什么呢?”莫衷走向白靖,手中拿着一份资料文件。
白靖闻言回过头,在看见莫衷的瞬间笑意染上眉梢:“怎么,有事?”没有回答莫衷的问题,白靖岔开话题问道。
莫衷笑笑,顺着他的意回答道:“明天有个新保安加入我们,这是我用最短时间查出的资料。”他扬扬手中的资料袋。
白靖上前取过资料袋打开,沉默地将文件浏览一遍后,他颔首:“嗯,没什么问题,就让他当这个保安吧。”
莫衷没有异议地点点头,然后他像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靖,你说秦争会反对吗?”
白靖的眸光微敛:“应该不会,最近体育部的人和他们闹得很凶,他不会在意一个小小保安的。”
“体育部是归我们管的,要适当警告他们一下吗?”
白靖缓缓地抬头望向莫衷,眼底隐藏着一丝笑意:“这种事情,身为副会长的你应该自有论断吧?”
莫衷没有为白靖的犀利感到吃惊,事实上,在学生会内最了解白靖的人莫过于他了。
“我们的‘秦始皇’越来越不知收敛,是该让‘陈胜、吴广’去教训教训他们了。”
白靖重新倚回窗边:“嗯,没错……”
同一时间,“暴力系”的各位干部也在召开报告会议。
“阿争,明天有个新保安要来,身份调查的事交给谁?”“元老级”干部顾澄曜熟稔地问秦争道。
“保安?”秦争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那种事交给学生会,他们一定会将新人的身份调查清楚,到时候再去‘借来’复印一份就好了。”说是“借”,其实是种变相的“偷窃”,只不过事后归还罢了。
“最近体育部的人老是来找茬,要不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另一位“元老”欧阳雳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模样显得三分狰狞。
说到令人恼火的体育部,秦争狂野的脸上闪过暴戾的颜色:“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他们,要让他们永远记住别来惹恼我们!”秦争锐利的眼神扫视一圈,道:“记着,今晚找几个下手狠的把最近要参赛的蠢货教训一顿,让他们上不了场!这事就交给阿雳你去办。”
“那比赛的事呢?学生会一定会找借口追究。”顾澄曜提醒道。
秦争摆摆手,轻描淡写地道:“让我们的人顶上,告诉他们,没拿第一就别给我回来!”
顾澄曜了解地点点头,他转头对欧阳雳嘱咐道:“阿雳,人家毕竟也是体育部的,你小心点。”
一向急性子的欧阳雳难得地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你放心,我一定毫发无伤地回来。”
顾澄曜信任地一笑。
将两人的微妙看在眼里,秦争的嘴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暴躁野生动物
纵使曾从黄友康口中听到关于白靖的传奇形象,但当孟廷轩在远处看到白靖本人时,仍是如遭雷击般惊在原地——
怎么说呢?白靖就好象是一尊上帝的艺术品,他在让人感到无可挑剔的完美的同时又好象有种怎么也填补不了的缺憾。这两种矛盾的冲突往往能够在一瞬间叫所有有眼睛的人为之震撼!
“……小孟,小孟!”孟廷轩旁边的黄友康出声叫唤他。
孟廷轩眨了眨眼,总算回魂,他闷头半晌,嘴里突然吐出一句话:“他好漂亮。”
明白“他”指的是谁,黄友康习惯性地一笑:“是啊,的确非同凡响。”
孟廷轩转动脑袋粗略地看了眼四周,惊叹道:“这里的每个人好象都很不一般,我是第一次同时见到这么多了不起的人。”
“今后你还会知道更多的……走,已经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黄友康领着孟廷轩朝大学里的食堂走去。当他们经过体育馆时,黄友康记起什么似的,对孟廷轩交代道:“小孟,学校里最近体育部的人和‘秦始皇’那边闹得挺凶的,我们得多注意点。”
“嗯,我知道了。”
黄友康还想多说什么,恰巧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喂……是……哦,好,我马上去。”通话结束,黄友康神色凝重几分,他转过头道:“小孟,学生会的人找我有事,你先去食堂。”
不等孟廷轩答应,黄友康的背影已与他拉开了不短的距离。
孟廷轩尴尬地挠了挠头,他正想问黄友康怎么去食堂呢!
轻叹口气,孟廷轩敏感地觉察到来自四周的好奇眼光纷纷向自己射来,他一个念头,朝看起来比较没人的方向走去。
眼前出现是尽是一片苍绿,90,180,360度大转身,入眼的除了树还是树,孟廷轩登时鞠促不安起来——他很丢脸地迷路了!
孟廷轩瞪大双眼,在苍郁的树枝遮掩下仍是捕捉不到什么,倒是他竖起的耳朵,隐约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依着本能,孟廷轩小心地寻找起发声源。
一声声的闷响,在他的前进中听得越来越清晰,其中好象还夹杂了人的咒骂声。
孟廷轩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在他断定前方不远就是发出声音的地方时,闷响声停止了,紧接着传来一声怒吼——“你们这些体育部的!给我记住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沙哑的声音在林中回荡了几秒,再细听时,已是一片死寂。
孟廷轩的心“咯噔”一跳,有些害怕再往前会看到什么“尸体”之类的东西,但是——他咽了咽口水,动作更轻地往前走。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躺在地上!孟廷轩在注意到对方的胸膛仍在起伏时微微松了口气。
他疾步走上前,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那是一张揉合了狂野与美丽的男性的脸庞,脸上每一道隆起与凹陷都恰到好处,充分地张显了主人张扬不羁的个性。
只不过此时,这样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上隐约可看见青红的淤痕,像是被人狠狠揍成这样的——不止是脸,仔细一看,他的手臂上也有被打的痕迹,想必衣服底下的淤青更是“辉煌”。
孟廷轩不禁踌躇,要不要把这人送到医务室?可是他自己一个人又走不出这个小树林——就在这时,俊脸的主人像是感应到别人的存在,倏地张开眼睛!
孟廷轩的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
俊脸的主人在看见孟廷轩时,怒气瞬间冲上心头!只见他紧皱着浓眉,漂亮的黑眸狠狠瞪着孟廷轩:“你是谁?”该死!让人看见他现在的糗样!
不可否认他生起气来还真吓人,孟廷轩瑟缩了下,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被揍得浑身是伤的年轻男子嘴里含糊地骂了声,他耐住性子问第二遍道:“我在问你,你到底是谁?”
“我,我……我叫孟廷轩,是新来的保安。”
保安?男子挑了挑眉,心里明白几分。他抬眼,仔细打量孟廷轩好半晌,才道:“喂,你都看到什么了?”
孟廷轩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我什么都没看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他可不想被“灭口”啊!
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孟廷轩冒着冷汗,几乎想要拔腿逃跑,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子还是少惹为妙!
像是相信了孟廷轩的话,年轻男子挪了挪身体,慢慢地想要站起来——
可是他的动作明显地扯痛了伤口,只见他的俊脸刷地惨白一片,只有用牙齿狠狠地咬住的下唇沁出丝丝血痕。
见男子挫败地重新跌回地上,孟廷轩不知打哪来的一阵心疼!
由于对他仍有些后怕,孟廷轩只是向前挪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样?”
性格恶劣的年轻男子摆出一脸“废话”的表情:“你说会怎样?当然是痛死了!”他恶狠狠瞪着孟廷轩的模样活象揍他的人就是孟廷轩,“该死的白靖!卑鄙!”
这一次他骂人的话孟廷轩清楚地听见了,他迷惑地问:“你——为什么要骂白靖啊?打你的人——不是体育部的吗?”因为他刚才就是这样喊的不是吗?
男子没好气地白了孟廷轩一眼,“你懂什么?如果刚才那七个人不是专业的打手,我能变成这样?这肯定是白靖的毒计!学生会的人向来是认为我们有勇无谋,那我就将计就计了——”注意到孟廷轩仍是一脸白痴相,男子忍无可忍地吼道:“你到底明不明白?”
说实话,孟廷轩很想回答“不明白”,可是——
这个男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凶!
“明白,明白……我很明白。”孟廷轩点头如捣蒜。
看得出,眼前的白痴保安在敷衍自己,青年男子的心情丝毫没有好转。
呃——说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的伤要不要紧?孟廷轩左右瞧了瞧,遗憾地发现只有自己可以帮助对方。
“我,我送你去医务室吧!”孟廷轩大着胆子靠近他,并仔细瞅着他的表情以防他心血来潮对自己饱以老拳,这才得以注意到当他听到“医务室”三个字时,表情明显的一沉。
难道……他怕打针吃药?
嘻!怎么办,他好想笑——
“我不去医务室!”青年男子突然的一句话打断孟廷轩的胡思乱想。
孟廷轩用憋笑的表情很困难地摆出严肃的面孔:“不行,你必须去!”真是的,对方不过是个害怕打针吃药的“小鬼”嘛!“你放心,只要敷药包扎就好了,不用打针的。”孟廷轩耐心地劝诱。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青年男子执拗地撇过脸,“我不去”三个大字清楚地写在脸上。
孟廷轩自以为明白对方,哪容得他任性!他二话不说地上前,仗着自己力气不小架起青年男子就要走——
走——怎么走?
“喂!你放开我!”青年男子不合作地挣扎着。
孟廷轩难得的气势瞬间尽失,他很白痴地停下脚步,回首问道:“呃——请问,医务室要往哪走?”
青年男子愕然盯着他几秒,继而发出一阵不可抑制的爆笑——
“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白目的人?真是笑死他了!
狂笑扯得伤口发痛,青年男子的笑声才停了下来。他幸灾乐祸地瞅着孟廷轩:“现在看你怎么带我去医务室?”
他就这么不愿去医务室包扎伤口?孟廷轩开始为他的无理取闹感到不悦:“你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伤成这样,爬也爬不出去——让我猜猜,我们是会先饿死还是冷死?”说着,孟廷轩故意松开支撑青年男子的双手,让他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
“你……”青年男子痛得呲牙咧嘴,怎么也想不到孟廷轩竟敢这么对他,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原本只是想让他消消气焰的孟廷轩见他这般疼痛,又不禁感到后悔与不舍——不舍?
孟廷轩甩头抛开脑中怪异的想法,他重新伸手搀起青年男子,语气已不再冷硬:“你就别固执了,你的伤需要处理。”
青年男子谨慎地盯住孟廷轩搀着自己的双手,确定他不会再耍自己后,才抬头不情愿道:“我教你怎么走出去。”
“真是的,你早该这么说了!”孟廷轩欣喜地道,“好了,你抓好我,我扶你出去。”
青年男子将右手臂搭上孟廷轩的肩膀:“朝这边走。”他的左手指向一边。
“嗯。”孟廷轩应了声,突然又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他狐疑地看一眼青年男子,不信任地道:“你确定是走这里?如果你误导我,我就到处去宣传你无能地被人揍成重伤!”
他怎么突然变精明了?青年男子忿忿地应道:“知道了!”
当视线中不再出现无止境的绿叶时,孟廷轩高兴得想要手舞足蹈!他长长吁了口气,郁闷的感觉消逝殆尽。
可“挂”在他身上的青年男子则显得突然谨慎许多。他拉了拉孟廷轩的衣袖,催促他说:“快走,从前面向右拐走到底就看得到医务室了。”
他催得这么急,应该是不想被偶尔经过的学生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他的伤痕的确有损他的英俊。孟廷轩开始有点同情自尊心超强的他。
医务室的隔壁就是保安科室,黄友康不在,青年男子坚持要呆在保安科室,让孟廷轩去隔壁向校医拿些消毒水,纱布之类的,他要自己包扎。
领教过男子的固执,孟廷轩便按他的话做了。
青年男子神色怪异地看着孟廷轩:“他——在吗?”
他?“哦,你是说李医生啊,他不在,大概是去吃午饭了。”
孟廷轩瞅着青年男子如释重负的表情,心里虽然好奇,却没多说什么。
“把东西拿过来。”
“你的手不方便,还是我帮你吧。”这种简单的包扎应该难不倒他。
青年男子点点头:“也好。”
他身上的伤真的很多,一大捆的纱布几乎用完,孟廷轩不禁想,要是自己受这么多伤,不知道会不会“挂掉”?
“你有手机吗?借我一下。”
孟廷轩乖乖地将手机递给他。
青年男子拨通了一串号码,“喂,管家,是我,帮我把车开到大学后门……你别问了,照做就是,要尽快!”
孟廷轩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你干嘛?”这种眼真让人不舒服。
孟廷轩挠了挠头,为难道:“呃,我是想说——你的管家很老了吧,你居然对他这么凶……有你这种少爷真是命苦。”最后一句话他含在嘴里,说得含糊不清。
“我一直都是这种态度。”愣了下,青年男子反驳道。
所以说你做错了啊!
孟廷轩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像是要你证明一件你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有种无从下手的错觉。
应该怎样,才能让他明白“错”?
他们家的管家办事效率很快,不出十分钟,一辆为“掩人耳目”而显得“朴素”的纯黑色奔驰便悄悄停在后门边上。
花白头发的管家一见到青年男子就迎了上去,苍老的脸上尽是关心不舍:“少爷!哎呀,您怎么变成这样啦?伤得重吗?”
面对管家一如既往的关心,青年男子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别扭,他挥挥手,大咧咧地道:“我没事。”
老管家又絮叨了几句,然后把脸转向孟廷轩:“是您照顾了我们家少爷吧?真是谢谢您,少爷可是秦家最重要的继承人啊。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实在是舍不得他受一丁点伤,偏偏少爷他又脾气犟……”
看不出来,办事效率一流的管家还真有点唠叨——
对了,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秦家?秦——
秦?
孟廷轩把双眼睁得不能再大,嘴巴张得如吞鸡蛋般闭也闭不上——“你,你……你不会就是——秦,‘秦始皇’吧?”
秦争看着他夸张的表情,皱眉道:“自从我说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后,还没人敢当面这样叫我,你胆子还真大!”
“我……我……”听到他的回答,孟廷轩的脑子里飞速闪过与他相遇后的片段,他欲哭无泪地抓住秦争的一折衣角,可怜兮兮地“乞求”:“拜托,我刚才不是有意冒犯的,你千万不要把我辞掉——我很需要这份工作耶!拜托——”他不自觉地揪紧眉头,仍带稚气的双唇微微噘起,端正平凡的脸上流露出可怜乖巧的神色。
秦争的心里一落,不知为何竟定住了,仿佛把孟廷轩的表情莫名其妙地记下了,感觉永远不会再忘记——
他对自己的反常有点措手不及,在大脑做出决定之前径自转身钻入奔驰车中,催促管家上车后,奔驰车随着他的一声命令很快便从街尾转角消失。
扔下孟廷轩呆楞地站在原地……
“少爷?少爷……唉——”管家坐在副驾驶位上,哀叹第一百零三次呼唤无效。
少爷也不知是怎么了,从上车后就一直在发呆——
“管家!”秦争突然开口。
吓!老管家吓了一跳,抚拍着胸口笑着回头:“少爷,什么事?”
恢复理智的秦争目光阴冷地盯着窗外:“封锁我受伤的消息,找个地方让我养几天伤,至于打伤我的打手一共有七个。他们拿走了我的手机,以手机当线索,把这七个人给我找出来!一个都不许漏过!”
“是。”管家干练地应道。胆敢打伤少爷的人,罪无可恕!
“还有——”把刚才那个保安开除——踌躇着,终究还是说:“算了,没什么。”
都要怪他摆出女人一样的表情,害他犹豫不定!
呿!该死!
Kitty下的世界
黄友康一回来就看见这样的情景:孟廷轩趴在桌上,两眼失神地盯着手中仅剩的纱布——实在是,有够怪异!
“小孟,小孟!你在做什么呢?”黄友康俯下身子,靠近他问道。
“康哥——”孟廷轩失去焦点的双眼慢慢变热,“康哥,我又要失业了。”
黄友康浓眉上挑,诧异道:“为什么?不会吧。刚才学生会的人找我就是调查你的身份,我回来的时候他们还说允许录用你呢!”
孟廷轩的脑海里冒出一张“美男咬牙切齿图”,他无奈地扁扁嘴:“不是还有‘暴力系’吗?”
“什么?”黄友康惊呼一声:“你得罪了他们?”
不是“他们”,是“他”一个,而且还是个大头——孟廷轩很想一吐为快,可惜一刻钟前老管家的一通电话给他的嘴拉上拉链,这分明是威胁嘛!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黄友康哭笑不得,什么“不可说”啊!
“算了!”孟廷轩狠一咬牙跃起,“如果他敢fire掉我,我就和他拼了!好!就这样决定了!”
这样就恢复精神了?
啧啧,真实“神速”!黄友康不禁叹道。
***
黄友康收起雨伞,看着被淋湿的肩膀,咕哝一句:“下雨天真讨厌。”
孟廷轩捧着茶杯,微笑道:“不会啊,我挺喜欢雨天。”豆大的雨点以誓死的决心俯冲大地,将自己摔成四分五裂,何等令人震撼!
黄友康甩掉伞上的水珠,不经意地道出他巡视校园一圈后听来的消息:“听说,‘秦始皇’失踪多日今天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