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 by 连城雪(上)【完结】(12)
2019-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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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不愿意他离开我,除此之外也没想那么多。”
“亏你还觉得自己长脑子了?”肖言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只做这三年的中学教育实践,你毁了我这辈子最好的学生你知道吗?”
“我不是成心的,哥,他还会原谅我吗?”陈路蓝色的眼睛黯然垂下,有点失魂落魄。
“原谅你?”肖言重重的推了陈路一下,恨铁不成钢:“你……”
“喂!你怎么打孩子?”
说时迟那时快,大门突然就杀进来了个穿水绿色裙子的大美女,不得不佩服她穿着高跟鞋也能跑那么快,提起包就打中肖言的后背。
“他欠揍。”肖言看到老婆气焰小了不少。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孩子能有多大错,我看你欠揍。”美女一个银卡别着碎发,光洁的额头,圆睁的杏眼,看起来就不是小家碧玉的温婉派。
“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吗?”肖言气愤的侧头又给了陈路记眼刀。
正在此时,门又开了,叶医生拿着染血的手套问道:“伤口暂时止血了,但是我能不能问一下,这孩子从失血到现在有多长时间?”
陈路回忆片刻,恨不得无限渺小下去,白着脸道:“五个多小时……”
叶卓明叹气:“快送到医院输血吧。”
“不能去医院,你不是医生吗?”陈路急了,要是林亦霖的伤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就更没挽回的余地了。
“一,我现在不能验血,二,我现在没有血源。”叶卓明言简意赅。
肖言思考片刻,补充道:“一,林亦霖是AB型,二,现在就有个AB型的免费血源。”
暗红的血液顺着透明的细管,慢慢的从身体中被抽出,流进了林亦霖几乎要丧失生命力的身体里。
陈路微微有些晕眩,靠在椅子上发呆。
除了观察伤情的医生,房间里就没有人再弄出声音了。
肖言阴着脸站在衣柜旁边,愁眉紧锁,许久,他的手被妻子轻轻握住,才从脊梁发冷的沉闷心情中回过了神。
颜小柔悄声说:“出去吧,都堵在这也没有用。”
肖言点点头,转身下了楼梯。
颜小柔朝叶医生眨眨眼睛,也关上门出去了。
“可以了。”叶卓明拿过陈路的手腕,想要把针拔下来。
陈路缩回了手:“再多输一点吧。”
叶卓明轻笑出来:“我是医生我有分寸。”
陈路这才乖乖的让他撕下胶布。
“好了,让他多休息,应该不会有大碍。”叶卓明收拾起自己的出诊箱,边说道:“你也去睡一觉吧,抽了血会很乏力的。”
“我能在这陪他坐一会吗?”陈路摇摇头:“我不会吵他的。”
“随便你。”叶卓明耸耸肩,带着完成任务的臭美心情找肖言夫妇俩邀赏去了。
陈路终于在没有人的时刻,失落的扶住了自己的脸庞。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
仅仅二十四小时的距离,一切天差地别。
十六年的日子里,他做过很多别人一辈子也没能做过的事情,但今天一定是最疯狂的一次。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强暴别人,更不会是他最喜欢的人。
错了,真的错了。
陈路一直以为自己很早熟很理智,但为什么面对林亦霖,他连最起码的良知都丧失了,刻意的**,忘却所有的道德勇气。
现在想起林亦霖的痛哭惨叫和求饶,他在自己身下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哆哆嗦嗦,心里才后知后觉的难受和不忍。
我配不上你,我不能原谅我自己,也不祈求你的原谅了。
陈路在心里凄冷的说着,紧紧握着林亦霖失力的手,贴在自己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
他很想流泪,却又不敢。
因为流泪,总有一种什么都结束了的感觉。
有一种追逐
是无论你走多少路
坚持多少年
都无法完成的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不懂
人和人的距离
是无限大
——2005年5月1日
从来都辍学不止的林亦霖班长竟然请了大半个月的假没有出现,这着实让一中的人纷纷议论了段日子。
确切地说,是林亦霖和陈路两个人消失不见,虽然陈路是非法的拒不上课,同学们好几次在办公室撞见肖言拿着电话对他发火。
没有任何人在这个城市的任何角落里遇见过他们,尽管谣言各式各样,但真相显而易见,是根本猜不出来的。
要不是每天看着林亦霖病恹恹的靠在床上对着窗外的银杏发呆,就连陈路自己都觉得一切根本就不可能。
他只知道,林亦霖是真的病了。
已经在肖言家的客房蜗居了两个礼拜,很少吃东西,就会愣愣的捧着英语书让时间缓慢过去,有一回他在浴室半个小时没出来,紧张的肖言撞门进去,看见林亦霖蹲在浴缸里动都不动,水早就凉了下去。
当然,从出事起,他就再没说过半句话。
“肖老师,快。”颜小柔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伸出手去给肖言个眼色。
是熬了很久的红豆牛奶汤,还冒着氤氲的热气。
“自己留着吧,我看他也没心情吃。”
“你不会劝他吃,还老师呢。”颜小柔撇撇嘴,把汤塞到肖言手里:“这孩子是忒可怜。”
“哟,不包庇陈路啦?”
“这回他不对嘛,可你也不能把错都推到小路的身上,他还不懂事。”颜小柔不忘保护娘家的小少爷,说起来,她和肖言也是远亲,当初要结婚还被老人们阻挠了很久,还好叛逆的颜清薇女王气质无敌于世界,一手遮天把两个高材生定下了。
“十六岁了还不懂事。”肖言哼:“够量刑了。”
“废话。”颜小柔亲昵地拍了他一下:“快去让你的宝贝学生吃饭,在这么着他非垮了不可,心理学上说呢,忍受打击会经历震惊,痛苦,逃避,然后接受现实,你做老师的得帮帮他嘛,跨过这道坎,他会更坚强。”
“我知道,来,给点鼓励。”肖言笑着亲了亲老婆,端着红豆汤向楼上走去。
“看书呢?”肖言敲敲门,对这林亦霖耐心无限:“我进来了。”
缓慢的合上手里的课本,林亦霖淡漠的看了一眼算是回应,又扭头看向窗外发呆。
肖言微笑,坐在了床边,腾出手端着红豆汤轻轻的舀着:“来,吃点东西,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这可是你师母亲自做的,她都不肯给我煮饭呢。”
林亦霖摇摇头,纤细的手指彼此握着。
“总不吃东西,身体会垮的,身体垮了什么都干不了,实现不了梦想,也照顾不了妈妈,你就这么不在意?”肖言故意反问。
提起母亲,林亦霖黯淡的眸子终于动了动。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觉得人生灰暗,生活绝望,可是孩子,人活着难免要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幸,我还是那句话,付出的更多,得到的更多。”肖言递过碗:“如果你还相信老师,就把它吃了,爬起来一切从新开始。”
林亦霖依旧不吭声。
“我一直觉得你特别的坚强,现在也这么觉得。”肖言谆谆善诱,舀起一勺淡红的甜汤递到他的嘴边:“不要选择消沉,你这么聪明又肯努力,会有希望的,不然妈妈要谁来照顾?她还等着看你有出息呢。”
想起母亲日复一日年迈的模样,林亦霖沉闷的心理无限酸楚,他不想她担心,可是自己却像倒了似的,怎么也站不起来。
“要不,明天我把你妈妈接过来?师母做的饭你又不爱吃。”
“不要!”林亦霖条件反射,有点细哑的声音终于冲破喉咙,愣了好一会,他才再次回过神来,小口小口的,把勺子里的汤啜饮了下去。
温热的,香甜的,这就是他从小一直相信的美好。
他相信世界上一切好的东西都是这个味道,就像童话故事里的芬芳花朵,不会改变,也不会枯萎。
即便现实这么丑恶,他还是想让自己相信。
不然,真的不懂人要如何在悲惨中,有意义的活下去。
清澈的眼泪渐渐聚集,终于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化为清澈的水滴,从眼眶滴下,划过苍白的瓷器般的面颊。
林亦霖倔强的擦了下眼泪,却还是忍到边缘,无声的痛哭起来。
肖言看的心疼,轻轻放下瓷碗,抱住他温柔的拍着林亦霖瘦到不能再瘦的后背。
“老师……我明天……回去上课……谢谢你……”林亦霖哽咽。
“谢什么啊,我是你的班主任,这是应该的。”肖言小心翼翼的提起:“如果,你不想看到那个混蛋,我给他办转学,他妈不会包庇这种事情的。”
“不用……我不恨他……只是不想再……”林亦霖哭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肖言安抚:“我明白,你放心,只要你肯努力学习,别的都交给老师,不要怕,知道吗?”
班长病愈归来,虽然处理的很低调,终究还是在班里带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
只可惜怎么询问,林亦霖都是笑笑不说话。
他还是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只要有空就在座位上看书,说话特别的温和耐心,总之,是一如既往的好孩子。
大家见没什么新鲜,也就渐渐忘了。
除却陈路。
肖言不让他去添乱,他就一直自己四处散心。
那日无意回到学校时,竟然在走廊和抱着作业的林亦霖走个对面。
消瘦了,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似的,原本合体的学校制服看起来有些空空荡荡。
林亦霖明明高挑的个子,不知怎么,看起来只有那么一小点。
只是惊鸿一瞥,心里堵得那些后悔啊,想念啊,就像开了闸的江水奔涌而出,让陈路站在原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倒是林亦霖,淡淡的回应着他的目光,走过来说道:“你已经缺了很多天课了,在这样向下去,要退学的。”
“你还好吗?我……”陈路不理会他公事公办的口吻,蓝眼睛在阳光下眯得像猫,鼻梁高挺,面色惨白。
林亦霖生硬的打断他:“我很好,谢谢。”
“对不起。”陈路轻声说,目光如同五月的溪水,温柔的发疼。
“你不用道歉。”林亦霖就像完全没有感受神经了,浮起丝讥讽的笑意:“还要谢谢你,让我少了很多幻想,让我知道你和其他人没有不同,只不过龌龊的过于坦荡了而已。”
陈路脸色更苍白,一时无言。
林亦霖带着那抹伤人眼的笑意,挺胸抬头的拿着书,和他擦肩而过了。
我爱你。
我对他说过比这严重一百倍的话,却惟独空掉了这三个字。
因为它们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深刻了。
深刻到一旦暴露出来,会比脱光了衣服站在太阳底下还要难堪。
——2005年5月16日
走出困境,最需要的就是自己顽强的心理建设。
林亦霖觉得一切真的可以过去,是回学校两个礼拜之后。
可以和人笑谈,平静对视陈路的目光,想尽所有办法勤工简学。
那时五月的阳光已经被透析的很明媚了。
他第一次穿上夏天的短袖制服,领带系得很漂亮。
独自背着斜跨包走到校外的银行,给母亲打了两千元钱。
对于补助的事他再不想追究什么了,只是打过电话去,和母亲说:我可以打工,有奖学金,有助学金,妈妈,我可以养你的。
妈妈,我要养你。
林亦霖走在路上,听着耳机里王菲清澈的歌声,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们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穿着一样的衣服,做着一样的事情,他们又有几个能够明白,什么叫养一个人。
昨天肖言陪他去参加参加全国高中物理竞赛,答得很出色,没遇到什么障碍。
老师说多亏了他自己能多出不少奖金,一大一小跑到韩国馆大吃了顿烤肉。
小林子觉得生活还是很有希望的。
“班长,班长,你可回来了。”
刚进班,就被几个人冲上去团团围住。
林亦霖拿着书包边往位子上走边说:“怎么了,你们吃晚饭了吗?”
“吃什么晚饭啊,还有半个月就期末考了,我的神额,刚知道英语卷是肖言出的。”秦思满脸苦瓜相:“所以请你指点迷津啊。”
“对啊,对啊。”旁边几个平时不用功又怕家长的人随声附和。
“没问题,那明天中午我给你们讲吧。”林亦霖爽快的点点头。
“不用,把你笔记借我复印,肖老师说他只考讲过的东西。”秦思双手伸出。
想到自己几百页的笔记,林亦霖好心劝:“复印很贵的,一块钱一张呢,你还是拿去抄吧,反正我都背好了。”
“背个头啊,我数学也没看,理化也没看,还有那天杀的政史地,啊,杀了我吧!”秦思欲哭无泪。
“让你平时不看,拿去吧,我要吃饭了。”林亦霖微笑着把笔记本从书桌里翻出来递给他。
没想到旁边还几双手都伸了出来:“先借我,先借我!”
“不成,我一个字都没记!”
“靠边!”
“你才靠边呢,班长你说借谁?”
林亦霖被他们拉扯的都快破了,苦着张小脸说:“你们先放开我,很疼啊!”
这回他的话可不好使了,想抢笔记的**越来越多,班级后面吵成了一团,眼看就要爆炸,没想到这些日子一直保持低气压的角落说话了。
“你们要不要更吵一点?”
陈路从他亲爱的妈妈给派的英文原版管理书籍里抬起头,摘下护眼的平镜,很好看的脸,很不好看的表情。
“路哥,吵到你了,不好意思。”秦思可真怕他,忙摆摆手打哈哈。
“知道还不赶紧走。”陈路很明显想把他扔出去。
趁着所有人都有点紧张的时候,秦思麻利的抢过已经弄皱的笔记本,撒丫子就跑。
**们顿时反应过来,带着逃避的心情呼啸而去。
教室顿时清净了。
林亦霖傻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被拽红的瘦胳膊,勉强朝他笑了下。
然后又瞬间恢复冷漠,转身坐下打开饭盒。
跟受惊的兔子似的,看的陈路一时半会儿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世上要真有后悔药可以卖,估计大少爷很爽快的就愿意倾家荡产换来吃。
他翻着韦氏字典愤愤的想,要不是自己一时间没受得住**,明明就可以坐在林亦霖对面陪他乖乖吃饭的。
这种心情,比做爱做到一半停下来闻说股票全盘飘绿还要不爽的多。
谈恋爱的日子过得快,不谈恋爱的日子过得更快。
在考场上匆匆的答完英语卷,陈路单手玩弄着钢笔,百无聊赖。
其实他成绩不差,虽然和前几名没法比,但从来就不看书还能坐在本班考试,真的听不容易了。
像班级名次的后一半,基本都被调到了特监考场。
当然,并不是这屋里的每个人都很悠闲,比如靠作弊进来的如坐针毡的杜威。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阅读和完型都没答,他简直要哭了。
“小——林——子——”实在没辙,杜威压低声音朝前面喊。
正检查的林亦霖看老师没注意,无奈的回头。
杜威见了救世主一样,使劲点点卷子,又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林亦霖回过头去,他对自己苛刻,但同学的事情,还是能帮就帮。
轻轻地撕下个纸条,整齐的抄好选择选项,他便瞧准时机往后一扔。
坏就坏在杜威猫腰捡答案的时候,老师见了鬼似的正巧回身。
所谓人赃并获。
“谁给你的?”他严肃的问道。
这个老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教他们班数学,虽然知道学生难免要作弊保命,还是有点反感杜威的懒散。
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又害了别人,杜威嘟嘟囔囔口齿不清:“啊?……这个……”
“我扔的。”坐在旁边的陈路突然说。
瞧瞧手里黑色水笔写的独特花体字,又看看陈路卷子上蓝色的明星签名似的鬼画符,老师心里大约明白七八分,哼道:“好好考试,少在这讲哥们义气。”
说着背手向前走去,到林亦霖旁边,半开玩笑半警告的按了下他的脑袋。
小林子尴尬一笑。
说是在的,还真没那跟老师忍心为难这个学生,不是可怜他,只是特招人心疼。
更何况,托他的福,自己才能在刚走入工作的时候就培养出奥数一等奖中的一等奖。
无奈的叹口气,老师走到讲台前,把纸条一扔了事。
全班看热闹的脑袋上顿时齐刷刷三道黑线:林班长正太魅力果然无敌。
英语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收卷铃声一打,基本全校沸腾。
毕竟暑假是孩子们最期待的盛大节日。
杜威拎着包垂头丧气的跟着陈路穿过人群,哀叹:“这回完了,我妈看了不及格的分非暴走不可。”
陈路脸上多半是讥笑。
“不过刚才谢谢你,真够意思。”粗神经果然是粗神经,杜威转眼又嬉皮笑脸的勾搭着他的肩膀。
“我又不是为了你。”回答无情无义。
杜威知道是怎么回事,见他一直不开心,变劝道:“别这样,面包会有的,姑娘会回来的。”
陈路眯起蓝眼睛:“信不信我把你变成姑娘?”
“别那我撒气,谁让你是**啊,自作自受……”杜威嘿嘿的乐着跳开,一个没瞧见就撞到别人。
“……你看着点儿。”林亦霖吃痛的捂着鼻尖,酸酸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不知道他听到多少,杜威尴尬的说:对不起,还有刚才考试……”
“没事,夏令营到底要不要参加?”林亦霖问道:“全班都交报名表了,就差你和……他。”
手指向陈路。
都是肖言拉来的鬼赞助,杜威心里咒骂,嘴上敷衍:“到北戴河啊?”
“对。”
干嘛不到夏威夷?
“我才不……”杜威脱口而出,突然感到背上袭来两道冷冰冰的目光扎的直疼,哈哈的改口:“我才不会浪费这次机会呢,我们去!”
“那就快写报名表,直接给肖老师吧。”林亦霖干巴巴。
说完拿着书转身就走了。
奇怪的气压一消失,杜威又没心没肺的笑出来:“人家不理你哟!~啊!”
陈路冷眼而过。
杜威捂着脑袋捡起地上的MD,和打不死的蟑螂一样:“你不要给我啊,我的被我弟拿走了,真的给我了啊,啊?啊?”
陈路小宇宙终于爆发:“你有完没完!”
杜威完全不受伤,眨巴眨巴眼问道:“数据线和充电器呢?”
当我们年华老去,追忆往事,也许会想到无尽的旅行,也许会想到最初的梦想。
而我无一例外,想到的都是你。
你如钻石雕琢的鼻尖,细微动作。
回忆不多,但是够了。
——2005年6月1日
清晨阳光的金缦还没有完全铺就下来,校园里弥漫着夏日清晨的微凉。
因为假期而沉寂了几天的一中突然变得特别热闹,说笑声此起彼伏。
虽说只有三十个学生出游,但是私家车却把不大的校门堵到水泄不通,大大小小的行李满天飞,爸爸妈妈小姨舅舅齐上阵。
当然,热闹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大受欢迎的肖老师这回竟然带了家属前来——也就是他那个漂亮老婆。
颜小柔全身白色运动服,曲卷的长发用个闪闪亮的发箍梳成马尾,露出美丽的前额和双眸,不一会就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坐在大巴里天南地北的聊。
倒是林亦霖辛苦,举着扩音器喊来一个早晨,即便穿着短衣短裤,运动帽下的碎发还是被细汗浸湿,来来回回的帮着家长停车搬行李。
聊够了天,颜小柔跑到前面找老公,嘴又不闲着:“呵,看不出那孩子挺能干的吗,我还以为他内向的话都不敢说。”
肖言在大巴门口整理水箱,边忙边感叹:“林亦霖的有点太多了,你还没发现,我要是不把他培养成人才,得愧疚一辈子。”
“是嘛,你这么负责任呢?我都看不出来~”颜小柔嘻嘻的笑:“我就是看那孩子长得挺乖的,是不是在你们男人眼里特漂亮?说实话。”
肖言哭笑不得:“你干脆投胎成男人再回来看看。”
颜小柔嘟嘴:“我在想路路到底为了什么神昏颠倒?那事儿我家女王知道了查点气得血压升高,路路有点过分了。”
“还路路,站起来都有我高了。”肖言讥笑。
“他只是孩子,孩子!”颜小柔坚持。
肖言还没来的及反驳,就看到林亦霖上了车:“老师,人差不多了,就差杜威他俩。”
“成,你快歇歇去吧,看这累的。”肖言递给他一瓶水。
林亦霖接过来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老师。”还回头和颜小柔打招呼:“小姐姐好。”
完事老老实实坐在了她的后排。
一句话把常年奋斗在美容最前线的颜小柔说的心花怒放,她挡着嘴悄悄和肖言说:“我现在特想**他。”
肖言查点喷了,下巴对着一挑:“你家路路来了啊。”
不用他说,几乎全车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一辆新款兰博基尼滑进校门,天蓝色在夏天看着特别清爽帅气,利落的开到了大门右边的停车场,然后踹出了杜威。
老先生大包小包特夸张的朝着大巴奔来,嘴里还吼:“同志们我来啦!我家路路今天倍儿帅啊~要拍照来我这儿登记!”
估计大少爷听到这话特别想一辈子坐在车里,陈路郁闷的出来锁车关门,果然,全班女生一阵尖叫,最大声的当然是颜小柔。
其实陈路在学校不怎么修饰自己,上课的时候也多半穿着校服,无奈昨天被颜清薇女王的时尚护卫队抓个正着,不仅做了个碎乱的新发型,还把行头都换成了所谓米兰最新黑白极简系列,把他修长的身材显得特喷血,让那群时尚的gay们按那照了无数张照片,说是要给颜总想儿子时拿去欣赏。
陈路整个被弄晕了,暗想有哪个妈喜欢看儿子摆性感的,她们都喜欢……
踏上大巴,他一眼就看到那张可爱到死的脸……
……也许所有人都喜欢这样的吧。
杜威早就跑到后面和女生坐在一起了,肖言反应快,看着这只披着羊皮的狼马上就要看似不得不的挨着他的宝贝学生,遂捷足先登,一屁股坐到林亦霖旁边,大手一挥:“人全了,开车吧!”
陈路能这么容易放弃就不是陈路了,他站在原地就是不动换,慢慢摘下墨镜,深邃的蓝眼睛看似无意的一扫。
颜小柔把他从小看到大,能宠到无法无天,立马拖长了声音娇滴滴:“肖老师~给我过来~”
在全车的哄笑中,陈路满意的下榻。
林亦霖起得比肖言还早,早就累得不行,正靠着车窗打算休息一会,没想到他就这么耀眼的来了,还坐到自己身边。
淡淡的古龙水香,特别强烈的存在感。
林亦霖紧张的双手交叠,沁出了微微的细汗。
后面的同学们嬉笑打闹,前面的肖言夫妇亲亲我我,只有这里,沉默得像是要下雨。
他有点逃避似的闭上眼睛,从前的事情像老电影的碎片,朝着自己不断袭来。
我爸爸是法国帅哥,没见过老外啊,傻冒。
我又没说白借给你……让我亲一下。
你到底怕什么,我和你开玩笑而已,你以为我真的想亲你?拜托,我又不是死gay。
你妈怎么和你一样尽喜欢又穷又脏的东西。
为了点小事没完没了,好像多清高,还不是在这里出卖色相吃别人的饭。
我跟别人不一样。
给你,看你那个样子,还会打架呢,真意外。
你干吗非跑不可,不参加也无所谓啊。
我想我是看上你了,我喜欢你,林亦霖。
我能抱着你睡吗?就一回,只是抱抱,以后我再也不烦你了。
你说我为什么请你吃饭呢?你能给我什么?
圣诞快乐。
可是看不到你,什么都没有意思,你让我变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坚定更自立的人,林亦霖,为什么你总觉得自己是个弱者呢,在我眼里,你比谁都厉害。
吃饭吧,常常我家亲爱的手艺怎么样,一会我给你和马克杯唱歌。
王菲下一场演唱会,我们一起去听吧。
我没闹,毕了业我们去结婚。
不是,你再尝尝,真的是苦的。
不了解?好啊,今天我就了解了解你,从里到外的了解。
…… ……
林亦霖被脑海里不断响彻着清透声音弄得心烦意乱,然后,他又想起了更早以前的事情。
破败的家,和弱小的母亲。
冷空气随着现实一点一点渗透,他平静了,然后感到万分疲倦。
要死了似的疲倦。
从B城到北戴河要四个小时,颜小柔感觉饿了,打开盒原味薯片,还献宝似的想让陈路先吃。
转过身去,到嘴边的呼喊又咽了回去。
陈路竟然还像刚上车时那样笔直的坐着,林亦霖却早就昏睡过去,随着车的颠簸,枕着他宽宽的肩膀。
也许是空调太冷了,他无意识的抱紧双臂,特别近的靠在陈路身上找温暖。
阳光从车窗透析过来,在那张白玉似的面庞上落下不停变动的斑驳树影,林亦霖的睫毛又密又长,闭上双眸的恬静模样就像教堂的天使壁画,美好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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